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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延有些不可置信地垂首看她,“皇后真的喜欢朕这个样子?”
潘芙蓉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安延高兴一阵,却在最后,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她,“可是朕还可以变得更好。”
潘芙蓉被他眸中的认真摄住,不自觉地发怔。
呆愣中他将吻轻轻落在她的额上,一字一句,温柔而郑重,“因为皇后,朕想要变得更好。”
出宫的日子很快到来。
安延父子齐齐穿上潘芙蓉做的新衣,掩不住的兴奋。
小李子和上官仪一直送出城门。
小李子一路忧心忡忡的,只因潘芙蓉一行人装扮成商队,随行的侍卫不过三十人。
“皇上,还是再加一队御林军护卫吧。”小李子念了一路,可惜根本没人理他。
上官仪对这样的阵仗倒没什么意见,毕竟是微服出巡,阵仗太过,反而给充州百姓带来压力。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心安延的安危,“皇上一路,务必保重。”
安延心情愉悦,拍着上官仪的肩头向他保证,“皇后已经将朕出行的消息悄悄送到沿途各郡,地方官员自会好好招待朕,上官爱卿可以不用担心。朕出行期间,会定期派人送消息回京,让上官爱卿知道朕的行踪,有什么事也可以第一时间找到朕。”
上官仪含笑点头,“皇上考虑如此周全,微臣也就放心了。”
君臣道过别,安延钻进马车,跟潘芙蓉和安适坐到一处。
马车外的风景轻快地向后移动,马车内,潘芙蓉正在组织大家给对方取化名。
“皇上是微服,自然不能轻易泄露身份。所以这一路,臣妾和太子不能再称呼皇上为皇上了。皇上觉得如何?”
安延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潘芙蓉看了眼安适,道,“太子殿下的化名好取,就用谐音,唤做小四,太子觉得可好?”
“不好。”安适出声反对,“听起来像小厮。儿臣明明是商队的少爷!”
“朕觉得挺好。”安延力挺潘芙蓉,一板定音,“适儿就化名为小四了。”
安适心中有气,狠狠瞪了眼偷笑的潘芙蓉,“那母后的化名该是什么呢?儿臣觉得母后的本名就不错,往后唤她芙蓉就好。”
“芙蓉,芙蓉……”安延念了两遍,不满地摇头,“听起来像使唤丫头。你父亲给你取名的时候,真不用心。”
潘芙蓉却并不计较,只道,“那臣妾便扮做皇上的使唤丫头,芙蓉做丫头名,也合适。”
“不行!”安延一口否决,带些执拗地将她的手拽过,“朕跟你是夫妻。朕是老爷,你就得是夫人!”
“好,好。”潘芙蓉笑着连声附和,顺口改了称呼,“妾身都听您的,严老爷。”
“恩。”安延点头,“朕……不,我就是严老爷,你就是严夫人。我再给你取个小名,好叫唤。”
潘芙蓉愣了愣。巧合的是,他们要去的充州,有着这样的习俗。女子出嫁之前,父母是不替她们取名字的。待出嫁之时,由她们的夫君为她们取过名,她们才会有自己的名字。
“芙蓉,芙蓉……”安延抱着脑袋,很认真地替她想名字。
潘芙蓉看在眼里,微微笑开。
“有了!”安延一拍脑袋,叫道,“就叫怜儿。”
潘芙蓉脸色微变。
、第 61 章
发觉潘芙蓉面色不对;安延有些奇怪,“怎么了;不喜欢?”
潘芙蓉竟还在发愣,于是安适急忙将话头接过,“父皇你还说潘御史取名不用心,您这个莲儿也太敷衍了。芙蓉不就是莲么?”
“是怜惜的怜。”安延纠正安适,“还有,从现在起;你要叫我爹爹。”
不管怎样,安延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了,安适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还在状况外的潘芙蓉,回安延的话;“是的,爹爹。但是莲怜同音,怜惜的怜和莲花的莲有什么不一样吗?”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很用心在替潘芙蓉想名字,安延开始解释,“《西洲曲》中,有‘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之句。诗中谐音双关,‘莲子’即‘怜子’,是……”安延咳了一声,突然拿眼瞪了一下安适,“朕跟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安适听懂了安延话里的意思,只觉心口发闷。转眸看见潘芙蓉已然回过神,便起身道,“孩儿觉得车里有点闷,到外面跟车夫坐一会。”
安延正觉尴尬,自不拦他,挥了挥手道,“去吧。”
这厢潘芙蓉已经换上笑脸,将身子倚到安延身上,“皇上取的名字很好,臣妾很喜欢。”
可是她刚刚的表情,分明不太对劲。安延满腹疑狐地垂首看她,“你当真喜欢?”
