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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刚举了举手中几包点心,是路上顺脚买的,凑前两步挡在如瑾身前:“给乌鹊哥买东西去了,刚回来,你们这是要去哪办事?”
他有些紧张,让那两人更加疑心大起,有一人探头在何刚肩上看如瑾,“这是谁,穿着咱家的衣服,怎么我却没见过呢?”
如瑾低了头,另一人一拍脑袋猛然叫起来,“是,就是三姑娘,我想起来了,别废话了快告诉侯爷去,要不然又该挨骂。”
他拽了同伴转身就朝胡同里跑,如瑾心中惊悸不已,原来真是事发了,这些人竟是出来找她的。她想起出门时的蓝如琦和吕管事,难道是这两人泄密告发了她,还是碧桃那里一时没骗住人?
崔吉身子一动,上前就要去追那两人,如瑾摇头拦住了他:“不用追了,既然已经知道,也省了我再费脑子想着怎么回去。”
说完她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怎么崔吉像她的随从似的,处处帮着她,连她被人察觉偷跑都要替她掩饰?以崔吉和蓝家如今的关系,不管是恩人还是护院,他都没理由单独帮她才对。若说方才在街上是他在两肋插刀或者替主家保护小姐,如今却又算怎么回事。
如瑾一直隐隐觉得崔吉和杨三刀的出现十分古怪,现今更加笃定了。也不知他们到蓝家来做护院是为了什么
何刚十分焦急:“姑娘,怎么办?侯爷恐怕会大发雷霆。”
“我护着你就是,你为我办事,总不会让你因我受罪。”如瑾抬脚下了车,打发独轮车夫走了,然后自己慢慢朝着胡同走去。
何刚皱眉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既然帮了姑娘出府,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后果,怎样我都是不怕的,只是姑娘怎么办,侯爷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姑娘的。”
经过了最初的惊悸之后,到了现在,如瑾反而不怕了,心情十分镇定。“何刚,我是没关系的,之前已经和父亲翻过脸,他又能将我怎样,左右不过一条命而已。”如瑾转头看看愁眉不展的仆役,轻声说道,“只是连累了你。你放心,我不会任由父亲处置你。”
“姑娘!”何刚脸色有些泛红,似是恼怒了,“不瞒姑娘说,进府之前我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黑白是非,有一杆秤在心里。姑娘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轻视了我,拿我何刚当那种胆小怕事的窝囊废么?”
他这样一说如瑾倒是有了兴趣,便问,“你心里的秤是什么,能不能说给我听听。帮着闺阁小姐往家外跑,似乎不是读过圣贤书的人该做的事。”
何刚道:“碧桃姑娘将三姑娘要出去的缘故都告诉我了,我感佩姑娘的见识,更佩服姑娘的勇气,这样的忙我愿意帮。至于圣贤书,文字都是一样的,读完了是要死守教条还是灵活拿捏,各凭各人的本心罢了,总之我做这事既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先贤。”
“怪不得你当日肯给大姑娘没脸,我明白了。”如瑾点头。她打听过何刚的底细,知道他是几年前才投了卖身契进侯府的,本是账房那边的人看他识字,叫他过去听差当帮手,后来没多久就被赶了出来,只在府里做杂役,经常干重活累活。这其中有什么缘故,虽不知道细节如瑾也能猜出一二眉目,账房有很多猫腻在里头,凭何刚这样的性子,想是在里头做不长远的,被人当了碍手碍脚的阻碍踢出来实属正常。
说话间,蓝家的正门已经到了。门房谨小慎微地开了门,如瑾走上台阶,迎面就见父亲蓝泽背着手站在房门口,一脸铁青,胡子微微的抖着。
如瑾没有理他,接了何刚手中的衣服包裹,慢慢沿着墙根走向后院的方向。
“站住!”眼看着她就要走到后门的夹道那边了,蓝泽忍不住一声喝骂。
如瑾便停了脚步,抬头静静看着他,并不说话。既然已经被他发现,她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无耻。”眼见着女儿一脸平静,十分坦然,蓝泽怒腾腾的火气就朝头上窜,脑袋更疼了。
院子里是有仆役在的,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往这里看,但都在偷偷窥探,蓝泽扫了一圈,强忍着压住了火气。他吩咐下人出去找女儿都是偷偷的不敢声张,此时自然更不能喊起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如瑾穿着小厮的衣服,不管大家认不认得出来,他只当认不出来就是了。
