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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湮华-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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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儿对小栾那一番慨而叹之置若罔闻,继续忙活着喂饱自己的胃,两刻钟后,摸摸肚皮打个嗝,饱了。小栾手脚麻利的将碗碟收拾下去。
    时辰尚早,实在睡不着,又没书看,奴儿早将吴总管的告诫就着午饭一起消化掉了,这会儿脑子空空,晃晃荡荡再次迈出了房门,舒展舒展腰身,借着廊檐上的宫灯,研究起地上的毛毛虫。
    在奴儿看来,一撅一撅爬着的毛毛虫比蝼蛄还有趣,她看得很是专注,只是看了一阵子后,脖子有些僵,正巧墙边溜过一只老鼠,奴儿毫不犹豫撇下毛毛虫,尾随老鼠而去。
    老鼠不似那些小爬虫,速度很快,特别是发现被人追,更是没命的跑,奴儿才追了三四步,就瞧见那小老鼠一磨身,从墙角一个大洞钻了过去。
    奴儿不曾迟疑,趴了身子哧溜一下也从洞口钻了过去,不留心,头绳被墙角舒展着的树枝刮掉,及膝的青丝倾泻而下,齐齐垂于身后,奴儿全不在意,只是四下寻找着先前的老鼠。
    纵然没做耽搁,可那老鼠恁地狡猾,一墙之隔,足够它脱逃。眼见失了老鼠的影踪,奴儿瘪了嘴,这下子倒是好,毛毛虫丢了,老鼠也跟没了,真是虫鼠两空。
    正怅然着,突闻吱的一声惨叫,奴儿一蹦跶,循声欢快的跑去,转过柳暗,急急刹住脚步,就在距奴儿脚尖寸余的地方,那老鼠激烈的扭绞挣扎着,它的尾巴被一截细柳条生生的钉在了以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
    奴儿好奇的蹲下身子,挑出食指,试探着朝那截细柳条伸去。老鼠见奴儿靠近,挣扎的愈加激烈,在奴儿触到柳条之前,吱吱叫了两声,到底挣断尾巴,仓惶逃窜。
    此刻奴儿已对那老鼠失了兴致,一门心思研究起软软的细柳条到底是怎么扎进硬硬的鹅卵石中的,垂于身后的青丝,有几缕因这个姿势滚到胸前,盘在地面,将她娇小的身子笼在其间,如披着一袭缎面斗篷。
    皎皎月色衬着她的身姿她的发,竟是难得一见的美好,使得身后来人不由放缓了脚步。
    纵是行走的悄无声息,可玄青的袍裾已搭上了她的发,奴儿竟仍毫无所觉,食指拨拨柳条、点点鹅卵石,偏头锁眉,很是纠结。
    “若是喜欢,便囚了它,如何让它跑了?”
    伴着凉悠悠的声音,余留在肩背上的一缕青丝被一把乌金作骨的折扇挑了起来,奴儿一惊,险些给自己回想起来仍隐隐作痛的臀造成二次伤害,好不容易把持住之后,霍的回头,十分不满的瞪向来人。
    这一眼,竟使得赫连翊一愣,不管哪朝哪代,总有那么几个名动天下的女子,譬如虞孝公的宠姬姒黛,譬如姒黛待字闺中的胞妹姒嫣,这两位是以美貌著称;再如申国王室之后,也是宋国三公子扶楚未过门的夫人姜莲心,是以才情著称;而奴儿这个被其父虞幽公下旨囚在锁妖塔上的妖公主,则完全是以样貌之不堪入目、为人之残缺呆傻著称。
    他也亲证了,传言非虚,奴儿果真不堪,不堪得很!
    可她给他的这个侧脸,轮廓完美的让月闭、令花羞,由另半边脸延伸至额头的紫红色印记,朦胧间,说不出的妖魅冶艳。
    奴儿见自己的发丝被赫连翊以折扇挑着,伸手就欲将那缕发丝给拉回来。
    赫连翊虽略有些闪神,可在奴儿抬手之时便做出反应,一把攥住即将脱离扇侧的发梢,轻捻了捻,略俯了身子,将发梢送至鼻端,轻嗅了下,慢条斯理道:“不曾想,奴儿也非一无是处。”顿了顿,目光莫测的盯着她好一会儿,莞尔一笑,接续道:“你这头青丝,孤很欣赏。”
    奴儿望着赫连翊比漫天星辰还璀璨的眸子,那颗不谙世事的少女心几不可察的颤了颤,她想,这一幕和传说中的登徒子调戏小姑娘真像啊!
    赫连翊看着奴儿的表情,笑容泻出一丝玩味:“怎的?觉得孤在调戏你?”
    奴儿的眼蓦地瞪圆。
    赫连翊笑出声来:“孤确然是在调戏你。”
    她居然、居然真被人给调戏了!
