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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哑着声音问:“你觉得苏御史为人如何?”
“苏御史?”裴笙疑惑地皱了下眉,“他虽与我哥哥政见不合,但确实是个能臣,为人正派,微臣很是佩服。”
原来她真的对焕卿没有其他想法,说这话时一丝多余情绪也没有。
我这心头感觉很是异样,不知是喜是悲,唉,总归他们的事都与我无关。我站起身来,说了句:“选秀之事,还是暂且搁下,寡人还要考虑考虑。”
裴笙起身要送我,走了两步,忽然开口道:“陛下,微臣的哥哥病了。”
我顿了下脚步,回头看她。“寡人知道。”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又别过脸去,看向门外。“他病了,陛下不去看看他吗?”
裴铮是习武之人,似乎从来没见过他生病,这一回怎么说病就病了?
我忽地想起昨日里莲姑说的话。
“你既然不喜欢裴铮,我便去跟他说了,让他彻底死心了吧。他也二十有六了,再拖不得了”
我藏在袖里的手一抖,“笙儿,你哥哥,是得了什么病?”
裴笙微笑道:“微臣尚没来得及探望,也不知道。总不会是相思病吧。”说着一顿,哎呀一声,“微臣无心直呼陛下名讳,陛下恕罪。”
这原也是一种病,只不过里间嵌了“相思”二字,正是我的名字。
小路子问我去哪里的时候,我还说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是国师府,他看向我的眼神里三分怜悯三分敬佩,想是觉得我百折不挠很有勇气。可是说要去看裴铮我又有点说不出口。
一走到白衣巷口,我就蹲下了。
“陛下,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小路子又来体贴我了。
我瞪了他一眼。“寡人好得很!”
小路子委屈道:“陛下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可能是有点紧张吧”我这还是第一次
“陛下,要不要小路子去敲门?”
我蹲下来捂着肚子,拧着眉说:“我紧张得肚子疼”
“那小路子去给您找大夫?”
“那你得跑多远啊”我也不是真疼
“很近的。”小路子朝我身后指了指,“那是帝都回春堂的马车,一定是莫大夫出诊了。”
这么巧
我愣了下,小路子已经先我一步上去拦车了。
“好大胆!回春堂的车都赶拦!”车夫怒喝一声,“不知道人命关天吗?”
小路子皱眉道:“谁的命不是命?我家主子正肚子疼呢,让莫大夫给我家主子先诊断一下。”
车夫扬声道:“我们这可是要去裴相府上的!”
裴铮?他还真病了?
小路子细眉一拧,掏出腰牌在那车夫面前亮了一下,那车夫脸色顿时变了,怯怯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发颤。
我无力笑了笑,听到车里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既然不舒服,就上车吧。”
车夫对里面那人说道:“莫大夫,已经到丞相府了。”
“陛下,先进去休息一下吧。”小路子面露关心,我抬头看了眼匾额,假装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让小路子扶着我进府。
到得门口敲了门,门口小厮先是看到白发须眉的莫大夫才看到我,有些不敢置信地揉揉眼,随即反应过来便要通报,我让小路子拉住他,喝道:“不许通报!”
说来怕没人信,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丞相府。
去臣子府上一般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公事,如红白二事,另一件便是私事,如我想见焕卿时。
裴铮这人,府上无红白二事,我又不待见他,因此便一直没有来过此处。
如今看来,与我想象的却不大相同。
我本以为,裴铮府上应是珠光宝气极尽奢华,毕竟他有一辆那样千金不换的马车,可到了地方一看,也不过稀松平常,顶多是比别处雅致一些。
我心里别扭着,想见裴铮又怕见到裴铮,便先不让下人去通报,莫大夫要给我把脉,我收了手淡淡道:“我没事了。”
莫大夫大概也对我的身份心里有数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莫大夫,不知裴相得了什么病?”
“小人匆匆赶来,尚未查看,仍不知情。”
我哦了一声,亦步亦趋跟在莫大夫身后朝裴铮的卧室走去。
丞相府只住着裴铮一人,裴笙长住宫中,虽有时过来却也不经常,因此府中下人不多,看上去显得空旷。
我到了卧室门口停下,看到窗户开了条缝隙,便驻足窗外偷看呸!寡人看哪能叫偷看!叫光明正大地从窗缝里看!
