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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挽棠苑内看似悠闲的生活,挽棠苑外那可是明摆着的人心惶惶,姒王后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怪,连大总管狐丘都捋不顺,大家一致认为,她可能是更年期早到,没想到这凭空衍生出的八卦竟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铺天盖地的传扬开来,连远在西北,不问外事的州公都听说过孝公的小媳妇早衰这种没营养的传闻。
更没想到的是,八月初,又一则姒黛已怀上身孕的爆炸新闻再一次丰富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精神生活。
相对而言,以孝公名义,调派黄河以南,手握重兵的几员大将入宫的消息,反倒没引起多少人在意,其间,慕伯恭慕老将军的旧部,手握三十万兵权,镇守虞、宋、巴三国交界要塞的钟离琇竟持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借口,拒不到京,姒黛为此发了好一通脾气,又一次砸掉孝公若干宝贝……这个事比起她到底是怎么怀上孩子的,趣味性还真不高,不值得大家劳心费神。
第四十章 干柴烈火
在孝公姬歇还当着世子那会儿,他便在自己的封地,耗时多年造了座无比奢华的‘冶苑’,内里不但遍植奇花怪草,还大批量蓄养珍禽异兽,更叫混迹脂粉堆的男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姬歇把那些不管是下头人进献的,自投罗网的,还是大街上抢来的各色美女,统统圈进冶苑,还不给她们穿衣服;另外高薪诚聘勤修房中术,混出名堂的‘天师’,给他配药,助他得道……
自六月初二给赫连翊践行的夜宴上被抬下来,孝公便没能爬起来,御医会诊后给出的结果是——油尽灯枯,可他才三十九岁,他老子幽公在他这个年纪,还虎虎生威的御驾亲征,抢人家的新娘子来着。
好事者做了系统比对后找出症结所在,幽公名声也十分不好,可在女人方面,只有个海棠夫人,让他有些出格,而且海棠夫人到幽公身边,笼统不过才三年,其中还有九个多月,是大了肚子的。
回过头来再看孝公,那么个搞法,铁杵也要磨成针,聚宝盆也给掏空了,何况肉体凡胎,能不枯么?
由此又衍生新的话题:他枯了啊,那他老婆肚里的孩子是哪来的?
路人甲插话:耄耋老叟狩猎,作势拉空弓,虎中箭倒地,猎手可是老叟乎?
众人以为然,继而七嘴八舌的研究那只暗箭到底是哪个高人所射,虞宫是挺大,男人却不多,又没人知道狐丘是个假太监,最后矛头直指赫连翊,一个是美貌多情的空闺怨妇,一个是英姿勃发的风流种。马,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至此,继早衰和怀孕事件后,桃色新闻更大程度的调动了围观群众参与话题的积极性,路人乙:啊哈哈,王八啊,最大个的。
路人丙:啥,还没出生的野种已经指为世子,孝公这败国的老王八,以后大虞真是要改国姓了!
路人丁:万一这胎是个女孩儿呢?
路人戊:这个,可能会哦?
路人己:这个,一定不会啦——他们那么有办法!
路人庚:……
外头的沸反盈天,统统和海棠苑没有关系,两个月的适应,奴儿已有些习惯强行闯入她平淡生活的一人一鸟,与那个拿肉麻当有趣的家伙你来我往的斗法,倒也不失为其乐融融。
譬如前几天那封信,其中便有这样的一段:孤览卿今日来函,通篇共计二十五个‘你’字,十三个‘我’字,‘烟翠’和‘小栾’加起来了不过七八个,外加五个‘卿心’,至于‘冥王’那货,卿竟是连提都没提,由此可证,孤于卿心中的重要性已凌驾一切,包括卿自己,孤甚感欣慰,近日相见,孤必将全力以赴,与卿共赴云霄……
奴儿回想了一番,她的表述绝对没有问题,她信上有写到:叫人把你的卿心带走,它吵得我睡不好觉;她还写过:你这人脸皮怎么那么厚,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你别那么自以为是好不好,我绝对不曾有想念过你,就你这种货色,白送我都不会要……
那厮真是闲,有那么多功夫去抠字眼,一国之君的工作能轻松么?还要颠倒黑白,自以为是,还能再无耻点么——她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结果,再没收到赫连翊的回信,奴儿穷极无聊时,思量她可是又触犯了那厮,想到先前更过火的嘲讽也是有过的,没见那厮生气,这点程度,不会惹他动怒吧?