“跟本侯进来!”蓝泽甩着袖子往书房里走。
如瑾不打算理他,见他要走,自己便又慢慢朝后院里挪。腿上的疼痛很难受,她想回去抹些药膏歇一下,至于蓝泽会发什么样的火,要给她什么样的处置,随后再说便是,她大概也能猜得出来。而且既然事发,她惦记着母亲,怕母亲不能承受,想早点回去看看。
“你、你你没听见本侯说话嘛!”蓝泽见如瑾对他不理不睬的,更加恼火,转头看见了何刚,喝道,“你也进来!”然后才看见静静站在一边的崔吉,蓝泽愣了一下,随后勉强放缓了语气说道:“杨领队没有来么?你先稍待,等本侯处理完事情再安排你们。”
崔吉根本就没看他,话也不答一句。蓝泽待要发火,想着昨日毕竟被人家救过,没拉下脸,又朝向如瑾去了:“过来。”
如瑾已经走进夹道去了,气得蓝泽蹭蹭两步追过去,“你这个”他真是气急了,扬起手就朝如瑾脸上打。
如瑾知道他的脾气,早就防着,立时侧身避开,让他落了个空。
“你”
蓝泽待要再打,如瑾轻声道:“您要是不想在外院里喊起来,跟我去内院处置岂不是好。”
一句提醒了蓝泽,他重重哼了一声,将举起的手放了下去。“回去跟你算账!”他踹开门朝内院去了,如瑾自己扶着墙,慢慢往回挪。
秦氏听了如瑾回来的消息,正带了人等在内院门口,蓝泽进门的时候她没理,一见如瑾进来,她焦急迎了上去,立时看见如瑾走路十分不便,急道:“你怎么就敢出去,腿上肿成那个样子,怎好走路啊!你有没有事,在外头可遇见坏人没有?”
“母亲别担心,我好好的回来了,您怎样?”
孙妈妈忙道:“太太身子没事,就是着急着姑娘。”
蓝泽在一旁不耐烦道:“进屋说话去。”
正房门响,老太太从屋里走到了门口,沉着脸朝如瑾看着,慢慢说道:“去把衣服换了,然后来我这里。”
秦氏与孙妈妈脸上都露出惊骇和担忧,如瑾朝母亲摇了摇头:“没事,我先回去。”
秦氏亲自扶了女儿回到后院,让丫鬟找出衣服来,支开身边人焦虑不已地问道:“四丫头说你去找凌慎之了,可是真的么?”
果然是蓝如琦。可叹她当时保证的好,说什么不会让人知道,却原来是待她走后证据确凿了才拆穿,如瑾不禁佩服这位四妹的心思。
看着母亲有些苍白的脸,如瑾心中不忍,却也只得直言相告:“是,我是去找他了。”
“你”秦氏震惊。
“母亲,我不是与他怎样,是找他去打听事情了。”如瑾知道母亲就要误会,赶紧解释道,“他在外头容易打听消息,家里又有人在宫里,能探听朝堂上的事情,家中连番有血腥,父亲那里又无知无觉的,我只得自己找人帮忙。”
“那也不能自己出府,找谁去问一句不行!”秦氏对女儿出府的事十分焦虑,虽是心疼女儿操心筹谋,但闺阁女子私自出门伤了清誉,以后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家里谁能托付呢,谁又知道朝堂事的轻重。”如瑾略略跟母亲解释了几句,换上衣服,将腿上抹了药膏。秦氏看着女儿的腿又是垂泪。
“怎地还不妥当?敢私自出门,不敢出来见我么!”蓝泽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原是他等不及,自己跑过来了。倒是算他还没糊涂透顶,念着女儿为换衣服进来,没好进内室。
如瑾放了裙子,从床上站起来,缓缓道:“既然做了,我自然是不怕被父亲知道。祖母和父亲要审,我这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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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姐妹同心
“瑾儿”秦氏不由也随着女儿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惶与担忧。
蓝泽暴跳如雷且不必提,连蓝老太太也动怒有惩治如瑾之意,秦氏怎能不急。就算再怎么责怪女儿私自出门的莽撞举止,她首先放在心头的还是女儿的安危。蓝泽是何等的脾气,对待家里几个丫头是如何的态度,从五姑娘蓝如琳身上就能窥知一二,而现今如瑾犯下的可是比蓝如琳更为犯忌的事情。至于蓝老太太,多年积威,近日又颇为强硬的重掌了家事,秦氏更是心中没谱。
如瑾朝秦氏轻轻摇了摇头:“母亲不必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你父亲”
“母亲,且别说这个,您先告诉女儿碧桃哪里去了?”如瑾低声询问。她出府的事情暴露的话,首当其中被责骂的就该是躺在床上装样的碧桃。
秦氏叹气道:“在下人房里关着呢,连带着你屋里头的人都关在一起了,是你祖母下的令。我看,若不是我怀着身子让她们有顾忌,你父亲也要把我跟前的人都拴了才解气。”
“可挨打了?”
