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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名贵东西当街摆着,看热闹的人多,买的人真没有,最多问个价钱大家笑一笑,半晌过去围观之人越来越密集,将路都堵了大半边,却是一件没卖出去。
杨三刀在地摊上看了一会熬不住,悄悄潜进巷子里来,苦着脸道:“姑娘这是白费力气吧,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些东西换成银子,恐怕再摆几天也没结果。”
“摆着就是,又不是真为了变卖。”如瑾说道。
“不为卖?那我们偷拿东西出来做什么”
如瑾没跟他解释,怕是一旦说出缘故,他这谨慎人就要立刻撂挑子不做了。就是他们的主子长平王,也未必会同意他们跟着她这样胡闹罢。
要知道,她要挑衅的那个人,可是长平王那高高在上的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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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祸事不远
这日的下午,一直到结束收奏章的时辰,通政司几名分理奏折的低品官吏都十分忙碌。并非忙着公务,而是忙着给人悄悄递消息。
自从两道参奏蓝泽的折子一上,关注着通政司动静的人便都暗暗着紧起来。襄国侯蓝家处于何等敏感的地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凡是涉及了皇帝和首辅之间暗中角力的事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朝堂大波澜。此等事情一出,若是首辅这边撑不住,那么王系官员很可能势力大减,甚至关系到内阁权力重新分置;若是皇帝那边退一步,王韦录的位置便会更加稳固,在朝中说话也就越发一言九鼎。
天下是皇帝的,却也是朝臣的,九五之尊的高位上,龙袍加身并不等于可以任意生杀予夺,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很多时候让皇帝也无可奈何。当今皇帝与内阁首辅渐生嫌隙,近一年来关系越发紧张,明眼人都看在眼中,无不谨慎行事。
因此今日的事情,无论最后那一边得势,都与朝中大小官吏息息相关。尤其是王韦录这一派的人更是关心,时时密切盯着通政司的动静,关心下面是否还有其余奏折,有没有形成风向的可能。
到了通政司快要下值的时候,终于又有一份折子递了上来,出自翰林院一位编修之手,说的正是城东明林街襄国侯府的下人摆摊变卖一事。
堂堂侯爵当街变卖家产,打的是皇帝的脸,丢的是朝廷颜面。更何况蓝家刚刚带着功勋奉旨进京,现下不出几个月就闹出变卖财物还债的事情,传扬出去让上上下下的官吏百姓如何看待皇家?功臣落魄至此,岂不是显得皇家刻薄寡恩之极。
通政司大小官吏不敢怠慢,没多久消息便明里暗里传给了该知道的人,他们传消息的银子拿到手软,闻得此信的官员却都大多倒吸一口凉气,一边派下人去明林街查看虚实,一边和亲厚同僚悄悄商议揣度。
华灯初上的明林街中,襄国侯府摆下的杂货地摊仍没撤掉,护院们轮番上阵喊话叫卖,一直没有停歇。看热闹的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不时还有骑马坐轿的富贵人停驻观瞧片刻。
如瑾一直坐在小巧马车里,躲在巷中观察外边动静。京城的夜晚依旧繁华,她是第一次在外面停留这么久。从狭窄的空巷中朝外看去,只能看到小小的一片距离,但从几家店铺檐下亮起的精致风灯和街面来往依旧的行人,也能管窥街面上是何等模样了。
不时有护院按着吩咐来回探看传递消息,因此她身在街市,也能知道家里的动向。园中并没有人知道某个屋舍被搬走了东西,蓝泽午睡起来后依旧在屋里闷坐,老太太昏睡未醒,府门口讨债的人渐渐散去了,整个蓝府依旧是平日模样。除了得知女儿又出府的秦氏暗暗担心着,其余人等对明林街的事情一无所知。
家里的平静让如瑾感到欣慰。她行了这样的事情,一直担心的就是蓝泽得知后前来阻拦,若是当街闹出了父女不和的戏码,这番变卖可换来的结果或许便会受到影响。
初冬的冷风透过车帘吹进来,如瑾出来时为了不引人注意,并没有多带御寒的衣服,半日坐在车中不动身上早就冰凉了。然而她也没在意,心心念念都是外面的事情。却在此时一个被派去探看动静的护院跑了回来,趁着路人不备潜入巷中,到崔吉跟前低低说了几句,将手上提着的一个包裹交给他,又离开了。
如瑾便问:“是什么?”