惴惴了两天后,八月初九一大早,小栾兴冲冲的抱着个东西进了奴儿寝殿。
奴儿揉着惺忪的眼,看向小栾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的云锦包,有些好奇,大清早的,小栾不送洗脸水,送个包裹给她干什么?
小栾笑容满面的给奴儿解了惑:“公主,这是吴将军送来的,他让小栾代为转告,一刻钟后,安侯陛下在老地方侯着您!”
她和他有什么老地方?他每次来,不都直接往她房间里钻!呃,这么说容易让人误会,应该摊开来讲:他们是曾同床共枕,可也仅是蒙着大被一起聊天罢了——越描越黑!
奴儿一边分析算得上是她与赫连翊的‘老地方’的具体方位,一边坐起身来拆解云锦,里面裹了只略呈方形的黑漆木盒,掀开盒盖,一目了然,红缎里衬上卧着把漆黑的小弩,由弓到机长约半臂,上饰错银盘凤纹,凤身绕弩臂,纠结盘桓,凤首位于箭槽前端,羽纹一丝不苟,整把弩弓黑白分明,玲珑精美,弩身见了天,映出温柔光泽,勾得奴儿忍不住探出手来,指尖触及弩臂,丝丝清凉,终究禁不住诱惑,将它捉到手中,竟比想象中的轻便许多,更比吴华寻来的那许多珠光宝气,据说闻名遐迩,可在奴儿看来,只能彰显暴发户气质的金弩要称心不知几多。
等等,金弩、乱射、贵臀、老地方……她恍然大悟,赫连翊所谓的老地方,定是她的练武场,他叫她去那儿,想干什么,莫非叫她站在那里给他当肉靶,射回来不成?
沁凉的弩弓突地化作烫手山芋,一扬手丢在地上,惊得小栾一跳,赶忙弯腰捡起,双手擎着送到奴儿眼前,紧张道:“公主,这可是安侯陛下的心意,万不好轻待了,您这是怎么的了?”
烟翠端着铜盆进来,一眼便看见小栾手中的弩弓,几步上前,将铜盆放在矮几上,视线在弩弓和奴儿之间徘徊了几次后,从小栾手上拿过弩去,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啧啧有声:“吴总管又找新弩来了,呀——这回的弩弓和从前的很是不同啊!我若没记错,前些日子瞧见兵器谱上有提到过这把凤弩,可是大有来头的,据说前朝开国天子的王后,是位文武双全的妙人,天子一统天下后,斥重金为其打造了这对龙凤双弩,当世宋平王二十多年前偶得这对弩,将凤弩赏于随他东征西讨十余载的独孤王后,独孤王后谢世后,这对弩便不知去向,便是先王也曾寻过它们,最后不得结果,吴总管当真厉害,对了,那把龙弩呢?”?
小栾扶好险些惊掉的下巴,咂舌道:“天啊,安侯陛下果真非比寻常,知道咱们公主喜欢弩弓,连这么稀罕的都给他找来送给公主,当真的有心呢,嘻嘻嘻……”
烟翠不理会小栾的一惊一乍,目光直直对上轻蹙眉头的奴儿,小声试探:“公主,可是国婿回来了?”
不等奴儿回应,小栾突然尖声叫道:“哎呀,我怎么给忘了,安侯陛下才给公主一刻钟时间做准备,公主还没梳洗呢,小别胜新婚,既要约会,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安侯陛下感到惊艳。”
奴儿翻翻白眼,半边脸紫红印记,就算再怎么打扮,她也跟漂亮不沾边,想让赫连翊那种眼高于顶的家伙感到惊艳,难度系数,绝对不是一般二般的高啊!
就算小栾有决心有毅力,可没时间,一切都白搭,奴儿随意束了个马尾,套好搭在屏风上的白布箭衣,拎着凤弩就向练武场奔去。
八月的清晨,天朗气清,山峦叠翠,鸟语花香,如画风景间,亭亭立着个比这美景更动人的挺拔身形,她明明是蹑手蹑脚的走来,可那人却还是在她转过柳暗时,突然偏过头来,对她璀然一笑,柔声道:“又赖床了?让孤好等!”
