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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的声音有带着温柔的波动,念叨下来,对于她对他的反应,有些无奈,有些自嘲。
但是回应他的是夏子漓呆滞的有些失魂的目光,这种目光,仿佛是一种死寂,一种绝望。
看着现在的夏子漓的模样,墨云轩心上狠痛,是他么,是他将她折磨成的这副样子,半死不活的模样。
墨云轩内心愧疚,示意了身边的丫鬟,而此时,夏子漓原本呆滞的失神的目光突然一定,环视,才发现这是墨云轩的书房,偌大的白玉雕刻的大床,黄色的百合纱帐悬在上面,向大床的四角撒开,如同金粉层层叠叠的洒下,好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让她喘不过气,逃了那么久,还是被抓回来了。
丫鬟端了托盘上面,上面的碗冒着热气。
看着那碗,夏子漓无神的眼眸突然发出一点亮光,拔腿就想跑,她不吃他喂给她的东西,说不定里面加了什么药,慢慢的折磨死她,他一定会慢慢的折磨死她…
墨云轩看见她飞快的翻身起来,开始有些愕然,幸而他反应快,毫不费力的一把抓起她的赤果的脚踝,将她整个身子又拖了过来。
浓眉一蹙,强压在怀里。
“又在跑什么,不过是叫你喝汤,也这么费事——”
“钥匙是我拿的,昊哥哥是我放走的,而且逃跑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要折磨就折磨我一个人——”
夏子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墨云轩的面前,她很多时候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强大的心里压力让她在他面前完全空白,所以,她坦白,向他投降,然后想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在身上。
“嗯。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就开始折磨你——”墨云轩眉头故意的一挑,就是想吓吓她,谁叫她这么的不争气“先把这碗汤喝了,呆会受刑的时候会不那么痛——”
听到受刑,夏子漓的身体又是微微的一颤,她知道,逃不过的,逃不过的…她有意识,那么就能感觉到痛,木然的看着墨云轩将碗端过来,鼻尖有股香气,仿佛是熬的浓浓的肉汤,两天没有进食,肚子饿的痛,但是她什么都不想吃,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来…”墨云轩舀了一勺,细心的拿到嘴边吹了吹,试了试温度,觉得正好了,才递到她的唇边。
他喂,夏子漓神情木讷乖乖的低头喝了,呆会要用刑,喝了会不会减轻痛苦,毕竟,她现在的身子,几乎经不起任何刑法,但,一口汤入嘴里,浓香可口,舌尖的嘴里满满的都是香味,到处弥漫,从生出来到现在,夏子漓还没有喝过这么美味的肉汤。
一勺接着一勺,仿佛上瘾了般…夏子漓眼底的涣散消失了,但是眼里依然是淡漠
终于,碗见底了。
看着喝完了汤夏子漓,墨云轩眼里的光突然变的柔和,用手帕替她擦了唇边的残留的汤汁,又用湿帕子擦了擦她的脸,夏子漓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很多。
“乖——”抚摸着她的侧脸,墨云轩轻柔的声音,随即看见夏子漓抬起的冷情的微微带点困惑的眼神,他暖情的笑,精致的五官,俊美无俦,黑色的发肆意的落在他的肩上,华丽的锦袍在举止投足间依然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尊贵气息,他低头,在她饱满鲜红的唇瓣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我还有政事要处理,你就乖乖的呆在这里,咱们的孩子都好的很,不日我就派人去把聿儿接回来,到时候,你就不用这么劳心牵挂他了——”
像是安慰,像是命令,夏子漓也知道他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而且,她根本就不需要他陪伴,殊不知,跟她在一起,她有多不畅快,多压抑,多没有自由。
他没有提,什么都没有提,没有提她出走,救走皇甫昊怎么给处罚,他一个字都没有提,是不是代表他不追究了呢。
有些疲倦,喝了汤,体力好了很多。但是身上还是倦怠,于是,夏子漓又朝大床上躺下去。