崔吉打开包裹抖落里面的东西,回答说:“是衣服。”
借着巷外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如瑾看出那是一件滚了风毛的锦裘,浅青色的暗纹锦缎在微光下闪动隐隐光华,恰如薄云天气里朦胧月色的夜空。崔吉将锦裘举到车窗边,如瑾探手摸了摸领口风毛,极光滑柔软,是上好的材质。
“哪里来的?”
崔吉道:“成衣铺子买的,天冷。”
他说话向来惜字如金,若是杨三刀应该会说,“天冷怕姑娘冻着,让人顺路道成衣铺子买了衣服回来。”
如瑾和他接触不算少了,也能大致猜出他的意思,隔着窗子接了锦裘在手,披在身上果然立时暖和了许多。如瑾道:“多谢,回府后我让丫鬟将银子给你。”
崔吉道:“不必。”
如瑾不在这事上与他多做推让,回府后给钱便是,问道:“方才那人可是去街面上看动静的,如何?”
崔吉道:“许多会馆已有人在议论,有人前来围观。”
“议论风向如何?”
“是非都有。”
如瑾抚着袖口上刺绣的纹路,思量一瞬,吩咐道:“时辰不早,再过半刻让他们收拢东西回府。”
夜色中的街市有一种浮华的美,灯火流离,薄雾朦胧,人声远远近近的喧嚣着,噪杂声音仿佛汇聚成了一弯曲水,在店铺林立的街面上缓缓流淌着。空气中有食物的香气,亦有脂粉的味道,交杂在一起,合着冷风灌进狭小车厢里。
如瑾靠在车壁上闭了眼睛,尽情呼吸着市井烟火。这种气味是自幼生长在庭院中的她并不熟悉的,侯府里没有,宫廷里也没有。然而上街次数屈指可数的她坐在这里,却有一种比府里宫里更踏实的感觉。若不是心里惦记着家中之事,她真想在这幽暗的巷子中再多停留一会,多看一眼不远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她奇怪于自己的这种感觉,暗暗思忖着,莫非是重生以来侯府里勾心斗角太多,她暗自生出了想到外面躲避的念头?
一想到这里,她便立时清醒过来,掐了一下手心叮嘱自己要振作。前路未明,现在还不是她懈怠的时候。
“姑娘,收拾好了。”杨三刀的声音响在车外,如瑾微微掀帘看了一看,发现地摊已经撤了,三辆平板车又装满了东西蒙上一层帐布,这些人的动作真是很快。
“回府吧。”如瑾吩咐一声,马车启动,得得朝着晋王旧宅行去。后面护院门驱散了人群,将几辆车拉起跟着。
忘记关车窗板壁,冷风将车帘吹了起来,如瑾看见街角一名官差服饰的人闪走的身影。她淡淡笑了一下。
变卖财物的摊子刚支起不久,便有巡街的衙役前来问询,言语中颇有怀疑他们假冒的意思,最后还是如瑾拿出了襄国侯的名帖着人悄悄递上去,衙役叫了上面的小头目来,确认了半日方才退走。隔了一会,崔吉便说几个衙役去而复返,散在角落里盯着地摊。
如瑾明白那是京兆府的官吏派下来的,只叫崔吉不用理会。她这番行事太扎眼,难怪别人不放心,想必是官府的人怕出事担责,着人盯着,一有变动好及时应对。如今她们好端端的打道回府了,盯梢的官差也就该下值回去复命。
京兆府可以事不关已的睁只眼闭只眼,盯梢一番就算完了,可朝中的其余人等会如何反应呢,还有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闻听此事之后又会是如何模样?如瑾一边猜度着,一边默默盘算。
大概两柱香的工夫,马车连着拉东西的车俱都到了侯府园子的后门。隔着高高的院墙朝府中看去,只能看见树木灰黑色的轮廓在风中微微晃动,掩映着几处楼台的飞檐尖顶。那几处高楼皆是无人居住的所在,乌漆漆的不见灯火,唯有冰冷的木石线条被星光勾勒出来,一眼望去,丝毫不能让人感觉那是家。
杨三刀上前轻轻叩响园门,用的临走时约定的暗号,飞一般的,门里便响起悉悉索索开锁的声音,紧接着两扇乌漆小门匆匆打开,一盏纤巧的手提灯笼出现在门里,隐约映出碧桃和孙妈妈焦急的脸孔。
“可回来了!”她连忙将园门全敞,方便装了东西的车进来,急切道,“晚上厨房运杂物的车出去,差点被发现呢,亏得那人忙着走没细看开门的是谁。”
如瑾下车进门,笑道:“没事便好,将那两个看门的松开吧,绑了这么久辛苦她们了,赏些钱给她们。”
