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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继宗听得失笑,“你这话说得真够传神的。”顿一顿,他摆出一付洗耳恭听的模样来,说道:“究竟哪里不合适?愿闻其详。”
“其实我对玉连城相当有好感,从第一眼看到就为他震动,他实在有着令人心折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同样是这种魅力,让我明白他绝对不适合做丈夫。不是不愿与他俪影双双,而是不敢。他有张太过俊俏的脸,是天生的女人杀手。红杏灼灼,纵然不曾开出墙外去。可枝头春意闹,也会招得蝶绕蜂缠来。若托付他以终生,只怕换来的,是一生的日日心惊肉跳,夜夜不得安眠。罢了罢了,还是做表兄妹好了。对呀!他还是我的表哥,为着这重近亲关系,我也不能和他在一起的,不是吗?”
姚继宗大力点头,“对呀!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近亲是不能结婚的,否则将来的新生儿十有八九会有缺陷。”
顿了顿,他又接着问:“哪那个小王爷李略呢?你为什么也不要,年少英俊,身手一流,软件已经如此出色了,硬件就更没得挑。人家那出身那背景,财雄势大,嫁到他们李氏皇族去做媳妇,多威风呀!”
“李略是个很特别很可爱的男孩子。该男人的地方很男人,偏偏有些事情上却腼腆羞涩如女子。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两种面貌与风采,一种刚柔并济的特质。不怕告诉你,其实我是非常喜欢柔情与刚强并济一身的男人,就这点来说,李略简直是度身订做。只可惜……”
“可惜什么呀?”姚继宗追问道。
“可惜他生在李氏王朝,那样家庭背景,一般人吃不消的。”
“有什么吃不消的?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想嫁到这样的豪门望户去,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多享福都不知道。”姚继宗觉得阮若弱的想法太说不过去了。
“享受权利的同时也是要尽义务的,老兄,你以为那地方的福气是那么好享的?你得被他们管头又管尾束手又束脚,完全丧失自己的个性,当他们掌控的人偶。刚开始进去可能会觉得还不错,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但人的物质生活一优裕,精神上的渴求马上就跟着来。所谓饱暖思淫欲,到时候就不会再把这些精美的衣食住行当成一回事了,更希望能得到精神上的快乐。但可能吗?皇族的规矩多管束严,像个套子似的把人套在里面,举手投足都受牵制。我这样的性格,如何吃得消?”
“说得也有道理呀!可是,不是很多女孩子都向往这样优裕的物质生活,情愿放弃精神上的追求吗?你为什么不呢?别告诉我你视钱财如粪土啊!”
“哪能啊!这么高尚的话我可说不出来,我就是一个俗人。”阮若弱先是笑着说,随后敛容正色道:“钱这个东西,我从来都不敢看它不起。直言不讳说一句,我很喜欢它,和大多数世人的心理一样,巴不得它越多越好,多多益善。有钱,就可以将生活带入更舒适的境界,日子过得舒适是件太太太重要的一件事,过分清苦的生活,很容易将人折磨的面目全非。只是我虽然喜欢钱,但还没有喜欢到为它不顾一切的地步。又或者说,我还没有到需要为它不顾一切的地步。”
“什么意思,难道这个爱不爱钱,重不重财,还要看时机的?”姚继宗听不明白了。
“那当然,一个人如果生活不成问题的话,对金钱的重视就不会太高。但如果处境堪忧,又迫切地需要钱来解决的,那就不得不重财了。”
阮若弱说完,看到姚继宗一付不甚明了的样子,便举例证明。“如果说我现在是一个灰姑娘,灰头土脸的在后母手中受虐待。这时有个王子过来说爱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穿上水晶鞋跟着他上金马车。至于王子的爱情是不是一时意乱情迷不重要,他日后会不会专情也不重要,王宫中的人际关系是否错综复杂,一干王室成员是否好相处等等现实问题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可以摆脱目前这种灶下婢的生活。所以愿意舍身一跳,跳入命运的秤盘里,押上自己以搏一赢。纵然输了,也只能愿赌服输。”
