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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愧疚与感激的情绪太重,她也从没想过拿对方当朋友。
可是此时听了他的话,她也有了顿悟的感觉。
若不是朋友,谁还会这样帮她呢。
唯有十分真挚诚恳的结交,才会这般不计报酬的屡屡相助。
“能被先生当做朋友,是我的荣幸。”她郑重说。
这不是客套话,她真是觉得他好。从青州闺阁里第一次相见,她就被他超然洒脱的气质折服。他那么一尘不染,而她自己却要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她从心底厌恶那些勾心斗角,沾了那些,觉得自己已经不干净了。
她是侯门小姐,他不过一介布衣,可在这方面,她觉得自己是远远不及他的。身份悬殊,她却不敢将之视为友人。
所以他一句“帮朋友”,让她顿感温暖。
可没想到,凌慎之却也说:“与小姐为友,才是凌某的荣幸。”
如瑾苦笑摇头:“我不及先生多矣。”
凌慎之的眼睛垂了下去,清朗的面容染了一层淡淡的哀痛,“能舍身救母,是凌某不及小姐多矣。”
如瑾敏感觉察到了他的变化,那转瞬即逝的哀伤,让她直觉他身后必有故事。可他的言语涉及母亲,许是家中的事情,她不便深问,只能关切看着他。
凌慎之却是很快抬头笑了,朝窗外看了看,说道:“好了,时候不早,我还是在天亮前出去得好。令堂的身子请仔细调养着,若有问题,随时派人给我去信,我还是住在那里。”
如瑾看看铜漏,知道天马上就要亮了,到时园子里有了来往的人,悄悄出府会费些劲,便也不挽留他,起身相送:“劳烦先生一夜,请回去好好休息。”
凌慎之一揖出门,如瑾送到院门口,看见崔吉从阴暗的花木丛中无声出现,带着凌慎之很快消失了。
东方天际已经露出些微晨光,黎明前是最冷的时候,初春的清晨寒气仍是透骨。可是看着满园子已经返青的花木,如瑾知道满园春色的时光不远。她一点都不感到寒冷。
“母亲,您醒了!”
回到屋子里,昏睡的秦氏张着眼睛,正让乳母将孩子抱给她看。
见到面带憔悴的女儿进了屋子,秦氏将目光从小女儿身上移开,朝如瑾歉意的虚弱一笑。
“对不住你,是个妹妹,以后恐怕还要靠你帮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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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选秀传令
秦氏是真的感到愧疚,否则清醒过来和女儿的第一句话也不会是这个了。可是听在如瑾耳中,却感到十分痛惜。
母亲没有生下男孩子,常理来说,是该担心侯爷那边的不满和日后爵位的继承,但身为正室侯夫人,她现在担心的却是不能帮衬女儿。可见母亲已经对蓝泽彻底死了心,心里唯有骨肉了。
“您说这个做什么,即便是个男孩子,等他长大能帮衬我的时候,我也快和您一般年纪了,难道我还能厚着脸皮求幼弟接济么?要我说呀,生女孩子才是真好,唯有女孩贴心,是不是?”
如瑾笑着坐到了床边,一手握住母亲,一手去拨婴儿的襁褓,“您看,她睡得可香了,多乖。”
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尚未长开,皱巴巴的,很瘦小,只有那么一点点,刚出生之后哭了一阵,又吃饱了肚子,此时躺在乳母的怀里睡得正香。如瑾方才忙着照看母亲,然后和凌慎之说了半日的话,还没能好好瞧一瞧新添的妹妹,此时近前看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是她除了母亲之外,最最亲近的人了。
那样小,带着奶气,让她忍不住就想照顾呵护。
孙妈妈在一旁笑着说:“七姑娘简直和当初的三姑娘一模一样,那眉眼,那神情,果然就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别人再不会这样像的。”