    这个赫连翊,果然是个如假包换的登徒子,这种轻佻的话说出口,竟脸不红气不喘,真不要脸!
    “嗯?觉得孤调戏的还不够彻底,那好,你过来。”说罢放开攥在手里的发梢,改为抓上奴儿的手腕,拉着她弃了甬路,钻进花丛。
    
    正文 第五章 貌似无辜
    
    花枝招展,纵横交错,穿行其间,细枝末节拂过脸颊,沁着些微的凉,终于唤回神游太虚的奴儿,但见四周影影绰绰,寂寥无声,连半条人影子也没有。
    危险——奴儿脑子里闪过这个词,猛地生出了警觉,开始尝试着挣脱。
    只是赫连翊若有心牵制,凭奴儿的力气岂能脱困,脑子飞快的转了转,想起了先前那只老鼠,如此逃跑方式,呜呜,她实在没办法苟同,望着那只骨节铮铮的手,明明是肉体凡胎,却如铁索一般牢不可破,拉着她一路分花拂柳,径自转到花园另一侧的院落。
    规矩方正,花砖墁地,院中置着一张石桌,环绕四个石墩,桌面布了杯盏和酒坛,原来,登徒子并没有想把她怎么办了,只是觉得自斟自饮很是无聊,打算拉她陪他坐、陪他喝,外加陪着他一起无聊,让她充个劳苦功高的三陪而已。
    赫连翊坐在那厢举头邀明月,奴儿坐在这头俯首翻白眼,眼见一坛酒见了底,赫连翊俯身捞过石桌下另一个坛子,搁在桌面上,作势便要启封。
    偷偷窥视赫连翊一举一动的奴儿见此情景,猛地站起身,半截身子探过石桌,伸手按住了酒坛口。
    赫连翊微微挑了挑眉梢,眸光潋滟,笑道:“怎么,怕孤醉了?”
    奴儿暗自揣度:听说有人喝多了会耍酒疯,谁知你这厮酒品好不好?
    赫连翊紧锁着奴儿的表情,慢悠悠道:“放心,即便孤醉了,也不会对小女孩动手,至多补办了洞房夜漏掉的那桩事,不过孤没有恋童癖,何况你这张脸……”啧啧两声,不再多话。
    奴儿装天真扮糊涂,以貌取人的家伙,最肤浅了,她才不跟一个肤浅的酒鬼一般见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想和他一般见识,也见识不了啊!
    她出塔的那一日,趟过人间的修罗地狱,遍地尸横,血流成河——那些,全都是他一个人的杰作,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奴儿咬咬牙,从酒坛子上收了手,暗道:“醉死你丫的才好!”
    不想奴儿的手将将拿开,却被突然起身的赫连翊又给捉了回去,因两人差不多都是半截身子横探过石桌,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了。
    看着咫尺之遥的赫连翊,奴儿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口水,一直四平八稳的心,突然怦怦跳了两跳。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老半天,赫连翊莞尔一笑,抬起执扇的手,弓起食指轻刮过奴儿完好的那半边脸,慢条斯理道:“凡事都有个第一次,先前孤确然不好小孩子这口,不过瞧着有人对此却是痴迷非常,定是有其妙趣,孤倒是不介意也尝试一回。”
    见奴儿听闻此话,立刻将狰狞丑陋的半张脸转向他,赫连翊哈哈笑道:“吹了灯,也没什么区别。”
    奴儿抖了抖,苦瓜了一张小脸,难不成她就这样料事如神,这个厚脸皮的赫连翊,果真是个会耍酒疯的!
    奴儿很是惴惴不安,赫连翊却适时松手。
    虽解除警报,却又给奴儿添了一丛疑窦,前一刻还是风流轻佻的形容,下一眼便转作正襟危坐的凛然,怎不叫人生虑?
