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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岳仲泽的唐突行事让他担惊受怕,索性挑明了一不做二不休。”徐俨眉头紧锁,也没了刚刚狂喜的模样。
“可如果岳家上下受他挟制,我贸然回去岂不是有生命危险?”
“岳家上下还没有被他完全挟制,”徐俨诡秘一笑,难得憨厚的脸上有了一丝狡黠的意味,“大小姐放心大胆的回去便是,最好声势浩大,杀他个措手不及。”
岳小舟是信得过徐俨的。她点了点头,刚好身上的衣服已经换回落水时的那一套,虽然阿萍的腰带显得格格不入,但一眼看去仿佛她真的只是出门后平安无虞地归来一般自然。
徐俨在岳小舟的百般推辞下决定亲自送她回去。
岳府门前灯火通明,守门的家仆看到岳小舟在徐俨和岳鸢的护送下归来都面露喜色,飞快地跑进府门喊了起来。
“小姐回来了!”
“小姐平安回来了!”
走入府中,暗夜里原本漆黑一片的正厅与东西两厅忽然烛火通明,仆人与婢女都跑来前院,陈自山穿着寝衣踉跄地跑到岳小舟面前,老泪纵横。
“陈管家不要哭了,小舟平安回来了。”岳小舟心头一暖,上前扶了扶脚步虚晃的陈自山。
陈自山一时哽咽着只顾点头,岳小舟正欲再劝,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晏北寒与旁人不同,他没有匆忙之际穿着寝衣出来,而是一身规整的常服,向着自己快步走来。
还未等岳小舟开口,她已被晏北寒紧紧揽入怀中。
脸颊瞬间滚热,岳小舟想推开晏北寒,却忽然想到他们二人是别人眼中的伉俪夫妻,正是理当如此才对。
“小舟……”
晏北寒的声音在耳边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真切,岳小舟缓缓伸出手环住他的背,想起他的伤这几日根本无法好全,怎么穿得如此齐整就出了房间?
“你的伤如何了?”岳小舟不知说什么好,晏北寒抱得太紧,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而他的身上带了槐花的幽香,让她恍惚间仿佛觉得是父亲像小时候一样亲昵地环住她。
晏北寒并不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岳小舟感到两人的胸口相贴,心跳的节奏竟然也呼应起来。
“我……有点喘不过气了……”岳小舟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乱,脸上仿佛被火烧过,她嗫喏着低声在晏北寒耳边说到,生怕一旁的陈管家和徐俨听到。
“见你平安归来,我……”晏北寒松开岳小舟,可手却还紧握着她的手臂,脸上也浮起两团单薄的红晕。
岳小舟知道,晏北寒对自己的误会已除,否则又怎么会如此释怀?她看见晏北寒的眼角有些晶莹在暗夜中闪烁,心中仿佛被一阵春风拂过,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岳小舟越过晏北寒的肩,看到了岳文谦眼含热泪,向着自己快步走来。
“我的好侄女!平安就好!一定是大哥在天之灵庇佑啊!”
、劫后意难平
在指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而轻轻抖动之前,岳小舟的手就被晏北寒攥入掌中。
她心中波涛万千,最终只化作面上的一抹淡淡微笑。
“二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一次晏北寒是站在自己身边的。岳小舟侧过头,正迎上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
“你出事的消息一传回三川,二叔便赶来了,”晏北寒不止笑容,连声音也温润如玉,“这几日府上多亏了二叔主持大局,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北寒不必客气,你我一家人。”岳文谦的双眼在灯火下看不出波澜,可岳小舟听到他说出晏北寒的名字,心底下意识的泛起记忆中河水的冰冷刺骨。
如果晏北寒和岳文谦是在这时勾结,她必须防患于未然。
不知不觉,岳小舟还是松开了晏北寒的手。
“请二叔受小舟一拜。”未免晏北寒多想,岳小舟双手合于胸前,向着岳文谦深鞠一躬。
“家人之间相互照应何须如此,你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遭遇河匪?”仿佛真的只是关心一般,岳文谦紧锁眉头地问道。
岳小舟笑着摇了摇头,面色疲倦,“这么晚了,二叔还是先歇息吧,大家也都回去,明日再议。”
岳文谦只是点了点头。
岳小舟没有回房间,她让晏北寒先去歇息而自己则匆匆步入书房。
书房角落一个小叶紫檀的花架上,离开时她亲手插在迹州云瓷净瓶中的薜荔藤萝已经发黄、卷叶,岳小舟拂开弯曲下垂的藤蔓,伸手触碰花架板下隐藏的机括。
石料摩擦的声音细碎紧密,花架旁地砖上的素色绒毯动了一动。岳小舟掀开绒毯,只容一人宽的石阶赫然在目。再次确认了一下岳鸢守在门口,岳小舟秉烛走下石阶,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又返了上来,将机括合并,绒毯盖好。
她空手而去,此刻手上已握着一枚莹白的玉牌。
岳小舟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摩擦脂玉,滑腻柔润的质地触手升温,精雕细琢的纹路下,一丛劲竹挺拔笔直。
“阿鸢,”岳小舟轻唤了一声,看到岳鸢进屋后将门带好,才笑着缓缓说道,“你去休息吧,这几日难为你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小姐你不去休息吗?”岳鸢没有离开的意思。
“一觉好眠和一生安稳太难取舍,”岳小舟讽刺而无声地苦笑,将把牌悄然攥紧,“我在邵千帆的船上睡得够多了。”
“邵千帆乘人之危拿了太岳岁寒之一,我愿杀了他将松牌为小姐取回来!”