秦氏听了,也不由笑了,“是啊,真是另一个瑾儿了。”
我小时候是这样的吗?如瑾诧异地看着婴儿,红红的皱皱的,她实在不敢相信。可是越看,越觉得那睡梦中的小脸十分亲切。
她从乳母怀中接过妹妹,抱在臂弯里轻轻的摇着,让原本还担心她摔着孩子的孙妈妈惊叹不已:“三姑娘竟懂得怎么抱孩子,还会托着孩子的头和腰呢。”
如瑾笑笑没说话,她自然知道,当年在宫里的时候,曾有一位还算交情不错的宫嫔生了小公主,她抱过好多次的。只不过那孩子不满百日就去了。而她,也在失宠后被人指责与那小公主的早亡有关。后来她被认定为居心叵测的罪臣欲孽,想必也是有这条罪状在里头的。
想到这里,她低垂的眼眸不由现出寒意。
只是一转瞬的工夫,怀中的妹妹却微微张开眼睛,响亮大哭起来。
“呀。”如瑾吓了一跳,赶忙轻拍婴儿的小身子,晃着胳膊试图安慰,可是婴儿却越哭越厉害。乳母接了过去,说大概是要喂奶了,但还没等她将孩子抱去一边,小家伙却平静了下来,没一会就重新入睡。
别人都没在意这件小事,可如瑾却心有所感。莫非是方才她无意中回想前世时,外露的恨意被小妹妹感觉到了么?她听年老的宫女说过,小孩子眼睛干净,能看见大人们看不见的东西,是不是也能敏感觉察到别人异常的情绪呢。
想到这里,如瑾赶紧定了定神,将不知不觉涌上来的回忆从脑海中清除掉,继续和母亲说话。那些前尘往事已经过去,她深埋心底便可,不能让它们影响她现今的生活。
秦氏产后虚弱得紧,说了几句话便又昏睡过去,怕吵着她,乳母和丫鬟将孩子抱到了东间照顾。孙妈妈就轻声请如瑾去了外间。
“姑娘,按理说这事不该问您,不过太太不能劳神,侯爷那边又七姑娘的洗三礼您看怎么办才好呢?”
孩子出生第三日要进行三朝洗礼,虽不必似满月、百日那样大办,但也是很重要的仪式。所谓人生洗三,入土接三,出生后的第三日和亡故后的第三日是人的两个重要日子,不能轻慢的。秦氏虚弱不能理事,孙妈妈虽然可以操持,但毕竟不是主子,家里还是要有人拿主意的。
最该表达建议的是蓝泽,可是秦氏产女的消息早就传给前头了,到现在都没见个回话,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侯爷怎么说?”如瑾问。
孙妈妈低了头:“侯爷病重。”
如瑾也知道自己问得多余。再病重也不是老太太那样的人事不知,妻子为家中添了人口,他连个最起码的问候都没有。这样的人,也唯有当他是不在了。
“听说京里的人家办洗三,是要邀请亲友之中儿女双全的太太前来主持的?”这是如瑾在宫里时听别人闲聊得知的。青州那边的风俗是请专门的吉祥嬷嬷上门办礼,青州城里有那么一两个专为大户人家办洗三的熟手妇人,但是京城这边不同,孩儿洗三不能由外人主持,需从亲友中请位有福的太太。
孙妈妈点头道:“姑娘说得不错,是这样的,所以您看?”
“若是按着青州的风俗走,京里没这个习惯,咱们去哪里找专司的吉祥嬷嬷呢?”如瑾想了一下便拿定了主意,“还是入乡随俗罢。”
“可这”孙妈妈的目光不由瞟向东边。要找亲友中的儿女双全的太太,蓝家在京可没什么亲友,难道要用东院张氏?别说她现在成了废人,就算是好好的,也不能用她。
如瑾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笑道:“妈妈不用为难,等母亲情况稳定了,下午您和我出门一趟。”
她想去刘府请大伯母李氏。
如瑾对刘家人的印象一直不错,除了老太太自己心里有隔阂不肯与人家亲近,几次接触下来,如瑾觉得这门亲戚还是可走动的。正月拜年时如瑾去过刘家,刘家也来看望过老太太,这说明他们并不介意蓝家在京里的尴尬身份,或者说有了腊月的生死与共之后,即便他们以前曾介意过,现在也想通透了。既然如此,李氏膝下有儿有女,待人接物也有当家太太的气度,请她过来主持洗三礼很合适。
为表邀请的诚意,如瑾必须亲自去请,且要带上母亲身边的得力人以示尊重。
不过还没有到下午,京兆府衙门却来了传令的吏目。
“凡京中勋贵、官吏食君禄者,家中有年满十三之女,皆于本月二十三日往武安门待选家有一女,出一女,若多女,可出一女或多女”
这是将蓝家视为京城勋贵了!
