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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女郎进了屋,“咦,三妹妹醒了。还好吗?”
阮若弱不是笨人,马上知道该如何接口:“多谢二姐姐关心,我没什么事了。”
她没猜错,红衣女郎便是阮府的二小姐若凤,穿戴的还真像是只火凤凰,不过哪只凤凰若是有她这样的体重,是甭想飞翔于九天之上了。
“别客气,做姐姐的,哪能不关心妹子呀!妹子要赶紧把身子养好,不要误了出阁做新嫁娘哦。”
这话乍一听亲热,可细细一品,却不是味儿。阮若弱可以百分百断定,这对姐妹不和。而且做姐姐的仗着正房嫡出,一定没少欺压过庶出的妹子。因为不知首尾,她不好冒然接口。自觉好比初入贾府的林黛玉,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
可是这沉默,若凤却只当她是惯常的懦弱,笑逐颜开的继续说:“三妹妹,你就快是姚家的人了,对连城表哥的心,还是尽早死了吧。安安心心的跟着姚二公子过。虽然说他脾气差了点,但素日里只是打骂打骂丫头老妈子。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去了,他一定会另眼相待的。”
这番话一听,心思缜密的阮若弱(苏珊),把话里的细枝末节都听出来了。原来若凤跟若弱的心思是一样的,都单恋着那个什么连城表哥。也就是俩情敌的关系。情场如战场,非要决出胜负不可。这样的爱情争夺战中,庶出的女儿当然不占上风。不但要落败,还败的比较惨,被扫地出了门。姚府的提亲,肯定就是正房里搞的鬼,趁早把阮若弱嫁掉。而且也没有为她务色什么好夫婿。那个姚二公子的所谓“脾气差了点”,只怕不是差一点半点,听听他素日的劣迹,就知道是个家庭暴力主义者。娇弱如阮若弱,嫁过去可能不要一年半载,就会如《红楼》中的懦小姐迎春一样,落得个“可怜花柳质,一载赴黄泉”的下场。
正版阮若弱会寻短见,一半的缘由是嫁不到心上的表哥,另一半的缘由,只怕也是知道姚家二公子不是什么好货色。这才心灰意冷,想一死百了。也不知冥冥中什么天意注定,让苏珊一缕离魂入了她的体,代替她继续走生命历程。她又会走的如何呢?
从目前阮若凤的语句中不难听出来,阮若弱的自尽行为是白费劲了,姚府的婚事还是要摆上议程。古代的女子就这么没地位,一生由人安排,寻死觅活也改不了父母的初衷?怪不得白居易要说“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难道她真的要嫁给这个姚二公子?阮若弱不由得暗中一迭声的叫苦:怎么处境这么糟呀!穿越千年的时空,来到唐朝嫁个“家庭暴力分子”。以后怎么过日子?叫她忍气吞声的挨拳头是不可能的,没上过这种三从四德的培训课。跟他对着掐架,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那岂不是一场遥遥无期的家庭烽烟战。不妙呀不妙,真的是处境不妙……
阮若弱眉头紧蹙,心乱如麻,一时顾不上搭理阮若凤了。而她也不过是来耀武扬威的,目的既已达到,也不多逗留,径自扬长而去。边走边不无得意的想:这个三丫头,今晚一定又要哭上一宿了。该,谁让你对表哥动心思呢,那就怨不得我窜掇着爹娘要把你打发出去。
阮若弱正发着愁,杏儿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三小姐,我才看二小姐过去,她到这里来过吗?”来不及放下药碗,杏儿便问。
“嗯,来过,她来告诉我,赶紧养好身子准备出阁做新嫁娘。杏儿,这是真的吗?”怀着一丝侥幸,阮若弱再向杏儿求证一下。
杏儿脸色一黯,半响才答:“三小姐,既是太太出面做的主,这门亲事你如何避得过。这也是命!事已至此,你只有往宽处想。千万别再自己作践自己了。或许新姑爷并不如传言所说的那么脾气坏呢。”
杏儿一面说着一面递上药碗,再细细的朝着自家主子脸上觑一眼,心中顿生讶异,居然没有垂泪?论理,这位性情懦弱的小姐此刻该是要哭成泪人儿也似了。
女子总是要哭的,无论是一千年前,或是一千年后,都要为值得或不值得的人与事伤心落泪,这,或许是身为女子注定的宿命吧!