“可是现在我的生活不坏呀!做着阮家三小姐,头顶有大树好遮荫。我一样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或许档次上比王府要逊上那么几分,但我何苦非要添上这几分呢?还要以牺牲自由为代价。我不贪心,我对目前的生活很满足,没必要去争取更好更优。进王府有什么好的?当王妃,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更何况还当不成正妃,只能以侧妃的名义去跟着李略。我好端端地一个人,为什么要去给他当小老婆?天天晚上守着孤灯在那里数,什么时候轮到他上我屋里来呀!这也太惨了点吧!我如果要一个男人,我就要全部。我不会去成为别人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要当就当主旋律,从头唱到尾的那种。”
姚继宗听得入了神,忍不住赞道:“阮若弱,你实在是我生平仅见的一个理智型女子,看问题看得透彻,思想又这么有主见,还有,你一点都不虚伪,真实的可爱。”
“真的,我算对你言无不尽了。咱们俩个一同穿越千年的时空来到这大唐,不是亲人胜亲人,我什么话都乐意对你说。”
“既然对我这么另眼相待,那两个男都不要也罢,由我来出任护花使者如何?”姚继宗半真半假的道。
“你!”阮若弱失笑,“还是算了吧,咱们是纯洁的革命同志友谊,就不要让它变质了。”
“就让革命友谊升华成革命爱情好了,有什么不可以呢。说不定以后没有回二十一世纪的机会,那时只得我们俩相依为命。你现在不要我,到时候不要后悔啊。”
“不行不行,升华不了。刘兄弟,我能在你面前这么畅所欲言,毫无遮掩的说话,就是完全拿你当兄弟看待了。如果我对你有感情,我敢这么乱说话吗?我会时时担心不要在你面前说错话出糗,要时时注意有没有在你面前保持良好形象……你看,我在你面前百无禁忌,你在我面前也口没遮挡。其实我们都一样,彼此把对方当兄弟姐妹在看待了。还是那句话,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姚继宗怔了半天,才大力点头。“是呀,被你一说才明白,确实是这样的。看来,我们只有继续保持革命友谊下去了。”
“我现在只剩你一个朋友了,那两个都被我得罪了。玉连城还好一点,估计李略这会恨我入骨呢。我给了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当头一棒,这一棒,不定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得过神来。”阮若弱苦笑。
***
静安王府。
留仙居里,李略的房间重门深锁,王妃在门前拍着两扇雕花木门,柔声唤道:“略儿,你开开门,是娘啊!”
屋子里半响没有人答应。秦迈在王妃身后低声道:“昨儿小王爷整整一宿都不肯开门,晚膳也没有用。今天一看,还是这样,早膳也送不进去。王妃您快想想法子吧!”
王妃又气又急。昨天去澄园的路上,李略忽然间奔马离去,一干跪了一地的侍卫们,在王妃的催促下起来上马去追。可一是耽误了时机,二来李略那匹马原来就是匹追风良驹,如何还追得上?只得忐忑不安的打道回府,等了又等,总算下半天他自己回来了。可一打照面,王妃就愣了,那一张原本如同朝阳般明亮的面孔,此刻却黯然如日蚀。忍不住一把拽住,慌忙问道:“略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略的唇抿得如同一枚果,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自顾自的回屋,把门反锁上,谁叫也不开。王妃揪心的很,却又拿这个犟脾气的儿子没办法。一时也知道他心情很糟糕,不想逼得他太紧,只得暂且让他独自安静一下。谁知从昨天到今天,还是不肯出屋,也不肯吃东西,由不得她要心慌慌了。忍不住把那门板拍了又拍,声音都带了颤。“略儿,娘求求你了,快把门开一开呀!你这孩子,怎么突然间这么不懂事起来,你要急死娘吗?”
左拍右拍都不开门,王妃只有使出杀手锏来了。“略儿,你再不开门,我只有告诉你爹,让他来叫门了。”
静安王一向威严稳重,对儿子一向管教极严,李略也对父亲甚为敬畏。这样一说,果然有效果,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
第 49 章
李略站在门口,神情忧郁,容颜憔悴,但一双眼睛总算还有光采。“娘,我没事,只不过多睡了会儿。”
王妃只觉堵在心里的一块巨石被拿开一般,顿时松畅起来。“略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一宿没吃东西,饿了吧?娘亲自下厨,给你做一份你最爱吃的盘丝饼好不好?”