接待吏目的是吕管事,早已得了如瑾的吩咐,此时便问:“这位官爷,我们襄国侯府本籍在青州,这选秀之令是否”
吏目倒也客气,笑眯眯说:“我只是接了上头的令来传信的,这录子上有侯爷的名号。至于贵妇算是青州的还是京城的,也不归我定夺,若是有什么疑问,请侯爷找人问问也好。”说着还将手中的名录册子给吕管事看。
吕管事一扫,密密麻麻的京城官吏名册上,果然有襄国侯府的字样。
如瑾接了消息,心下就是一沉。
没想到她躲过了东府的算计,从青州远来京城,还是没躲过这次的选秀。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不可抵抗的力量,专与她过不去似的,怕什么来什么。
说起来也是因果难料,若蓝家还在青州待着,这次只在京畿范围的选秀自然落不到她头上去。
“是不是官府的人弄错了呢,要不借侯爷的力量去外头问问?”碧桃见如瑾不高兴,帮忙出主意。
如瑾冷笑:“咱们侯爷说不定正盼着我能去参选呢,又岂会让我借他的力去问。”
“让吕管事偷偷拿了侯爷的帖子出去找人呢?”
如瑾摇头。这不是一张名帖就能问出来的事。襄国侯的帖子在京里可不好使。虽然是京兆府的小吏前来传信,但选秀是上头的户部主管的,蓝家一个虚名的没落勋贵,哪有和实权户部搭话的资格。
如瑾倒不是觉得自己去参选一定就会被选上进宫,但这种被人挑选,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事,她从心里不喜欢。
“那姑娘称病呢?”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如瑾最开始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的。不过却还要看看京里其他人家的风向,到时再决定。
“好了,去刘府请伯母的事情要紧,这事且先放在一边。”如瑾尽量让自己放松心情,大不了最后就去武安门走一遭,她不想入宫,还怕想不出主意么。选秀那套规矩她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哪里出了岔子会被刷下来,她都清楚得很。
这一世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住进那宫墙里的。
带着孙妈妈去刘府,说清了来意,刘家上下都很欢喜。刘老太太拉着如瑾问了许久,问秦氏好不好,孩子好不好,虽然十分絮叨,但如瑾很是高兴。
这种亲人之间的关怀她很少能体会到,能有这么一家通情达理的亲戚,真是好事。
大伯母李氏笑道:“不瞒你说,我曾经给人家做过两次洗三礼呢,保准能做好,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我是很乐意去的。”
如瑾高高兴兴地和刘家人叙了一会话,中途看见刘雯出去更衣,她便也同去。
刘雯却在半路上停住了,避开丫鬟笑问:“你方才总是看我,大约是有事?”
“被姐姐看出来了么?”如瑾不想她这么机敏,看来这次出来更衣也是故意的了,“实不相瞒,我是想问关于京里选秀的事。”
刘雯点头:“果然是为这个,看来这烦恼不是我一个人的了。昨日来了传令的吏目,我们家也要出个人去参选。”
“落在姐姐身上了么?”如瑾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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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我要提亲
刘家一共三房,女孩子有好几个呢,如瑾之前还在猜度刘府会让谁去参选。刘雯苦笑:“二叔可以不算是京里的官,二妹妹能躲得过去,三叔家的妹妹年纪太小,参选怕有麻烦。既然非要出一个人,也唯有我了,遇到什么事不至于手忙脚乱。”
如瑾便知她也是不愿意去参加选秀的,回想在威远伯海家聚会的时候,穆侧妃说起给皇子挑人,她好像还搭过话,当时如瑾以为她心中有意,却不料此时露出的却是很不情愿的模样。
“姐姐还记得海家的事么?”
刘雯嗤笑,回头看看落在后头的丫鬟们,又拉着如瑾走了几步,“那穆嫣然和海霖曦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别人我不知道,海霖曦那样的人可是心心念念攀高枝的,知道了皇子们要添人,她岂有不捂着消息暗中使劲的道理?不过她们姐妹却把消息捅了出来,定是没安好心,谁趟那浑水谁是傻子。”
初见时如瑾还以为刘雯是安静沉闷的性子,接触多了,却常听她说些很犀利的话出来,这次的更是无所避讳了。如瑾笑道:“原来姐姐也不想参选。我正在家里寻思,该想个什么法子躲过这次呢。”
刘雯叹气:“跟你说个笑话,这几日京里保亲说媒的官宦人家多了许多,大多都是听了这次的选秀章程,为了躲过参选,忙忙的给女儿说亲。不过才折腾了没一两天,户部里头就透了信出来,说是宫里那位知道了之后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