“恩。”潘芙蓉重重地点头,如水的双眸中没半点虚假,“不瞒皇上,臣妾幼时常想,若是臣妾不叫芙蓉,该叫什么。所以,”潘芙蓉笑了笑,“臣妾偷偷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安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怜儿?”
“恩。”潘芙蓉点了点头,将安延揽住,满是柔情,“臣妾刚才着实吓了一跳。皇上你大概是有什么神通吧?”
安延释然地笑出声来,展臂将潘芙蓉搂住,只觉心中满足。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出声提醒她,“往后要唤我夫君。”
“恩。”潘芙蓉在他怀里笑,“夫君。”
充州在京州以西,中间仅隔了一个锦州。
荆、充二州交接之处,正在大玄国第一大江湛江汇入西海之处。二州几乎每年都会经历水患,故而朝廷的支出里,每年都会有一笔专治水患洪涝的款项。只是去年雨水充沛,二州数月降雨,水势无法控制,泛滥成灾,才有了安延另行拨款整治之举。
安延的拨款,加上原本用于水患的固定支出,变成了一笔惹眼的巨款。而下发到各州各郡,可以操作的空间又实在太大。
这么一大笔钱丢下去,灾民的数量却依旧急剧攀升,那这些钱,都去了哪里?
枕在腿上的安延动了动。潘芙蓉急忙收回思绪,伸手轻抚安延的发。
堂堂天子,在这狭小的马车里,自然睡不安稳。不过他从未出过远门,这一路行车,实在困乏。潘芙蓉又一阵安抚,他终于再度沉沉地睡了过去。
安适自外面进来,正要唤人,见潘芙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放缓了脚步,默无声息地进来坐好。
安延枕着潘芙蓉的腿,睡得毫无防备。
“我们去充州,到底要做什么?”安适实在好奇,压低了声音问潘芙蓉。
潘芙蓉垂首看看安延的睡颜,低低的声音里带几分难以掩饰的温柔,“让他看看自己的子民。他有一颗柔软的心,一定不会放着他的子民受苦而不闻不问的。”
安适咬了咬牙,别过头去,“干嘛对他这么好!”
潘芙蓉的回答,漫不经心的理所当然,“出嫁从夫。”
安适更加气堵,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胡扯!”
出声的同时马车正在过坎,车身颠了一下。
正在熟睡的安延猛然一震,从梦中醒了过来。
“朕睡着了?”安延打个哈欠,从潘芙蓉身上起来。
“让老爷受苦了。”潘芙蓉忙着替他舒活筋骨,低声道歉,“陪我舟车劳顿。”
“说什么见外的话?”安延有些生气,“朕……我乐意陪着你,谁也拦不住!”
正说着,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车外有侍卫回禀,“老爷,驿站到了。”
“先下车吧。”安延抓过潘芙蓉还在为他忙乎的手,牵着她出了马车。
安适默无声息地跟上。
一下车就看见驿站官员候在驿站门口,见着安延等人下了马车,谨慎地看了好一阵,才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磕头,“叩见皇上。”
驿站一般只接待官员和公差,但也有一些有官府的推荐的平民和商队可以入住。这个驿站位于锦州道县,距离充州边境不到一日的路程。潘芙蓉急着去充州,并不想在锦州多加逗留,故而舍了州府衙,将落脚点选在了这里。驿站没有军队,为了保障安延的安全,潘芙蓉特地交代了驿站官员不许声张。可是驿站官员可从来没有接待了级别这么高的人物,哪里敢不出迎?
早早他们便将驿站里的所有住客赶走,日里前来投宿的,核实身份后,一律不接待。一直候到天擦黑,终于瞅见安延一行人。
驿站里的官员从没见过圣颜,看见安延阵势寒酸原不想接,但一见安延,几乎就能确定安延便是皇帝——年龄对得上,而那一派贵族风范,便是衣着再简朴也遮盖不住。
潘芙蓉看着跪在地上的驿站官员,沉下了脸,“此次皇上微服出巡,已然在密旨上明说不得宣扬,何以来迎?”