莫大夫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回瞪了他一眼,他便默默进屋去了。
我是想看看裴铮,但是又不想让他看到我,所以只能这样做嘛
可这一看,我迷惑了。
背对着我站在床前的那人,一身浅色长衫,玉带束腰,外笼纱衣,黑亮长发如丝绸垂于肩后,看那身姿修长挺拔,定是裴铮无疑他不是病了吗?站在床前做什么?
莫大夫在床前查看了一番,对裴铮道:“相爷,小公子的伤势无大碍,调养几天即可。”
裴铮听了这话,似是微微松了口气,声音也轻松了不少。“有劳莫大夫了。春萝,送大夫。”
候在一边的侍女应了一声,便送莫大夫出门了,我急忙往旁边一躲,忽听到裴铮叹着气朝床上人说:“你这回又是偷溜出来了吗?”
“如果你们让我来,我就不用‘偷溜’了!”一个嫩生生的童音带了三分脆生生的清冷,听得我小心肝一颤,酥麻酥麻的。那话说得真好,他要让我看,我也不用偷窥了。
裴铮坐到床前,掖了掖他的被角,柔声道:“大家都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你一个人小小年纪,走这么远的路不怕遇到坏人吗?”
“再坏能有你坏?”孩子哼了一声。
裴铮失笑摇头。“你母亲会担心的。”
“不会,她放心的。我留字条说来帝都找你了,你回信说收到了就成。”
“你这是先斩后奏呐收到了”裴铮一声轻笑,“当自己是信件吗?你真是太顽皮了。”说着抬起手。
“奸臣,你再捏我的脸我就告诉别人我是你的私生子!”
晴天霹雳!
寡人寡人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摔杯啊!
不带这么玩人的!
至于让寡人一天失恋两次吗!
不对
裴铮这里算什么失恋。顶多是被笙儿和莲姑误导了,还让我真以为裴铮对我有那么点意思,如今看来都扯淡,这才是事实
寡人这回真胃疼了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裴铮都有个私生子了,听声音也有八九岁了吧,也就是裴铮二十左右岁时候和人生下的。裴铮是我父君、二爹心目中的好女婿,为了巴结上司,为了仕途发展,自然是要隐瞒下来的。于是无辜的母子被送到了乡下,裴世美不见他们母子,儿子太想念父亲了,于是偷偷来找他,还被人打伤了
我这心酸的呐
我捂着心口,一步一步地离开这是非之地,以防裴铮杀人灭口。
我原先,还有点离谱的想法,以为裴铮真的病了,以为裴铮之所以告假,是因为莲姑跟他说了我喜欢焕卿的事,他心里难过,所以告病不朝。
你看,事实总是跟我的想法差太远,以至于我都不敢将事情想象得太美好,免得现实反向发展,悲催得无以复加。
自作多情的结果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寡人这心啊,彻底冷了
我走到门口时,小路子迎了上来,挤眉弄眼:“陛下,裴相可是犯了相思病?”
“他得花柳病都跟寡人没关系。”我冷冷说道。
原先怕自己不经意做了什么对不起裴铮的事,现在看来我与他真的是没什么关系了,都是那些闲得发慌的老人乱点鸳鸯谱,害得人家夫妻不得相见,寡人真造孽
不对,都是母亲造的孽!
凭什么她一个人就有五个好男人,她抢走了我五个爹爹,把他们拐去云雾别宫,把我一个人扔在帝都,她透支了我的艳福和幸福,让我连一个好男人都捞不到!
当皇帝当到这份上寡人真不想活了!
我朝着丞相府大门狠狠踹了一脚靠,好疼!
去他的苏昀,去他的裴铮,寡人不玩了!
我擦擦眼泪,“小路子,走,跟寡人上小秦宫!”
“啊!”
作者有话要说:朝歌夜弦,为秦宫人
寡人自暴自弃,要上青楼报复社会了
寻欢
小秦宫坐落在南门大街三十八号,是南门大街上最亮丽的一抹色彩。
取义《过秦论》中一句朝歌夜弦,为秦宫人。
一个烟花之地,取这样大气的名字,真是不可小看了。
门口迎客的小童都清秀得引人犯罪,扫了我和小路子一眼,便上前招呼我。
“两位客人面生得很,可是第一回来?”
