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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美人握着了他的手,剪水明眸里盛满期待,微颤的语调中尽是恳请,“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好不好?”
软言细语,安延的心早就软了,再被那双盈满期许和仰慕的眸子看上一会,哪里还记得生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对着美人点了好几次头,连声道好。
“皇上待我真好。”美人喜形于色,神采飞扬间姿容更甚,安延看得眼都直了。
潘芙蓉娇羞得躲开安延直勾勾的目光,坐起身来,红着脸且娇且嗔,“皇上,该早朝了。”
“好,好。”安延爱煞了她的小女儿情态,依着她的话唤人进来服侍,“来人,服侍朕更衣早朝。”
这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小李子惊讶不已,但也不敢怠慢,急忙领着一众宫女捧着盥洗用具和冠冕进去服侍。
入内全不见安延脸上有半分不悦,正色眯眯得盯着刚进宫的仁妃娘娘看,拉着她的手不住调笑。
宫女刚刚站定,小李子还来不及唱诺,仁妃娘娘已经接过宫女手中热毛巾,半哄半劝地替皇上洗漱擦拭。这本是宫女的工作,宫中就是有娘娘偶尔会做,也千万个小心地陪着,生怕哪里服侍得不够周到,毕竟娘娘们都不是服侍人的主。可这位仁妃娘娘服侍皇上的动作却十分的娴熟自然,自然到皇上直至穿戴完毕之后,依旧不觉有任何异样。
早朝时间久,朝前要进些甜点。小李子见皇上穿戴已毕,亲自捧了红豆百合粥奉上。
趁着安延吃东西的功夫,仁妃娘娘已经将自己打点好了。
一身素色宫装,轻挽长髻,别一支碧玉步摇,丽色天成,淡施粉黛,当真是清水出芙蓉,天人之姿。
安延吃过东西,看见这么个清丽人儿,又惊艳了一回。
他素爱艳丽之色,宫中服侍的女子都是他自己选的,无不姿容绝艳,似潘芙蓉这般清婉动人的,反倒少了。
正想过去,美人已经自己奔到身边,一双水眸熠熠发亮,比宫里最大最美的珍珠都要耀眼,“皇上,我们去上朝。”
美人的小手柔若无骨,裹着自己的手轻轻握住,柔软细腻像握在心口上一般。
这样的美人的小小心愿,他自然要尽力完成,做足威严姿态,让美人对他更加仰慕。
安延的心思全在潘芙蓉身上,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下便牵着她的手朝金銮殿走。
进殿之前,潘芙蓉松开了他的手先去了偏殿,说是偏殿看得仔细。
安延自然随她,整整衣冠,随着小李子的唱诺声踏进金銮宝殿。
“皇上驾到——”
随着小李子的唱诺声起,文武百官纷纷跪下,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唱诺声在宽敞雄伟的金銮宝殿里回响,气势恢宏,震撼人心。
安延在龙椅上坐好,听着百官的诺声,看着所有人都伏倒在自己的脚下,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皇帝真当如此威风。
正了正身子,他挥了挥手,“平身。”
众官起身,各个神色肃穆。
小李子又开始唱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金銮殿尾的帘子被人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左右张望,不时做出惊叹之色。
安延看得高兴,只觉这新来的美人虽则不是自己原先选定的美人,却诸多妙处,妙不可言。
“皇上!皇上!”任右相将安延的神思唤了回来。
“诶……外公……咳,”安延急忙坐正了身子,咳了一声,“右相大人。”
“皇上,”任右相拱起手,正色道,“刘太尉有本要奏。”
“哦……”久不上朝,安延有些不太熟练,差点忘词,“准奏。”
刘太尉踏前一步,“启奏皇上,近日荆、充二州连日大雨,湛江水势汹涌,已有五县受灾,牵连百姓近千,急需安抚救治。”
“那就赶紧派人去救灾。”安延理所当然地回。
话刚说完,远远看见那头的美人一脸的佩服,顿时心头一甜,觉得自己的形象都高了不少。
“可是……”刘太尉欲言还休。
“可是什么?”安延见他迟疑,有些生气,“天下子民都是朕的子民,他们受灾,朕让人救治,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皇上恕罪!”刘太尉急忙跪下,“臣绝无推脱之意。只是而今灾民甚多,若然救治,需得费不少银子……”
“让国库拨!”安延大气地截断了他的话。
话刚说完,户部李尚书便出列了,“皇上,眼下国库实在拨不出数额如此巨大的银两。况且选秀在即,若是将银两下拨,如此顾及皇家体面?”
