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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梨花一泼一泼地飘落,清气满谷,静谧安好。我想起容澈说的那句话:“倘若住得惯了,在那样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安居一辈子,不也是美事?”
那一日,青莽仍在安睡。我打开门,看见一只油光水亮的猞猁背着只热乎乎的烧鸡,自雪地上飞快跑过。我把着门,眨了眨眼睛。飞奔的猞猁戛然止住脚步,扭过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上下望了一望,随后快速向我跑过来。
“仙者姐姐!”他欢叫一声,俨然是幼童的声音。
我仔细端详一番,暗忖晴炎不至于那么无聊将自己变作只尚未成年的猞猁。
“姐姐不认识我了吗?”猞猁将烧鸡放在一旁,蹲着身子认认真真地看着我。
我腆着脸笑了笑。“还真是……不认得了。”
他歪了歪脑袋,“噗”地一声化作个七八岁左右的童子。我恍然大悟:“你是那只偷吃鸡蛋的猞猁!”
“嘿嘿!”他不好意思地笑着,“上次姐姐叫我找个妖精该待的地方待着,不可擅入人间,我便听话地回到玉清山来了。”
“真的?”
他立马急得跳起来。“真的!我就……就再在他们家吃了十天的鸡蛋。后来有个路过的仙者,和姐姐不一样,一上来就要杀我。他们家人想法子岔开了仙者,我就逃回了玉清山,再也没有下山过。”
我指了指地上的烧鸡。“那这个呢?”
他的脸涨得通红。“我……我已经好久没有偷过鸡了!这回……这会是忍不住嘛……”他心虚地撇过脸去看别处,我俯身捡起那只烧鸡,吹尽上头的雪,喜滋滋道:“这只鸡便归我了!”
“不行不行!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
“好不容易?不也是顺手从别人家牵来的吗?”
“可是……可是我要吃嘛!”
“你吃别的,不也可以饱?”
“不要不要不要!我就要吃烧鸡!就要吃烧鸡!”
我沉下脸。“你非要拿回去,就休怪我的术法无情了!”
他骇得立马缩回身,脸蛋气得胀鼓鼓的,明亮的眼睛里满满地包着两包的泪。
有人轻笑着过来。“这样逗人,很好玩吗?”
我叹息一声,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久居无聊,这样逗一逗人能解些闷。”
他沉下声音:“你闷了吗?”
我静默许久,终是忍不住吼道:“别用这样的神情看我!我是开玩笑的还不成吗?你起得迟,早饭是没的吃了,恰好这只猞猁带来只烧鸡,便给你切了补补身子。”
油光水亮的猞猁滚在雪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我终究是没叫他肝肠寸断。一只烧鸡只切了一盘,我却给他炖了一锅热乎乎的萝卜咸肉汤,一碗油汪汪的红烧肉,外加一盘秋时腌制而成的醉蟹。桌子的中央置着一张红泥火炉,上头清水温着酒。青莽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可以稍许地喝一些。猞猁化作的童子眼巴巴地望着,我给他舀了一碗萝卜,恶狠狠道:“你要是敢碰上一碰,我就给你施个术法,叫你永远吃不来东西!”
猞猁童子恹恹地缩回头,委屈道:“仙者姐姐,你和先前不一样了。”
青莽适时接话。“嗯,是不一样了。”
我不由好奇。“如何个不一样法?”
他忖了忖。“愈加像个女子,任性,会撒娇。不是往日时时端持着的云深仙者了。”
我敛眸微笑道:“往日,我倒也想任性撒娇。只是没有那样的人。”
他送来一块乌油油的肉,笑颜明亮温朗。“现在有了。”
翌日我在冰冷的溪水中捕鱼,猞猁候在一旁,口水几乎要同溪水连为一体。
“仙者姐姐,今天是要吃鱼吗?”
“嗯。先将鱼烤一烤,再置入汤中,加些菜蔬用火炉一直炖着。是不是很美好呀?”
“嗯嗯!”他将头点得如同捣蒜,一脸欣欣然的模样。我回身继续捕鱼,猞猁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问道:“仙者姐姐,那个哥哥是你什么人呀?”
“是我……师父。”
“哦。那,那个姑娘就是你师娘吗?他们俩感情可真好!方才我路过,看见他们俩大白天还抱在一块儿,嘴巴和嘴巴还贴着,仿佛是在抢什么好吃的东西。”
我悚然回头。“你说……什么?”