阮若弱此刻没有掉泪,只因她深知眼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她已经有了另外的解决办法。只是杏儿倒真是个忠仆,一番话处处替她宽心的,听得她不禁心生感动。'奇‘书‘网‘整。理'提。供'接过药碗来,由衷地说:“杏儿,你真好。”
杏儿抿嘴一笑,“三小姐,好好地,你怎么夸起我来了。快把药喝了吧。”
阮若弱奉命喝药,只喝了一口就忙不迭的吐掉了。“哇,好苦呀!”
杏儿手忙脚乱的替她拭溅在身上的药汁。“三小姐,你怎么吐出来了。药当然是苦的,你打小不就喝惯了吗?”
阮若弱苦的眉眼鼻唇都皱到一块去了,话都说不出来,真真是苦不堪言。谁打小就喝这种东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好不容易缓过来,挥手说:“快拿走快拿走,我再不喝这种苦苦的玩意儿。”
杏儿急了,“三小姐,你从小身子弱,没有这些药汁一碗碗的续着,会更弱不禁风的。”
阮若弱胸口拍的山响,“好杏儿,你放心,我现在不喝这些劳么子,身子也不会有事的。你赶紧端走,以后都别再端这些东西给我喝了。我饿了,我想吃东西,有什么吃的没?”
杏儿又愕然。三小姐会开口要东西吃,这可是前所未有。因为身体禀性虚弱,她胃口向来不好,懒于进食。一碗清粥都得三劝四劝才勉强吃得完,其他菜肴点心之类,更是浅尝辄止。今儿怎么……
也正是晚膳时分,杏儿让厨房张罗了几样清淡菜式,并一小罐粳米粥送进屋。阮若弱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看得杏儿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成了圆圆的杏仁目。
吃饱喝足,阮若弱复往床上一躺,“杏儿,我要睡了,不要来打扰我。”
“可是小姐,你才用过膳食,不该就躺下,会积食的。”别看杏儿年纪不大,周到的倒像个老妪。
“不用管我,让我睡。”阮若弱哪里肯听,已经径自闭目睡去。杏儿无奈,只得替她掩好被子,放下床帷,然后掩门出去。
第 4 章
一觉再醒来时,窗外已经夜色如浓墨,月光似水银。阮府上上下下都熄了灯,全部歇息去了。弄不清时辰,不过估摸着该是午夜了。阮若弱在屋子里四处找了找,胡乱裹了几件衣裳和几块碎银,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她准备趁着这时机,收拾细软跑路。
阮若弱不打算留在这里被“父母之命”安排着嫁给一个唐朝的“家庭暴力分子”,所以她一早便打定了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除此以外也别无他法,总不能再寻一回短见吧。
阮府真够大的,她摸摸索索了老半天,总算寻到了大门。可那里却有两个值夜的家丁,在门房里喝着小酒叨闲话。从正门出去是不行了,可再兜兜转转找到后门时,又是一把铁将军锁门,更出不去。如此看来,只有翻墙才能脱身了。
阮若弱看着自己一身打扮,上裳是窄袖襦衫,倒还方便活动。可下裳的曳地长裙,腰间的飘飘束带,十分碍事。只得把裙裾拉起一截,用束带七缠八绕束成“及膝裙”,准备翻墙了。
墙是高墙,要翻过去不容易。阮若弱要还是正版阮若弱,是肯定要望而兴叹的。但如今的阮若弱今非昔比,完全就地取材的在后门处挪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堆在一起,供她攀高。然后就手脚并用的利用这些垫高物攀上了墙头。左脚跨上墙头上,展目望下去,是一条相当长的窄巷,巷两旁全是高墙。人迹罕有,正好适合她连夜脱逃。她把右脚也跨过墙来,身子下俯,准备一跃而下了。
她却不知道,巷子远远那端,有两个人已经看了她很久。( |。。)
先是青衣小厮一眼瞄见:“少爷您看,那边墙头上,好象有个人在爬出来。”
一旁那个锦衣玉带面容俊秀的公子哥,本来已经有了酒意醺醺,闻得此言,马上清醒了几分,忙眺目望去。“什么,莫不是有贼?”
先是看见莹白如玉的一双手,摸索着上了墙头。再循序渐进地看到玉雕也似的一段小臂,连着一截紫罗衣袖,愈发衬的皓腕凝霜雪。再接着是一个少女的头露出来,月光下一张俏脸如明珠般莹润生晕。公子哥一见,酒意全醒。抬起右手指过去,话都说不利落了。“她……她怎么……在翻墙?”