“没有。”
那就好。如瑾松了一口气,关着并没什么,事后放出来就是,只要别挨了责打留下伤处。
母女两个窃窃私语的时候,外间里又传来蓝泽的喝骂,“怎地还不出来?!”
“父亲急什么,要打要骂您先想好了主意,女儿又跑不了。”
如瑾轻飘飘一句答言,让蓝泽又是发火,“混账!不知羞耻!”
秦氏听见蓝泽的喊叫,眼中有了嘲讽和绝望的情绪。她握住女儿的手,脸上带了决然的神色:“走,母亲陪你过去,看看你父亲和你祖母到底要如何处置。他们要是不饶你,母亲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伤你分毫。你苦心为家里筹谋,岂有让他们惩罚的道理。”
高门大户讲的是体面,闺阁女子倘若做出了伤风败俗之事,当家人为了留存阖府脸面,暗中将不肖女处置了也是有的。秦氏方才一直惴惴不安的,一是担心如瑾在外出事,二来也是担心蓝泽和老太太责罚。可担心归担心,如今女儿毫发无损的回来了,秦氏便是一心都为如瑾考虑。
她扶着如瑾朝外走,如瑾却道:“母亲且慢,当时事发是怎样的情形,碧桃是怎么说的,您学给女儿听听,女儿也好想说辞。”
秦氏侧耳听着外间蓝泽的动静,赶紧低声将前后事情简略说了一次,蓝如琦是怎么说的,碧桃又是怎么说的,全都告诉了如瑾。对口供是要没有纰漏的,秦氏知道轻重。
如瑾认真听了,稍微思虑一瞬,最终嘴角翘了一下,“碧桃这丫头还会栽赃,拖人下水。”
“瑾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且先别管碧桃如何,若是你被责罚了,她也得不了好”
“母亲别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如瑾反手扶住了母亲,“一会咱们咬定了不是去看凌先生的,您别松口就是。”
秦氏皱眉:“不承认又有何用,你须知道”
“好了,您别急,有着身子呢,心态平和些,总之女儿可保自己无虞就是。”如瑾扶着母亲慢慢挪到了内室门口,掀开轻软光滑的菊纹锦帘,朝外间脸色铁青的蓝泽瞧了一眼,“咱们该过去了,别让父亲和祖母等得太久。”
秦氏对女儿不急不躁的态度疑惑不解,虽是如瑾一脸平静,她却心中忐忑之极,紧紧握了女儿的手,面上决绝之色更甚。如瑾知道母亲的担忧和决心,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以示安慰。
蓝泽朝着母女两个冷冷哼了一声,“磨磨蹭蹭,商量什么搪塞推诿的说辞呢,本侯告诉你们,今日之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辱没我蓝家清誉的不肖之女,本侯定不能饶恕!”
“父亲何必乱动肝火?尚在病中,岂不伤身。”如瑾扶了秦氏朝外走,面对蓝泽的暴怒,她只是语气冷淡说了一句,似乎颇不以为意,让蓝泽更是胸中憋闷。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蓝泽上前两步,指着如瑾喝问。
秦氏挡在了女儿身前,“侯爷,老太太那里等着呢,有什么话过去再说不迟。侯爷若真要在这里耍威风,妾身也要问问侯爷,刺客来时侯爷对女儿见死不救,眼里是否有女儿在呢?”
“你”蓝泽一口气憋在胸口,被揭了尴尬处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们两个哼!”
他甩袖子急冲冲朝前院走去了,片刻不见。院中丫鬟婆子们各都战战兢兢,垂着脑袋贴墙根站着,生怕主子们发火迁怒于自身。
秦氏冷冷盯着蓝泽远去的背影,最终别开了眼睛,自嘲地笑了一声,“有其母必有其女,我真庆幸瑾儿你不像他。”
秋日午时阳光晴好,天空碧蓝如洗,澄澈通透如同最上等的翡翠。如瑾站在屋门口抬头看了看万里高天,缓缓的,无声吐了一口气。
她和秦氏在意的东西不一样,她不怕父亲的怒火,也不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