小路子瑟瑟发抖地拉着我的衣袖,颤声说:“陛小姐,您可别自暴自弃啊,让太上皇知道,小路子被阉九生九世都不够啊”
我拍拍他的脑袋,笑眯眯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小路子,你这可是寡小姐我的心腹啊!正所谓陪皇帝干一件好事都顶不上陪皇帝干一件坏事,瞧小姐我多看重你,上青楼都带着你,今日我买单,你可别太给我省钱哦!”
小路子哭丧着脸。“小路子这样子还能干什么?”
我不理会他,抬步进了小秦宫,那小童忙拦住我,问我名姓,是几品官的家属。
这小秦宫着实有门第之见。
我随口回了一句:“姑苏翁主,刘绫。”
小童恍然大悟,微笑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了。翁主是来找侯爷的吧。”
我楞了一下。“侯爷?”
那小童陪着笑说:“是啊,方小侯爷正在楼上听曲呢。”
我嘴角抽了抽这事,也太巧了吧!
此处便要提一提刘绫这个人了。刘绫与我,算是表亲,这其中表了许多层,本是离得比较远的,但因为她的亲舅舅,也就是我的表舅,与我关系不错,因此到她这一代,与皇家关系又亲近了几分。
刘绫的亲舅舅姓方名准,我母亲封他当了个逍遥侯,把他赶得离帝都远远的,又给他指婚,娶了个恶名在外的母老虎,说是以暴制暴,方能令浪子回头。我那逍遥侯表舅后来回头没有我是不知道了,但好歹总算给他们老方家留了个后。
表舅之所以被母亲强行指婚,直接原因应该是带着八岁的我逛了小秦宫被母亲发现。我与其他皇家女子不同,母亲和父君都觉得我应该多去外面走走才能明白民间疾苦,因此二爹和三爹北上南下都会带我一道,我见识也算不少了,但几个爹是绝对不会带我进不良场所的。八岁那年,表舅入得帝都来,住了好一段时间,带着我在帝都绕了一圈,最后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带我去看看男人的丑态,彼时我不到半人高,头上扎了两个粉红团子,一脸懵懂地跟他进了小秦宫,门口的侍童是认得他的,眼神暧昧道:“方小侯爷,许久不见,女儿都这么大了?带着女儿上小秦宫,方小侯爷果然是真名士自风流啊!”
表舅呛了一句道:“什么女儿,本侯爷尚未婚娶。这是我亲姐的闺女,姑苏翁主,小刘绫。”
他自然是不敢说出我的真实身份了,便拿他那与我同龄的小外甥女来冒充,也无人起疑。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风月场所,表舅指着仙子般的姐姐们对我说:“豆豆,这就叫做天上人间。”
不过我也没能见识多久,坐下不到片刻,一盏茶尚未喝完,三爹四爹便冷着张脸踹飞了小秦宫的大门,打手们纷纷围了上来,三爹令牌一亮,小秦宫宫主立刻煞白了脸色,屏退所有人。四爹抱着我,三爹揍晕了表舅,拖着他回了宫。
后来,表舅是被人抬离帝都的。
小秦宫留给我的回忆,就是天上人间的姐姐,三爹四爹的天外飞来一脚,还有表舅上了夹板的手和腿。
如今上小秦宫又遇见表舅,这缘分实在让人不胜唏嘘
小童领着我上了二楼进了包厢,里间一相貌俊美的大叔正左拥右抱听着淫、词、艳、曲。
“舅舅”我直勾勾盯着他,幽幽喊了一声。
他醉眼迷离地向我看来,很久以后,他终于酒醒了,哇地一声叫出来,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我跟他两个人在房里。
表舅瑟瑟发抖地贴在门上看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上次被打折的地方,我几个爹爹下手真不知轻重,都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我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豆、豆豆”表舅颤着声音说,“你你你怎么来了?”
“表舅,我是来寻欢作乐的。”
表舅一个哆嗦,面露惊恐,“你几个爹知道吗?”
“他们在云雾别宫,等他们知道也是几天后的事了。”他们耳目灵通,想瞒过是很难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谁告诉你的?”
“碰巧遇上的。”我面无表情一杯杯喝酒,只恨自己酒量太好,不能一醉解千愁。
表舅似乎松了口气,又很快提了一口气。“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走走走,让你爹娘知道了一定以为是我带你来的,小祖宗,你可怜可怜表舅吧,回宫去,乖”
“表舅!”我愤怒地摔杯,王霸之气油然而生,“我说了我是来寻欢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