安延素不管事,但选秀之事却最上心,三年一选,他几乎事事过问,乐此不疲。
众官听刘太尉说完,只觉治水一事已然无望,却不料安延听罢想了一会后,道,“朕听说水灾严重,便会有许多平民失去家园,流离失所,甚至失去性命。朕想,人命关天。若是国库当真难以支持,便将选秀推后一些,先拿银子去救治灾民吧。”
此话一出,最激动的便是任右相了。这些年他苦苦支撑朝政,只望自己的外孙有日能幡然醒悟,励精图治。此刻听到他愿为灾民将选秀一事推后,心道安延虽则平庸好色,但到底心怀仁善,若是能好好教导,还是不失为一代明君。
任右相越想越心喜,率先跪了下来,高声大呼,“皇上圣明!”
众官急忙追随,“皇上圣明!”
安延看一眼远处满脸景仰的美人,知道自己在美人面前树立了一个英明圣主的形象,自然喜上眉梢,忙忙挥手让众臣起来,“都平身,平身。”
任右相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奉旨起身之时却发现安延的目光总朝一个方向游移,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金銮殿尾,厚重的帷幕之下,有一个女子立在那里,对着安延笑。
任右相心思转动一阵,便大概猜到这女子身份。听说昨日潘作人次女潘芙蓉奉旨入宫了,想来便是这个女子无疑。她进宫第一日,竟不邀宠,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安延上了早朝。看来确是一名聪慧贤德的女子。
潘芙蓉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福身朝他作了个礼。
四目相对,只觉潘芙蓉目光幽深,似明若暗,一时竟无法看透。
任右相心中一惊,这种眼神,怎么可能出现在一名年仅十八的普通女子眼中?
作者有话要说:9
、第 5 章
安延心里惦着美人,下了早朝便想到偏殿找潘芙蓉,岂料刚刚下殿便被右相大人任景生拦下,说要跟圣上一起商讨拨款赈灾的细节。
安延上了这么久的朝,好容易解脱,听说还要继续商讨国事,心里老大不乐意。但这右相大人是什么人?三朝宰相,他的亲外公!安延虽然昏庸,却是个尽孝之人。不管是逝去的太皇太后,还是现在的任右相,长辈面前,他从来恭谨乖顺,从不忤逆。
虽然不高兴,安延还是将去往偏殿的步伐转回了御书房。不过进门之前,他依旧没忘记让小李子给他传话,“你去告诉仁妃,朕忙完之后便去看她。”
小李子得了圣上口谕,侍候完皇上进御书房,便亲自来到偏殿回话。
偏殿里仁妃娘娘正含笑立在偏殿门口等待。她微垂着首,双眼微微放空,不时朝门口张望,却又不敢一直看着期许的方向,似一位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正满心喜悦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情郎。
“仁妃娘娘!”小李子上前见礼。
“李公公请起。”潘芙蓉含笑回礼,问话时有些欲吐还休的迟疑,“皇上呢?”
那般微带羞涩的期许,让小李子都忍不住心生怜悯了,他的语调不自觉地放缓,“娘娘,皇上还要同右相大人商讨国事,特命奴才来跟娘娘说声。娘娘可先回舒华院,不用在偏殿等候。皇上处理完国事,自会去找娘娘。”
“多谢李公公提点。”潘芙蓉先道过谢,方才回话,“请公公回了皇上,国事为重,臣妾随时恭候圣驾。”
为皇上传话是小李子的本分,但这一声谢着实暖心。这宫里的主子多,好不好侍候小李子心里都有底。
心思转了一圈后,小李子便向潘芙蓉请辞,“娘娘吩咐,奴才一定把话带到。还请娘娘慢走,奴才这就回去侍候皇上了。”
说着先给潘芙蓉让开了路。
“有劳公公了。”潘芙蓉朝他点了点头,带着侍女回了舒华院。
刚刚进得花厅,舒华院掌事宫女和掌事太监便领着一群奴才过来见礼。
舒华院为六院之次,配有宫女太监各十二名,在屋里侍候。又有宫女太监各二十名,为仆从杂役,在屋外侍候。
潘芙蓉一一见过,按着等级一一发着红利,温言细语中带一丝拘谨,生怕出错一般。
众人见主子和善,俱是大喜,拜谢过后,便各自下去了。
不多时,掌事宫女流香进来通报,“按着宫中规矩,新婚三日,皇上都在舒华院歇息。三日之内,娘娘只需专心服侍皇上。因无皇后,请安也可免除。奴婢已经备好香汤,还请娘娘沐浴,小憩片刻。”