他吓得瞬间变了脸色。“你……你的师父……和师娘啊……”
青莽说,他一直知晓戾气的存在,却不知道能将戾气化作具象的东西,气势汹汹地袭来。我跨入门的时候,青莽惊得浑身一颤,手上的女子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我以为他是心虚,事后才知彼时他是被我怒气冲天的模样骇得不浅。
倒在地上的女妖已然死了。这类采阳补阴的妖邪,看见个男子便会肆无忌惮地黏上去。我站在屋里纠结了许久,青莽是被轻薄了,而轻薄他的女子已经死得通透。我的一腔怒火满腹怨念是左右得不到宣泄了。斜眼觑一觑他,果然是清润温雅,公子如玉。这样的人,不是那么轻易看得住的。
炉上的鱼肉“咕嘟咕嘟”作响,他搛起一块肥美的鱼肚子,放入我的碗中。“还在为白天的事情伤神吗?”他放下筷子,默了许久,“我诚然是被轻薄的。你若不信,可以用溯神法探个究竟。早知你会这样介怀,她一出现,我便该将她打死。不过事不可重来,我只能允诺:倘若下回再出现这样的状态,我保证不叫你伤神。”
我听得感动,低下头乖乖地夹起鱼肚子,想了想,仍旧开口道:“青莽,有件事情我想同你说。这样的事,本来该是由你对我说。只不过经过这家事情,包括之前遇见玖澜的事情,我觉得我终究是放心不下。我怕我不说,可能会来不及。只是我说了,又甚是伤颜面。倘若将来容澈问起,你……你能不能就说是你先开的口?”
他将双眉蹙成一团。“你要说些什么,怎么神情这么凝重?”
我深吸一口气,注视着他,缓缓说道:“青莽,你能尽早娶了我吗?”
他瞠着眼睛,一动不动。
“你是生气了吗?”
他静默许久,当真现出怒色。
我及时制止他道:“你便……当我没有说过吧。”
他苦笑一声:“你当我是气你叫我娶你吗?”
我回眸望他。“难道不是?”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深深地吻。“我是气你……竟然以为我不愿娶你啊!”
“你……”
话来不及说出口,他的手臂轻轻一揽,将我整个地纳入怀中,清清浅浅的兰芷馨香,衬着浓郁的烤鱼香,怪异而奇妙。
“云深,你会后悔吗?”
“为什么后悔?”
“好……好……”他的身子在微微地发着抖。
“那你呢?你可会后悔?”
他俯在我耳畔,呵气一般地轻声呢喃:“后悔?你可知,这是我多久以来的夙愿?!”
我躲在他怀中,无声地偷笑。“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该回无忧山谷了?”
“为什么?”
“总该去和容澈商量商量。何况上回晴炎也说了,玖澜一行早已回了都邑,我们不必再担心。”
他略略有些犹豫。“云深,你便这样在意容澈?”
“他是我的兄长,原本就该享受这样的在意。”
“可是,他……”
我扬起脸,得意地笑着。“青莽,我这样看重容澈,你不开心?”
他抿着唇,撇过脸去看别处。
我悠长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容澈待你倒是极好。你方寻来静水,他便旁敲侧击地劝我同你和好。哦,对了,他还一早便以‘妹婿’来称呼你。既然你不大待见他,我便同他说一声,叫他不要这样对你上心。”
青莽回眸凉凉地看着我。“容澈他……是该对他好一些。”
我们商定,在小雪那天回无忧山谷。
作者有话要说:
、雪夜
蔼蔼浮浮,瀌瀌弈弈。联翩飞洒,徘徊委积。始缘甍而冒栋,终开帘而入隙。初便娟于墀庑,末萦盈于帷席。既因方而为圭,亦遇圆而成璧。眄隰则万顷同缟,瞻山则千岩俱白。于是台如重璧,逵似连璐。庭列瑶阶,林挺琼树,皓鹤夺鲜,白鷼失素,纨袖惭冶,玉颜掩姱。
无忧谷蒙了一场大雪,分外有仙境之感。那一丛百转千回的女萝,垂着星点冰淞,晶莹剔透。香樟树上覆了羽色的冠,苍枝翠叶之间,影影绰绰,如一条纤细盘旋的玉龙。屋外的院子里树着一树白梅,枝干遒劲,冷香扑鼻。当是冰绡化出的原身。听晴炎说她自受了情伤便以树身立在屋畔一动不动,仿佛打定主意要这样过一辈子。我唤她许久,她都不做理睬,我恼得想施把火直接烧了她。恰巧青莽施施然从后院绕过来,我便转了手牵来一枝花开繁密的白梅,嫣然含笑,一嗅再嗅。青莽微笑着掸去落在我发间的梅瓣,我甚是羞怯地倚在他的怀里。寒风习习,携来一声清越明亮的冷哼。
木屋里炖着一锅冬笋,汤面上支棱铺着几块咸鸡肉,浓香满室。屋中并无一人,大抵是仍在厨间准备。我见桌上摆着两副碗筷,便径自坐下,附庸风雅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青莽在我身旁落座,端起炉上温着的酒,仔细闻了一闻:“似是桂花酒。”
“哦?你可知我酿过一种醇香无比的桂花酒,唤作木樨香。”
他眸光微动,低道:“我知道,是你为云荒酿的。”
我挑起一块白玉似的冬笋送进嘴里,咸香之味渗透齿颊,叫人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青莽依旧敛着眸,眸色宛如杯中的酒液清冽醇厚,馥郁醉人。我搛了冬笋到他的碗里,嬉笑道:“倘若是专为云荒酿的,就该叫‘云荒香’。可惜不是,便不能这么叫。况且这么叫了,估计一般人也不能饮下它尚且安之若素。嗯……我最得意的当属海棠酒,来年酿成之后,便取名作‘情深不渝’,如何?取了你的‘青’,亦取了我的‘深’,这份用心当是昭然若揭了吧?”