    不消片刻,奴儿便明白赫连翊恢复一本正经的原因,花柳另一头,有脚步声隐隐由远及近。
    头顶悬着个偌大的月亮,照着地面亮堂堂的,一粒小石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来人却提着个灯笼,上面题了个斗大的‘姒’字。
    这个字太过铺张,凭白遮挡去许多灯光,令这灯笼原本的用处大打折扣,不过即便是头畜生提着这灯笼在宫中横行霸道,想必也会畅通无阻,如此说来,这灯笼还是相当好用的。
    近在眼前,奴儿才看清,来人是个身姿窈窕,穿着罗裙纱衣的姑娘,鬓发高耸,右侧簪了两朵绢花,眉目浓艳,巧笑嫣然,不动声色的挤开呆愣愣站在赫连翊对面的奴儿,冲着赫连翊风情万种的施了个礼,媚声道:“陛下。”
    奴儿以眼角的余光扫过赫连翊的表情,他脸上虽仍做温文尔雅的浅笑,深邃的眸却失了先前与她调笑时的璀璨,反倒闪过一抹森然,淡淡道:“哦,姒夫人她……”
    小婵应道:“夫人知烟翠今夜受了郁琼公主刁难,身子虚,无法将陛下服侍的周道,才遣小婵前来服侍陛下,此时夫人已同大王歇下了。”
    奴儿看了一眼灯笼上的‘姒’字,又抬头望了一会儿月亮,暗叹:赫连翊这相好,对他还真是无微不至的体贴。
    没想到再一低头,竟对上了小婵饱含蔑视的白眼,原是羞答答的美人,却因这个眼神全然失了风韵,造孽的。
    虽这一眼瞧着颇有些吊死鬼的神采,可对于以貌取人的醉鬼来说,小婵仍是美艳惑人,便是这个白眼大概也盛满了风情,因他接下来居然对小婵招手,声音略有些含糊,道:“孤有些头晕,扶孤回房歇了。”
    小婵顿时眉开眼笑,转身再次白了奴儿一眼,竟酝足了力道,狠狠撞向看戏的奴儿。看着奴儿跌坐在地,小婵尽展虚情假意:“哎呀!公主没跌坏吧?啧啧——小婵实在不知,公主非但口不能言,原来这双眼睛也是不怎么好用的,小婵提着这么大个灯笼,公主居然都没瞧见,硬是挡着小婵的去路,耽搁了陛下回房歇息,这个责任,都不知当算谁的?”
    说罢不再看她,扭腰摆臀走向冷眼旁观的赫连翊。
    奴儿伸手抚了抚自己先前小心再小心,却还是受到二次伤害的臀,撇撇嘴,伸手扯住小婵拖在地上的裙摆,作势欲拽着裙摆站起身,只是力气稍微用过了点。
    小婵只顾着向赫连翊招展着她的妩媚,哪想到奴儿会这样待她,猝不及防跌了个狗吃屎,灯笼滚在地上,着了;裙子挂在石墩上,破了;连那高高的髻,许是梳得不怎么扎实,都散了花;奴儿看着挣扎着爬起身的小婵,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一抬头,对上了赫连翊似古井般幽深的眸。
    两人大眼对小眼半天,赫连翊竟微微翘起嘴角,眼底晕开玩味的笑意。
    
    正文 第六章 性好于色
    
    奴儿依样画葫芦,比照着小婵先前丢给她的眼神,回了赫连翊一记轻蔑的白眼。可见赫连翊今晚心情很是不错,被鄙视了,非但未现出一丝愠色,反而笑出声来。
    当空皎月溶溶,耳畔笑声朗朗,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男人,舒展开眉眼,好看到炫目。
    一身狼狈的小婵听见赫连翊的笑声,当他是在笑她,不等站稳身子便开始忙着解释:“陛下,不是奴婢自己跌倒的、都是那个丑八怪害我,陛下要为奴婢做主啊!”
    奴儿对着小婵后脑勺挤眉弄眼扮鬼脸,说得好像她刨了她家祖坟似的夸张,还做主,主你个大头鬼!
    赫连翊的视线绞着奴儿表情生动的脸,突然觉得那半边紫红的印记好像也不似先前那么叫人难以忍受,只是这个小婵实在聒噪,坏人好兴致,不觉板起脸来,淡淡道:“你口中的‘丑八怪’,可是孤的夫人?”
    小婵愣怔片刻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连连道:“陛下恕罪,奴婢知错,知错了!”
    赫连翊看着奴儿瞪圆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小婵,顿觉神清气爽,也不和小婵多做计较,平声道:“罢了,扶孤回房。”
    得了赫连翊这句话,小婵又磕了两个头,郑重的谢过恩之后,半刻都不敢耽搁,起身上前扶起赫连翊。
    在奴儿看来,赫连翊本不曾喝多,有美人在侧,竟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这正应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那句诗,实打实的彰显出赫连翊骨子里的性好于色。
    将将吐出舌头,已走出去七八步的赫连翊突然回过头来,没防他这招的奴儿差点将自己的舌尖咬掉,痛得龇牙咧嘴,换来赫连翊再次展颜,徐缓道:“明晚孝公举国宴,公主便同孤一起出席吧。”
    奴儿呆了呆,赫连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回过头去由着小婵搀他离开。
    虽没什么方向感,但是七拐八绕,花了小半个晚上,倒也寻到先前失了老鼠踪迹的那条鹅卵石甬路。细软的柳条仍稳稳的戳在原位,奴儿蹲身去看,看了一小会儿,猛地想到若是当初赫连翊把它扎到她的脑瓜子上,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慌忙起身,逃也似的跑开了。
    从先前的洞口钻了回去,小栾满脸焦虑的迎了过来,一把拉起奴儿,急声道:“这宫中看似花团锦簇,可处处都是危机,公主日后切莫到处乱跑,万一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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