夕阳西下,夏子漓终于睡够了,起来了,到了书房后院的凉椅上坐着,书房的后院是两棵大的松柏,树干很粗,很壮,在石子铺平的道路上投下了大片的阴影,椅子就在树下,人坐在那里,有阴蔽,夏天不热,地上还有几颗树上掉下来的柏树果,从夏子漓的视线望出去,就是一片五彩斑斓,绚丽缤纷的花朵,大朵大朵的全是牡丹,各色各样,团团锦簇,开的轰轰烈烈。
夕阳的光洒在上面,自然更是一番风味,清风一吹,本来是凉爽的夏日落阳的傍晚,夏子漓却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她出来时,丫鬟将她的发都悉数挽上去,她身上穿着薄薄的如蝉翼的纱衣,半裹着雪白的纤瘦的胛肩,长长的紫金耳坠直落锁骨,风一吹,仿佛就都钻进了她的内里,自然会冷。
想着叫丫鬟给拿披风,但是终究又觉得有些难为情,别人都想着消暑,她这冷的是个什么劲。
只有将身上的披帛紧了紧。
而瞬间,一件薄薄的春衫披在她的身上,夏子漓有些错愕的转头,就看见墨云轩温柔的眼眸。
“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
他问,但是问的满不在乎,夏子漓冷冷的看他一眼,也不打算回答她。
“你把所有牡丹的品种都栽倒这里来了——”
夏子漓喜欢牡丹,她喜欢大团大团的花,看着艳丽,心中有股暖意,但是,却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品种,就算在刚刚离开的灵宫,她也看过开的灼灼其华的花朵,但是比起王府的,品种都明显少的多。
墨云轩抬头看着那些花朵,大掌捧着夏子漓的肩,他的掌心的温度就这么渗进夏子漓冰凉的肌肤,夏子漓感觉身上温暖了许多。
“是啊,只要你喜欢,我有什么办不到——”
其实,墨云轩这句只是一句不经心的话,夏子漓的眼眸却黯然。
他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呢,难道不知道,他已经深深的伤过她了么,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好笑。
但是墨云轩没有注意到夏子漓的小情绪,反而很热情高涨,但是他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今天漠北的可汗送来了一个很大的甜瓜,其实,我还真不喜欢甜食,但是开始看着那瓜的形状却是吓了一跳,有半个人那么大,呆会我叫人抬上来,给你瞧瞧,当场切了端上来,给你尝尝,吃不完的了,留着赏人——”
夏子漓并不看他,只是冷冷说道“这些水果,不是连宫里都还没有贡上么——”
她的丈夫,又再干这些事儿了么?
“宫里的人什么时候比的上我的漓儿,别说那些妃嫔,公主,就算那个最高位置的人,我一样把他拉下宝座来——”
他的语气没有炫耀,而是说的一本正经,带着微微的调侃,夏子漓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是另夏子漓奇怪的是,以前的墨云轩从不在她面前这么多话,而且,也决口不谈政治,现在,态度倒是恣意了很多。
但是,听着墨云轩的那些话,夏子漓没有开口,她怕他说出再忤逆的话出来,虽然在王府,似乎不危险,但是人心隔肚皮,没准被人抓住把柄利用,就算墨云轩权势滔天,总还是要稳重些的好。
有些无聊,刚下人把甜瓜抬上来的时候,夏子漓的确是狠狠下了一跳,几乎只比她的身体小一点,瓜底用大缸盛着,黄色的皮和青色的纹路一条条拉下来,这么大的瓜,如果要下手剖开,还真不知从哪里下手呢。
她的丈夫,是无聊透顶了么,而且,夏子漓震撼的是,到底是怎么能种出如此大的甜瓜。
她的丈夫,还真是本事,如此珍稀罕见的东西别人都得先贡上来给他。
不仅是她,周围的几个丫鬟和奴才都傻了眼,厨子端上了案板,拿了大刀,其他的人围在周围看热闹。
陡然一道声音急促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吁吁的喘气声
“小祖宗,你要往哪里跑——”
夏子漓循着声音看过去,却是郡主的奶娘,她陡然心里就慌了,顺着夏子漓的视线,墨云轩也将黑色的眸子移过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穿插在众奴才的影子里,头上扎着两个鸡毛毽,别了两朵玳瑁制成的小花,手里拉着一条长长的细铁链子,她的步子不稳,但是却走的很急,夏子漓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因为,她明明看到有个白色的小东西跑在前面。
墨云轩在一旁解释
“这是我给嫣儿在外面找的一条流浪狗,是我带你回来的时候看见它的,心情好,就一起带回来了,你看,嫣儿多喜欢它,牵着它到处跑——”
夏子漓气噎,看着那一幕“你看见是她在牵狗?明明是狗在牵她?”