“无妨……”他拨着碗中的笋,双颊在炉火映照下红得不大自然。
容澈端了盘绿油油的菜蔬出来,瞧见我们两人吃得欢快,他怔了一怔,随即笑道:“怎么,初乾谷中的食物到了深冬便这么难以寻觅?多日不曾进食似的。”
我抹了抹嘴,讨好地笑道:“来之前方吃了只鸡。只不过你炖的这锅咸肉冬笋,委实太香了!”
容澈放下盘子,笑得戏谑:“你是又有什么事情要求着我吗?只可惜这回讨好的话说错了地方。这锅笋不是我炖的,是我的小徒弟,苏然苏公子手下的杰作。”
“苏然也在?”
“是啊。师父独居无亲,做徒弟的总要陪上一陪。”
“独居?晴炎不在?”
“回都邑了。上次他为着你同玖澜一行交手,按理说,该是禹君为之猜忌的一方。只不过九州形式愈发危急,开战亦是在须臾之间。九州仙者上乘之人寥寥,玖澜自不会放过晴炎这样的人物。”
我点头称是,心里却不由觉得可笑。倘若有一天,玖澜知晓晴炎便是当初害死他妹妹的炎魔,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容澈偏着头仔细地打量我:“和张公子独处这几个月,倒是将你养得愈发滋润了。”
我的心忽地跳得乱了。慌张地觑一眼青莽,他的脸颊愈发红润,眸光却殊是坚定。“容澈,我要娶云深为妻。”
“嘭”地一声脆响,白瓷青花的盘子连着热腾腾的豆腐一并堆在地上。苏然惊得浑身一颤,面色苍白地说道:“师父,对……对不起,我立马去盛一盘新的!”
容澈镇静地颔首,随后瞥向青莽:“你方才说什么?”
暖融融的炉火,映得他的面颊也分外温暖。沉静明润的双眸,目光笃定坚毅。他扬唇微笑,将我的手整个地握在他的掌中,缓慢而又矢志不移地说道:“我要娶云深为妻。唯她一人,永生不换。”
容澈谑笑:“所以你们这次回来,是来宣布婚讯的?”
我连忙解释道:“不不不!你是我的哥哥,我的终身大事,你若不同意,我也无法坦然处之。初乾谷毕竟不是久居之所。先前我们不是打算着在旁边另造一所房子吗?即便要成亲,也该是房屋落成之后,广邀亲友咸来相聚。”
容澈笑得甚是不屑。“广邀?除了温帛师徒,还有哪人会赴你的喜宴?哦,倘若你喊一声云荒,他大抵还是会来的。”
青莽瞬时变了脸色。
我半是央求地催促道:“你先前不是一直急着叫我嫁出去吗?这事儿同不同意,你就说一声呗!别拿云荒开玩笑,你也知道,我……我不大待见他。”
许是我的神色太过哀怨,容澈凝视良久,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平素见你冰雪聪明,怎生到了紧要关头,却不能做出顿悟之举了?”
我傻傻地应一声:“啊?”
青莽拥住我,一双眼睛灿然如同夜穹星辰。“云深,你没听到容澈是在担忧婚宴的宾客吗?”
我眨了眨眼睛。“是哦!”
容澈笑道愈发嘲讽。“你的智慧啊,大抵出发前都留在初乾谷了!对了,云荒他……嗯,没什么。既然你们两个已经自发地吃上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赶你们。不过得稍微留一些,我的好徒儿怕是不会再出厨房了。你叫人家寒了心,便不能再叫他寒了胃。一会儿吃完了东西,别忘了去厨间说个明白。有些事情,终究与你脱不了干系。”
他说的甚是眉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