第四十一章 谋杀亲夫
莫非当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赫连翊将她找了来,非但没对她经行打击报复,竟还一脸灿烂的笑给她看,更是同她说道:“奴儿,孤想你。”着实的诡异。
卿心也跟了来,听到这话后,举一反三的绕着她聒噪:“奴儿,孤想你——奴儿,孤很想很想你——奴儿,孤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明明是个艳阳高照的天,却使得奴儿泛起阵阵寒意,她果真没能叫他惊艳,反倒是他给了她惊吓,举步不前,忙着安抚自己:赫连翊这厮是习惯性的花言巧语,不然单凭一张脸,怎能令那么多女人前仆后继的对他死心塌地?莫怪莫怪,这话不过是惯性使然,随口说说的罢了。
奴儿却是无从知晓,这看似简单的一句亲昵,先前除了姒黛外,再没哪个女人能有幸从赫连翊嘴里听到。
至于那把弩弓,烟翠说的不错,赫连翊送她的,确然是龙凤双弩中的凤弩,而那把龙弩正被赫连翊提在手上,先前烟翠花费许多功夫涂好的艳红大靶已被移走,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正规靶标,见奴儿到来,赫连翊动作洒然的擎起龙弩,目光仍定定的锁着她,嘴角微翘,修长手指扣动悬刀,一支弩箭疾驰而去,正中靶心。
仍是看也不看,红润的唇缓缓绽开,露出光洁整齐的牙齿,那是叫奴儿恨得牙痒痒的自鸣得意,她岂会善罢甘休,端起手中凤弩,通过望山找准靶心,可不等她放箭,对面林子里已是一片鸟飞兽走,它们都有了惊弓的毛病,结果那一箭,毫无悬念的偏离靶标十万八千里,却还是有头因瞌睡而反应迟钝的野猪不幸中招,叫奴儿找回些颜面——面对赫连翊这种没脸没皮的家伙,她也不太厚道的选择打哪指哪,死不承认是她技不如人。
背过赫连翊,她把这本是意料之中的失误推脱到是受了那些鸟兽影响所致。
而不知何时靠近她咫尺之间的赫连翊,自说过那句令她毛骨悚然的肉麻话之后,又回复先前讨人嫌的状态,慢条斯理道:“弩这兵器机括精巧,十分容易上手,便是初学的,尝试几次后,倚仗望山调准,也能射出很好的成绩,如果不是知晓你原就呆笨,孤倒要疑心,那次是你故意瞄着孤来射的。”
她想,如果她有那百发百中的本事,又刚好知道他就在附近,射中他还真不值得大惊小怪,沉浸在将赫连翊射成刺猬的想象中,哪知他又嬉笑的补了句:“以期用这样的手段,引孤注意到你。”
真是无可救药的自以为是!
奴儿擎着弩,三番几次伤及无辜后,搁置在旁的箭囊里只剩寥寥几箭,赫连翊宠溺的笑了笑,放下龙弩,绕到她身后,双臂自她两侧伸出,一手擎住她拖弩的手,一手覆住她控着悬刀的手,俯下头,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薄唇轻启慢合:“孤教你——手把手的。”
他的视线明明胶着她的脸,那一弩箭竟又中靶心。
奴儿满心欢喜,忘却对他的嫌弃,笑盈盈的转过头,唇擦过赫连翊脸颊,下意识的便要回转,却被赫连翊抬高左手固定住她的头,然后,笑得深不可测,吻上了她的唇。
奴儿愣了一下,赫连翊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前,得寸进尺的伸出灵巧的舌,探入她微启的唇齿间,这一刺激,惊得奴儿瞬时回神,挣扎起来,却被赫连翊牢牢箍住,张口咬他,却逼不退他的侵犯,口中晕开腥咸,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血的味道刺激着赫连翊将这纠缠进行的愈发深刻,直到呼吸不畅,才放过她,对上她怒目圆睁的无声谴责,他慵懒的笑,伸手轻拭去她唇上一抹血色,厚颜无耻道:“劳而不获的事,孤不屑为之,你既得中,自有孤的功不可没,这一吻,暂充了孤的劳务费,待到你全凭一己之力,也能射中这靶子,便当以身相许回报了孤。”
流血的,是他,血色将他的唇渲染的冶艳炫目,他是这样好看,兼之软磨硬泡的撩拨着她,毕竟仅有十六载的芳华,正是春意萌动时,纵然明白道理,可身陷其境,方知心意竟是如此难以摆布,情之一字,若真如说得那般容易,这世上哪还有那么许多的痴男怨女?
理智和情感拉锯间,突然忆起烟翠从吴华备着的那几大屋书卷中的特特翻找出来,郑重其事的摆到她枕边的那卷,上面分明标着:芸芸众生之中,诸多类别,无论静动,现其华美非常,表其内含毒素,愈艳愈毒……
赫连翊,正是这句的验证,毋庸置疑,他是有毒的,且是会致人上瘾的那种,尚好,她只是浅尝而已。
他见她兀自神游,绕到她眼前,双手捧起她的脸,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