“太好了,我正想洗个澡。”潘芙蓉大舒了口气,朝流香笑得嫣然。
流香急忙回礼,让出身来,“娘娘请随奴婢来。”
“好的。”潘芙蓉应了声,随她出了前厅,穿过花廊,来到浴室。
浴室以大理石装饰,雕绘花卉,左右一道粉色帘帐,帘帐之后,是一个丈许长宽的浴池。此刻浴室内雾气氤氲,水面上撒满各色花瓣,香飘四溢,当得起“香汤”二字。
潘芙蓉方进浴室,就有两个小宫女掀开帘帐,又有两名小宫女近前,为她除尽衣饰,服侍她下水沐浴。
“宫里就是好!”潘芙蓉一张娇妍小脸被池水的热气熏得微红,一双水灵灵的美目里尽是满足,“这浴室,都比我从前的闺房宽些。”
正在给她擦背的小宫女听了,止不住笑了一下。
在水池边随侍的流香见了,立刻拿眼扫她。
小宫女自知失态,急忙敛了神色,专心服侍。
所幸潘芙蓉并为察觉,舒服地闭上了眼。
从浴池出来,又有宫女奉上新衣,服侍穿上。打点停当,流香这才领着潘芙蓉回房。
主卧门口,晴姝已经候在那里许久。
晴姝原是另一个“潘芙蓉”的贴身丫头。
随侍进宫的婢女,早在新人进宫的前一个月便被送进宫里,学习宫里的各种礼仪,直到成婚当日。潘菡萏临时逃婚,潘芙蓉替上,晴姝在迎接新娘进门时,便知道了。
晴姝自小跟在潘菡萏身边,细细一想,便猜到自家小姐大概任性逃婚,留一堆烂摊子给家人收拾了。
昨夜她在新房门口候了一夜,当真心惊胆战。赏花会是她陪小姐去的,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皇帝可是见过她们家小姐的,这般明目张胆地鱼目混珠,不就是明摆着的欺君吗?
她越想越怕,却也不敢做什么。不管是在御使府还是在皇宫,她都不过是一棵依附主子的小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掉。
只是一直等到天亮,皇上不仅没有责怪代嫁的潘芙蓉,反而牵着她的手,高高兴兴地拉着她上朝去了。
皇上和潘芙蓉刚刚出门,大小姐托人带进宫的口信便到了。
实际上她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是什么状况,于是只能一直候到潘芙蓉回来。
“奴婢参见娘娘。”晴姝上前参拜。
这怕是她对她行过最大的礼了。从前在府里,潘芙蓉作为庶出的女儿,在府里的地位并不十分地高。她家小姐又骄纵惯了,在潘芙蓉面前素来趾高气扬,更不许身边的婢女小厮向潘芙蓉行礼。
“晴姝!”出乎晴姝的意料,潘芙蓉居然亲昵地牵过了她的手,转头吩咐,“你们都下去吧,有晴姝服侍我就好了。”
流香便带着宫女行礼退下了,临行时甚至也给晴姝行了个礼。眼下潘芙蓉贵为妃子,晴姝作为她的贴身侍女进宫,身价自然也水涨船高了。
却没有人知道,随着潘芙蓉进去的晴姝,心里是多么的惶恐。
如何不惶恐?从前被自家主子处处压制甚至于她自己都曾借势欺凌过的人,一夕之间,变成了自己真正的主子。
进到里屋的时候潘芙蓉还拉着她的手,一直等到房门关上,潘芙蓉才缓缓地舒了口气,看着她笑,“幸好还有你陪我,否则我在宫里真的举目无亲。”
“以后好好相处,互相扶持吧。我不会亏待身边人的。”潘芙蓉一双水眸晶亮,满脸的笑意竟都传不进眼底。
晴姝止不住心中一颤,膝盖顿时便软了,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仁妃娘娘明鉴,奴婢日后自当对娘娘忠心不二,唯命是从。”
潘芙蓉直等她表过态后,才将她从地上扶起,夸道,“妹妹身边的人果然伶俐过人。”
晴姝知道潘芙蓉已经既往不咎接受自己,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启禀娘娘,”她福身作礼,“早晨大小姐让人传了消息进宫,问皇上可喜欢娘娘。”
潘芙蓉笑了笑,坐在梳妆镜前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慢悠悠地答,“你回了大姐,就说皇上很喜欢我。”
“是。”晴姝应道。
又听潘芙蓉发话问道,“我娘给我准备的嫁妆放在哪里?”
晴姝恭敬地回话,“回娘娘,您的嫁妆都放在库房了。”
“去把我娘给我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