碧桃等人将后门看门的婆子松了捆绑,接如瑾进值房里稍微休息。杨三刀那边催促人赶紧将东西放回原处,碧桃想跟过去清点,如瑾知道她其实心中害怕,便拦了道:“放心让他们去吧,都是规矩人,无妨。”
有崔吉和杨三刀盯着如瑾十分放心,这两人虽然来路奇怪了些,但用起来十分顺手,办事也不拖泥带水,比蓝府正经的仆役护院都要得力。果然那些护院十分利索卸了东西过去,夜里四周安静,他们也没有发出多大声音,半炷香的工夫全都收拾妥当。
待得两人带人走掉,如瑾命人重新锁了园门,带人回了秦氏那边。秦氏自从得知女儿出府就一直焦心,直到看见如瑾回来了,顾不得什么先迎上来一把抓住了她,急道:“怎地又自作主张出去,若出了事怎么才好,我这里想出去寻你又怕惊动前头,真是快要担心死了。”
如瑾除掉外头裹身的锦裘斗篷,扶了母亲坐回椅上,笑道:“好好的回来了不是,女儿又不是没成算的人,带了许多人护着呢,出不了差错。”
秦氏还要数落,如瑾忙说饿了,秦氏又心疼又着急的叫人赶紧端了饭上来,原是她等女儿等得心急也还没吃,如瑾便稍稍盥洗一番,安抚着母亲一起用晚饭。
这里饭才吃到一半的时候,明玉榭的院门却被人敲得山响,砰砰的声音连里屋用饭的母女两个都听见了。秦氏微惊,这个时候又是这么莽撞的敲门,她立时想到了蓝泽:“莫不是走漏了风声,被你父亲知道了,过来兴师问罪?”
如瑾回身拿过丫鬟捧着的帕子,轻轻擦了嘴角,“母亲且用饭,我去瞧瞧。”
秦氏也放了筷子要一起去,生怕真是蓝泽来了胡乱发火,如瑾按住了她,“父亲总归早晚都会知道,他不来,我一会还要去找他。您好好在屋里坐着就是,不用出去理他。”
她起身前往外间,刚走到次间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响起了蓝泽带着怒气的呼喝:“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这番又是为了什么?你们都给本侯走远远的,没听见吩咐谁也不许近前来!”
两个粗壮婆子抬着软轿落在屋门口,蓝泽扶着额头从轿中下来,不等丫鬟服侍,自己一脚踹开了房门,然后又将门重重踢上。院中仆婢们各自躲得远远,一个不敢近前。
十二扇四季花卉双面绣金屏映着灯火本是流光溢彩,蓝泽含怒进来,风卷了薄毡帘子袭进来吹动了灯焰,将他的影子晃晃悠悠打在屏上,那些娇艳绰约的花朵便都如遮了一层乌云,暗沉沉失了光泽。
如瑾立在屏风旁边,碧青色的裙裳衣袖迎风飘起,仿佛花间张开的蝶翼。她含笑看住怒气满脸的父亲,静静道:“您且坐下说话,这样怒冲冲的又该头疼了。别人头风发作一阵子便可缓解,您却一直疼了这么些天,岂非生气太过的缘故。”
本是关切的话,然而她声音里没有温暖,蓝泽听在耳中也并不宽慰,反而更加生气了,指着她怒道:“若不是你几次三番的气我,怎会一直不愈,你倒说起风凉话来了!你说你这次又是为了什么,私自出府,还抬了家中东西出去,你到底想作什么?”
说话间他气急败坏想冲过来扬手打人,如瑾身边跟着不放心追出来的孙妈妈,立时挡在跟前护住了,口中叫道“侯爷息怒”。碧桃在如瑾耳边急切道,“定是看守后门的婆子前去告发的,她们只怕追责下来自己受累,倒不顾姑娘了,白给了她们银钱!”
“她们不是我的人,自然不必顾忌我,赏银子是为了慰劳她们被绑的辛苦,倒没指望她们守口如瓶。”如瑾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隔着孙妈妈朝蓝泽道,“您若不想府中蒙难,自请坐下来与我好好说话,否则改日圣意一下,给您安了什么罪名,可别怪女儿没提醒过您。”
蓝泽本在那里生气,正要将孙妈妈踢开一边,猛然听了“圣意”二字在耳,顿时拧起眉头,停手惊疑问道:“你又去见谁了?还是闯了什么祸?”
内室帘幕微微一动,如瑾知道是母亲不放心在那隔帘倾听,回身慢慢坐到椅子上,放缓语气道:“您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