“好,娘亲手做的,当然好。我正想着要吃呢。”
王妃于是忙着去下厨洗手做羹汤。李略转身回到屋中,秦迈小心翼翼地跟进去,偷眼看他的脸色。只见他一脸迷茫无助的忧伤,不由心中一惊,小王爷这是怎么了?怔怔地在屋里立了半响后,李略忽然从柜子里翻出一个东西来,朝着屋外走去。走到院子里那池碧水前,似乎是在望着池水中自己的倒影发呆般,良久良久,不出一声。
小小院落静如琉璃瓦,一院寂清。秦迈远远地候在屋前,大气都不敢喘。李略独自在池边怔了许久许久,直到院外有细碎的脚步声走进来,方才将手里一直紧握着的东西一松,轻微地“扑通”一声响,有小小水花溅起,是东西落水沉入的痕迹,但很快水面平复如镜,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王妃浅笑吟吟地走进来了,她身后跟着卢幽素。相国千金卢幽素,手里捧着一个银盘,上面盛着几样精致小点和一罐清粥。一双秋水盈盈目无限含情的看向李略。
“略儿,幽素姑娘正好来了,她也帮着我下厨弄了几样点心,都是你喜欢的,快尝尝吧!味道好着呢。”王妃拉着李略在石桌前坐下,把筷子塞在他手里。
“谢谢你。”李略一反常态地含笑对卢幽素说道。
卢幽素顿时面色绯若桃花,那双秋水眼,眼波流动间,几乎要滴出情意来。王妃顿时心中大慰……
***
与此同时,玉连城也在自己书斋前的一丛翠竹间立着,看着眼前的翠竹出神。
就是这丛翠竹下,深埋着当初的阮若弱送上的三瓮松针雪。昔日人不复,一腔柔情蜜意犹存。看着看着,玉连城轻叹一声,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白玉盒子,玲珑可爱。旋开来,里面竟盛着一盒鲜艳芳香的胭脂膏。这女儿家的东西,玉连城如何会贴身携带?
这盒胭脂,是栖霞山的红桃花制成的。精选采撷的红桃花拧出汁子来,再配上晨间的露水蒸成。鲜艳异常,甜香馥郁。玉连城的母亲玉夫人,从来不用外头铺子里卖的胭脂,嫌不干净,颜色也薄。每年都是玉连城去采回栖霞山上的桃花由她自制。今年制好的胭脂,玉连城悄悄的留了一盒。本意不过是想送给阮若弱,以作她采撷桃花的酬谢。但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办法若无其事的送出去。揣在怀中,每次想要掏出来,心里就有些莫名的紧张。不能当成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随手相送,倒有着一种要将一颗红心掏给人的感觉……玉连城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渐渐地,方才明白,自己对这位“表妹”有了特殊的感情。唯其如此,才会患得患失……而今时今日,也到底也还是一个“失”字,他得不到她。真是讽刺呀!爱慕他的女子千千万万,而他所爱慕的那一个偏偏无动于衷。世事每每如此,想要的要不到,不想要的一大堆沉甸甸在手,甩都甩不脱。
犹豫良久,玉连城蹲下去,双手扒开翠竹前的泥土,扒出一个深深的坑,将这白玉盒子放进去。又看了良久,方慢慢地填好。
“三表妹,你的一番情意,还有送出去的时候。我的……只能这样不见天日的深埋了。”叹息般的低语。
玉连城是极聪明也极敏感的人。昨天,阮若弱未曾出口的话,他全然能够猜得到。她拒绝了他,虽然曾经有过那样沉醉般的拥抱,但只是短短的一刻。一刻后,便是天上人间,两个世界。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如同昼与夜,只有短暂的交融时刻,便转即分开,不再有继续延伸的关系。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李略从他眼前把阮若弱掳上马,他震动之极。李略对阮若弱别有情意,虽然只是短暂一见,他便能察觉得出来。但这个小王爷,留给他的印象并不霸气,甚至有点腼腆孩子气,没想到竟会有这样感情沸腾如烈焰的时刻。这是他所不具备的,他的感情习惯含蓄委婉的表达出来,如一泓水。只是,无论是火还是水,阮若弱都拒绝了。从李略送她回来的神情就可以看出来。
他不无惆怅地想到,阮若弱不是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所以,她拒绝这个时空里的爱情。或许……姚继宗,不,是刘德华,才是她真正属意的对象吧!他们在一起,是那样的快乐。这两个人,完全不同于他十余年来的所闻所见。他们不被任何礼法礼数所拘束,言行举止都坦坦荡荡潇潇洒洒,从不压抑自己,喜怒哀乐完全真实的流露着,自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