“皇上恕罪。”官员不知随行的潘芙蓉是什么人,只一个劲地向安延磕头,“微臣实在不敢疏忽……”
“好了好了。”安延看那官员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出声和解,“你先起来。唤我严老爷即可。让你的手下都散了,先找人带我们进去。”
“是,是。”官员连声称是,忙令手下散去,亲自带安延到收拾好的厢房。
因为驿站已无其他住客,四周倒是安静。厢房虽小,也认真地收拾过了,干净整齐。
安延还算满意,“不错。”他赞了声后,对那官员道,“没有什么事你就退下吧。”
官员自是大松了口气,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官员走后,随行的侍从又将厢房重新布置了一遍。三人的吃住用度都有专人负责,全不用驿站的东西。
一切打点停当,已经夜深。
用过晚饭,安适回了自己的房间,潘芙蓉亦早早地睡下了。
只有安延因在马车上睡得太久,躺在潘芙蓉身侧,久久无法入眠。
不想吵到潘芙蓉,安延干脆起了身,叫了个侍卫陪自己散散步。
彼时已经夜半,夜阑人静,灯火稀疏。
安延晃了一会便犯了困,正要折回房间,突然听到驿站门口有争执声。
好奇过去看看,却见驿站门口被人敲开,一个姑娘抱着包裹,正用带着哭腔的语调苦苦哀求开门的小吏,“大人你行行好,让我进去歇一夜吧,求求你了。”
小吏亦是为难,“姑娘,实在抱歉。今日驿站不接收任何住客。”
那姑娘快哭出来了,“我走了好久才走到这里的,求求你了……”
借着火光,安延看见那姑娘泪光点点,面容姣好的脸上掩不住的狼狈和惊恐,顿时心生怜悯,“让她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注:“莲子清如水”的意思是:我对你的爱慕纯净如水。
、第 62 章
开门的小吏见到安延;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严……老爷。”
“恩。”安延应了声;走近了一些。
可巧那女子也在看他,目光不经意地撞上了。
“公子万福。”女子收回目光,俯身行礼。
安延观她仪态,觉得不像出身贫苦人家的人。又见她衣服上尽是污秽,多处划破,更加觉得她可怜。
“给她安排一间房间;准备热水,让她好好休息一夜吧。”安延朝小吏吩咐。
小吏诺诺应了,急忙关了门,领着那姑娘往里走。
安延已有倦意;当下便要回房。
没走几步,竟被那女子唤住了,“公子慢走。”
安延没心情闲聊,不过还是驻了步,转身看她,“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那女子又福了个身,“小女子多谢公子方才出言相助。不知恩公可否告知姓名,来日也好登门道谢。”
安延听罢连连摆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那姑娘却有些急了,“公子请勿推迟。”
身边侍从觉得有些不对,急忙小声提醒安延,“老爷,还是小心为上。”
安延为难一阵,最后决定听从侍从的意思,“姑娘想必也累了,好生休息吧。我也该歇下了。”
女子垂下眼帘,面上竟是悲戚多于失望,“叨扰公子了。”
她说完,随小吏走了。
安延也觉得这姑娘有点怪怪的,不过眼下正困,也没多想。
回到房间见潘芙蓉睡得正香,他小心翼翼地除了外裳,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搂过潘芙蓉便睡下了。
迷糊间正要入梦,却被门外的嘈杂声吵醒了。
“求求你了,让我见见你们老爷吧。我有急事!”
这声音……
安延还未清醒过来,身边的潘芙蓉已经被吵醒,“出了什么事?”她起身问话。
“回夫人。”门外是侍卫的回答,“方才老爷放进来的姑娘,坚持要马上见老爷。”
“什么姑娘?”
安延已经完全清醒,忙在侍卫答话之前亲自解释,“方才我睡不着出去走了走,看见一个姑娘孤零零地,大半夜到驿站投宿,便让驿站的人放她进来了。”
潘芙蓉愣了一刻,而后别过了脸,不看安延。
她不过贪睡了一小会没看住安延,怎么就生出这样的事来?试问正常的女子,会在大半夜一个人赶路吗?也就安延,可以想都不想地放人进门。
安延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忙执过她的手,急切解释,“怜儿你别生气。我当时没多想,也不知她为什么一定要见我。你若生气,就让人把她赶走好了。”
“妾身没有生气。”潘芙蓉转回来,笑容温柔,“老爷心善,自是可怜那女子孤身一人。她深夜来访,想必是有所求。老爷还是好人做到底,听听她想说什么吧。”既然找上门,趁机摸清对方底细,才最稳妥。
安延其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