看着岳鸢杀气腾腾的眼神,岳小舟忽的一笑,已不是刚才凝重的神色,“如果徐俨所言非虚,那邵千帆黑吃黑的能耐恐怕比你我要厉害的多,这样的人我还真想试试看到底能否收服麾下,看着他低下头来。”
“小姐不怕他拿着太岳岁寒为非作歹?”岳鸢露出不解的表情。
“那样的男人不像是江河中能容得下的,恐怕他离开海上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过这样一来,太岳岁寒对于他只是一个关键时刻保命的护身符而已,暂且借他一用就是了。但我们还是得未雨绸缪,我明日便让沈旬吩咐下去,一旦有人见到了太岳岁寒的松牌即刻回禀。”
恍然大悟,岳鸢也露出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岳小舟劝了岳鸢回去休息,又命人告诉晏北寒早些安寝,自己则洗了个这两日梦寐以求的热水澡。
一身的疲惫都被泡到了热水里,手臂上的紫红於痕依旧狰狞,岳小舟轻轻拂过被热气氤氲成淡粉色的皮肤,看着上面细小的刮伤和浅浅的血痕,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如今,自己新生的真面目齐睿白已经领教,岳文谦也不会无所察觉,她留给自己的恰好是无路可退的境地。她的对手有狡猾的狐狸也有贪婪的野狼,有魅影般的海鲨也有敏锐凶残的猎狗,还有一些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会是敌是友的人。
刀悬于颈,岳小舟不会让它第二次砍下。
骨头都快被热水泡得酥软了,岳小舟才恋恋不舍地穿上寝衣,半夏拿来除於的药膏在书房的隔间里为岳小舟上药。
自己不在家中几日,岳小舟感到很多事都脱离了掌控,她将寝衣的袖口挽至手肘,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这几日我二叔都安置在哪里?”
“姑爷让叔老爷住在别苑的客房里。”半夏上药的动作小心翼翼,格外轻柔。
岳小舟一愣,“府上的事都是姑爷做主?”
“是啊,小姐出事的消息传来后叔老爷来到府上说要先布置起灵堂,姑爷一口回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岳府绝不发丧,”半夏抬头笑着眨了眨眼,“小姐不知道,姑爷平常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当时却威严得吓人,连叔老爷都被镇住,半天没说一个字呢。”
药膏清凉沁人,岳小舟的心却仿佛被烫到,“他……北寒真是这么说的?”
“半夏说的句句属实,姑爷自从知道小姐出事后便再没回床上养伤,衣不解带地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天。陈管家年纪大了,听说小姐出事便晕了过去,今日才好了些,所以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全由姑爷经手,和小姐在家的时候没有分别,一点岔子都没出过。”
看着手臂上晶亮的药膏,岳小舟怔怔地出神。
“小姐?”半夏收好镂花银盒,试探着叫了一声,岳小舟这才回过神来,向她微笑,“姑爷睡了么?”