青衣小厮的表情也是傻愣傻愣地,“这……这……”说不话来,只是拼命揉眼睛,揉了再看,看了又揉。显然难以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这时,阮若弱已经轻盈一跃,自墙头跃下来了,裙裾飘飘,仿如天女下凡般潇洒落地。左右一顾,拿不定主意往哪边走。正犹豫着,却听到巷口左端有声音在嚷嚷着:“你……半夜三更的怎么在这里翻墙,想去哪?”这是那公子哥一面喊一面带着小厮追上来了。
阮若弱不意有人,吓了一跳。再一看有两个男人朝她走过来,忙转身就跑。这一跑,后面也跟着紧追不舍。“你别跑,站住。”
阮若弱哪里肯站住,只怕不能逃出去,越发脚底转了风火轮似的猛奔。刚奔出巷口,街道上却有一辆疾驰的马车经过。她斜地刺出来,恰恰与马车来了个狭路相逢。
啊……
一声尖叫后,阮若弱跌倒在地。那驾车的两匹马,四只前蹄高高扬起,定在她的身前。倘若不是驾车手驭术高超,及时止住了马的奔驰。阮若弱这时已经命丧马蹄之下。
饶是如此,也吓出她一身冷汗。又惊又骇又恼,气得她说起蠢话来:“你怎么驾车的,有驾照吗你?”
那驾车的是一位精壮汉子,一身短打扮,眉目英挺。这时忙下车来扶阮若弱,被她劈头盖脑的训上一句,却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满脸不解。
阮若弱也猛省过来自己说了蠢话,这年头可不是要驾照的年头。于是闭口不言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继续跑路,后头还有来路不明的追兵呢。可是左足才稍用点力,足踝处便一阵钻心的痛。她唉哟一声,又跌下去了。
那汉子忙扶住她,“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阮若弱痛的指着左足,倒抽冷气:“有事有事,我的脚好痛啊!”痛的她眼泪汪汪起来。
这……汉子惊愕的看着她“及膝裙”下一双洁白纤细的玉腿,两只裹在绣鞋里小小玉足,慌得赶紧调开眼光,哪敢去触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追兵已经追上来了。
公子哥显然是不擅这般“百米冲刺”的快跑,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一止住步就整个人都喘得弯下腰去,却竭力抬着头,难以置信的看向阮若弱:“你……你怎么这么能跑,你想跑哪去呀?”
如果可以,阮若弱想跑回二十一世纪去才好。可显然是不能,能摆脱这两个来路不明的追兵就是万幸了。可这会儿她伤了脚,如何脱身?
“你管我去哪?我倒要问你,你追着我干吗?”阮若弱颇为火大,原以为是顺顺利利的跑路计划,被这两个男人弄砸了。还害她扭伤了脚,这会要怎么办才好,哪里都去不成了。
一旁扶着她的汉子,看了看他觉得“衣衫不整”的阮若弱,又看了看那公子哥,惯常的往套路上去想,正气凛然的开了口:“这位公子,如此深宵,你追着这位姑娘,莫不是意图不轨?”
“是呀!你想动歪念头是吧?这位壮士,你一定要救奴家。”有英雄站出来救美,阮若弱乐得顺水推舟的扮弱小,让人替她出头。
“你胡说什么呀!”公子哥的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先是看着那汉子说话。“我会对她意图不轨?她可是我妹妹。”
再看着阮若弱说话,“三妹妹,你不要装不认识我。说,你半夜三更鬼鬼崇崇地从墙头翻出来,想去哪?”
阮若弱整个人都傻了,原来眼前的这个公子哥,居然是阮府大少爷阮若龙,是她的兄长。亏她还想栽他一个“意图不轨”的罪名来脱身,结果却成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没有回答他,阮若弱只是垂着头半响不说话。她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阮大少爷,我不是装不认识你,我是真不认识你。
心里只是一迭声的叫苦,不知要如何收场才好。
第 5 章
那汉子显然也被搞糊涂了,再一次看看阮若弱又看看阮若龙,迟迟疑疑地问:“姑娘,他……他真是你的兄长吗?”
阮若弱半响作不得声,承认?还是不承认?一时竟拿不定主意。
承认吧,这趟跑路计划就完全宣告失败了,又得被逮回阮府去,再想照本宣科重来一次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不承认吧,以她目前的情况来看,瘸着一只脚也无处可去。何去何从好呢?
她这里犹豫着,那端阮若龙已经大呼小叫起来,点着名唤她:“阮若弱,你说话呀!怎么不吭声啊你?”
在一旁候了半天的青衣小厮也帮腔,“三小姐,您就说句话吧。”
阮若弱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场面正僵持着,那边的马车车门打开了,一个人跳下车来。汉子忙半弯下腰去,极为恭敬地垂首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