小狗在前面跑,嫣儿在后面追,还好她步子学的快,否则,非要跌倒不可。
墨云轩起身,脸色一凝…。
“嫣儿。过来…。”
小女娃追的小脸通红,听见墨云轩叫她,停住脚步对墨云轩乐呵呵一笑,然后,小步子一脚一脚跑的飞快,眼看就要跌倒,还好一下子及时冲进夏子漓怀里。
夏子漓爱怜的摸着女儿被汗水打湿的几根前面的小黄毛,下人将切好的甜瓜端上来,洗了手,夏子漓先拿了一块给女儿。
小丫头抱着甜瓜趴在母妃的腿上大口大口的香甜吃着,身后的小狗此时乖乖的蹲在原地,摇着尾巴。
墨云轩在身后,他不喜甜食,也就不喜欢甜瓜,就着夏子漓手里的尝了一口,夕阳下,照耀着其乐融融的一家子,这一直是夏子漓盼望的生活,温馨,平静,但是,她知道,这只是奢望,一切的美好都是短暂的。
夜半——
“子娆。子娆…。”如同白天,睡梦中,夏子漓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额上的汗珠沁湿了发根,声音急促的叫喊着。
“漓儿。漓儿…”墨云轩从她叫起的第一声就双眸猛的剥开,侧身的轻唤着身边的夏子漓,手轻轻的拍,知道她梦魇了,于是将她拍醒。
终于,夏子漓眼睛睁开,墨云轩搂住她的身躯,手朝后背一摸,竟然都湿透了。
他好心疼,该死的,还是天气太热么,但是这白玉雕成的床是最能生凉了。
“漓儿。”还好,她醒过来了…
夏子漓刚刚在梦中觉得好难受,突然醒来觉得更难受,现在的她好脆弱,夏子娆,她还是放不下这个妹妹么,突然看着身边的墨云轩,去掉一身的华丽衣袍,只穿着白色的亵衣,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男人气息的他仿佛更真实,她担心,她难过,就算眼前是她最不想依靠的墨云轩,她也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他
“怎么办。子娆她走了。她说她要走…。”
她哭着,看着墨云轩,眼泪唰唰直掉。
对于自己的妻子,墨云轩又是紧张,又是心疼,大掌来回的抚摸她冰冷的背脊,另一支手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
“漓儿乖。别多想。这两天是你太累了,多休息一下就没事,没事。都没事,什么时候都有我呢…。”
轻轻的慰语软软,墨云轩将夏子漓紧紧的搂在怀里,此时,独孤如斯的夏子漓,就算墨云轩曾经那么恐怖,那样不折手段的折磨他,可是,如今的他,他坚实的怀抱,环抱的温暖,幽幽的兰花的香气,仿佛,过去的曾经她迷恋的他身上的一些东西又回来了。
她还是那么贪恋温暖。
此时,在他的怀里,她依然感觉到安心…
因为,他说,什么事情都有他…。她也希望,总有一个人在她最无助,最脆弱,最彷徨的时候,有这样一个人紧紧的抱住她。
“其实,她的命留不住的…”下巴抵在夏子漓的额头上,沉了一下,墨云轩还是张口“她的命一直在用药持续,就算当初让她活下来,她也根本活不了几天,之前她在牢狱里受的刑法太严重了——”
听着墨云轩的镇定的语气,夏子漓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就算在当时,她的心中又何尝没有底,只是,墨云轩当时的那种态度刺痛了她,如今,他竟然会亲口说出来,他是知道她活不了才选了孩子,而不是完全没有顾及到她么。
其实,当时,夏子漓也知道,墨云轩看着她的眼泪是犹豫了的。
可是,他是理智的人。
但是,毕竟他伤她也伤的够彻底啊…
抹掉眼泪,她抬头看着墨云轩,怔怔的看着他深邃的眼
“我想去看看汐儿…。”
墨云轩看着她的乞求的神情,虽然,也是大半夜,他还是不忍回绝她,许久,轻轻的点头。
里面的白色的抹胸,下面是散花绫裙,披着一身纱衣,深夜微凉,夏子漓一个人来到乾元殿。
这位顶着皇子出生的郡王,现在安适的睡在婴儿床里,这里,是王府的禁地,没有墨云轩的许可,谁都不能进。
紫檀木做成的小床,上面雕刻着金螭磐云的花纹,黄色的锦缎,白白嫩嫩的婴儿合着眼,小小的鼻子呼吸稳稳,夏子漓伏在床上,如同看在自己的亲生孩儿般,带着母亲般温暖的眼眸。
整理了孩子的衣领
“汐儿。汐儿。你要快快长大…”
夏子漓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落在小床里,摸着孩子小小的脸
“有你在,姨娘又多了一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