“忍冬伺候姑爷沐浴更衣还未回房,药也还没有换,想是还没睡。”
寝衣柔滑地贴在身上,岳小舟看着手臂上的半透明的药膏化作清水一样的薄纱,包裹住自己纤细的小臂,渐渐干透,仿佛什么都没抹过,却再没了火辣的灼痛。
“好,我知道了。”
许久,岳小舟轻声说道。
这一世,许多人的改变让她欣喜若狂,那些她毁去的,争取来的,都能让自己更坚定坚决地走下去。可是与从前不同,其余人的心性几乎没有变化,可晏北寒却仿佛和上一世换了一个人一般,再难与记忆里的模样重叠。
陌生与忌惮,利用与信任,岳小舟感到迷茫,她已经很少有这样被选择牵制的感觉。她还记得小时候不知为何也不知何时迷恋上了西陲商人不远千里贩卖至此的一种石头,他们叫它西岭玉,尽管那石头并不莹润,淡淡的泛起喑哑的光泽。物以稀为贵,一时三川城官宦富贵都以佩戴西岭玉为雅事,西岭玉的价格也等价于同样重量的黄金。岳小舟第一次看到西岭玉就如痴如醉,淡金色、金色、褐色、黑色……手链、串珠、佩饰、发簪……八岁的那年夏天,这些色彩就是她瑰丽的梦。岳小舟至今清晰地记得,一个西陲行商带来两串西岭玉长珠手串,一串是罕见的褐红,几近浓黑,一串是黑白的玄花,斑斓缭绕;百余个大小均匀小指甲大小的浑圆玉珠别致规整,璧合成串。这样的宝物自然价值不菲,爹爹让她只能挑一个喜欢的,岳小舟将两个手串都绕了□圈在自己细小的胳膊上仔细端详,就是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岳当家,既然令千金难以抉择,”商人眯起眼睛笑着搓了搓手,“不如……两全其美如何……”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岳文安慈爱而复杂地看着岳小舟,缓缓说道,“这是她必须学会的东西。”
岳小舟不懂爹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委屈地想哭,既然不是银子的问题,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她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手臂上的两个手串,褐红色的暗中流光,黑白纹的动静幽若,都精致而美好,看得人心底发痒。
目光从左手换到右手,再看向岳文安,岳小舟的眼神里软软的都是哀告,她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岳文安看,嘴角越来越向下撇,像是眨眨眼就能掉出泪珠。
“胡老板,”岳文安心底像是被这眼神扎了几千针,深深地叹了口气,“我都要了。”
方才还是泫然欲泣,而此刻,岳小舟笑逐颜开,仿佛春风停驻的田野。她顾不得摘下珠串,跑到岳文安身前,挂住他弯下腰后刚好让自己能够到的脖子,没完没了地亲了起来。像往常一样,岳文安抱起岳小舟,一脸的宠溺,可是岳小舟却觉得爹爹眼中有了从前没有见过的一种东西,淡薄却清晰,让他看起来有一点点的忧伤。
“我一定是三川城最差劲的父亲……”岳文安的声音几不可闻,最后化作一缕若有似无的叹息。
很多年后,岳小舟再想起爹爹当初复杂的眼神,才明白她必须要学会的东西叫做选择。
如今让她做出选择的不再是两串难分伯仲的手串,而是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她是否应该再交予足够的信任。
晏北寒做得已足够多,可岳小舟却投鼠忌器。
她鬼使神差,又打开了密道,再回来时拿着两个长长的珠串,一个褐红,一个黑白。
坐在椅子上,岳小舟仔细端详,嘴角缓慢地弯起。
西岭玉不过是个新奇的噱头,漂洋过海换了个名字被奇货可居起来。这种西陲盛产的珠宝其实叫做琥珀。两年后王师北上平定西陲,以遥安为都城的北钺国不得不迁都一退再退后,琥珀大量流入东陆,人们知道了它的真实名字,于是曾经千金难求的西岭玉成了寻常的玉石珠宝,直到六年后北钺国被彻底剿灭,一般的殷实富户也都买得起琥珀饰物了。
无知不只能带来猜忌,也能带来财富。
岳小舟还记得爹爹靠在床上一边擦去嘴角刚咳出的血痕,一边笑着对自己说。
可是了解人心实在太难,特别是在经历过血的背叛后,所有信任都变得如此宝贵。岳小舟抚摸着柔润的珠串,黑暗里,看不出它们有任何的分别。
难道,人也如珠串?或许,她应该试着摒除过往的看法,在自己已经试着让他改变后,不再犹豫不前。亦如剔除珠串表面的光照那样?捻着手上这两串失去光照后一般无二的珠串,岳小舟无声地笑了。
许久,她慢慢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第一次,岳小舟觉得书房和主居有这样长的距离。她披上外衫,走过槐树下,幽香如雾萦绕在小院中,和晏北寒身上沾染的味道一模一样。
、帐中盟缱绻
忍冬端着铜盆刚迈出门口,不失礼数地向岳小舟屈了屈膝。
铜盆里的水中有丝缕淡薄的粉红色,随着波纹越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