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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基没同乡没派系,那还有什么可混的。他投靠的是原来的次辅、现在的首辅。
可如今,贝成泰对他的事睁眼闭眼,全当不知道。
这不是要命么。丁谟不知出了什么事让贝成泰放弃了他,该给的孝敬没少过,该站队的时候没迟疑过,还主动承担了一部分脏活来做,他在贝成泰身上花的心思可不少,贝成泰也一直说他不错。现在却是怎么了呢?
“你做的好事!我的官要是丢了,让你舅舅再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反正他本事大得很。”
一向惧内的丁谟竟然和夫人说起了这个。
康保在此事中全然没有使上力,皇帝最近很忙,偶尔的空闲时间也多在闭目养神,根本不和近身内侍们说话闲聊,康保找不到进言的机会。御史们大规模攻击外甥姑爷,他只能瞪眼干着急,稍微和几个交好的朝臣试探了一下,人家都表示不关心此事,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搞得康保竟然束手无策了。
丁谟对他十分失望,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和夫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了。
丁夫人自知理亏,脾气小了不少,眼泪汪汪拖他的袖子:“老爷您怎地说这样话,难道是要休了妾身吗?”
丁谟冷哼,拂袖而去。丁夫人破天荒第一次打了三儿子,想来想去,最后悄悄派人去那个什么红玉楼找润子姑娘,想用钱买通或者杀人灭口。谁知那润子身边竟藏着身手很好的人,将丁夫人派去的仆役拿了,解送官府,又成了丁侍郎一桩罪状。
丁侍郎都快疯了。
本想让蓝泽疲于奔命,谁想到还没等他安排好动作,疲于奔命的倒成了他自己,现下他还哪有工夫理会蓝家,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偏生蓝家还不安分,前阵子送来了一份清单,是蓝如琳当时过门的陪嫁,标明当时带进丁家多少,离开时又拿了多少,让丁家把缺失的东西银钱都补上,然后蓝家会送回聘礼,从此两边再无瓜葛。
丁侍郎那个气,背地里将蓝泽骂了百八十遍。
然而蓝泽其实很无辜,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细节,只晓得庶女被休回家了,自觉颜面无存,正每日躺在床上养病兼生气呢。
这一年的四月,京城持续了好几个月的宵禁终于解除了。
天帝教徒作乱时烧毁的几条街道也得到了整饬,断壁颓垣尽皆重建,簇新的店铺重新开了起来,街面上恢复了以往的喧闹。
就在京城繁华渐渐复苏,百姓们都安定了心神的时候,朝堂上却翻了一次天。
正月里刚刚致仕的前首辅王韦录,被查出犯有通敌谋反之罪,满门抄斩,牵连十族,全族上下八百余口尽皆就地伏诛,连一个小孩子都没放过。
“江南多雨,这时节,王家人的血恐怕都被雨水冲洗干净了罢。”
如瑾听了消息,背脊一阵发寒。对比王韦录来说,前世蓝家受到的处罚还算轻的了。要什么样的狠心才能灭人家十族,当今皇帝实在冷酷。
王家的伏诛让朝野一时失声,朝堂上很是平静了几天,诡异而不合时宜的平静之后,首辅更替后迟迟没有进行的权力重组随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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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三道圣旨
在王韦录告老过后,他原有的门生党徒分崩离析,除了少数几个以各种罪名被降职或调任,大部分全都投入了新势力的门下。
新势力是谁,自是现任首辅贝成泰为首,也包括其他阁臣。
总的来说,王系官员得到了保全,并没有受到追打和清算。两个多月过去,朝廷上因为更换首辅而涌动的波澜依然平息,大家又恢复了该干什么干什么的状态。
然而,毫无预兆的,王韦录被问罪灭族了。
随后,一日之间皇帝连发三道严旨,催促着各部各司立刻遵旨照办。这三道旨命令的,一是严查贪墨,一是重惩尸位素餐,一是肃清市井乡野。
最后一个说的是要将民间的闲汉、地痞、无赖、乞丐等等一切无有正当生计的人管束起来,或招之做工,或聚拢看管,总之是不能让其整日在街上闲晃,滋扰百姓,而青楼、赌坊、武馆、茶楼、酒肆等所有鱼龙混杂的地方,也要加强管束,不得生事。圣旨说,这是吸取天帝教徒滋事的教训,让子民生活在一个清明的氛围中,安居乐业,这样就能遏制天帝教这类心怀不轨的邪端萌芽发展。
这是各地衙门的小官小吏该操心的事,圣旨一下,朝臣没有异议,纷纷歌颂吾皇圣明,慈仁厚德,英才天纵,发往各地的官方行文很快就出了京。
然而另外两道旨,查贪污腐败,查为官不做事,端的让人心惊。
早朝时有个迷糊的稍微露出了一点疑惑,一贯威严的皇帝立刻露出极其罕见的和蔼的笑容:“怎么,爱卿对朕整顿吏治有话要说?但讲无妨,朕听着呢。”
不过还没等那“爱卿”开口,皇帝又说:“朕知道,这事执行起来会有诸多阻碍,许多人怕查到自己头上,推诿敷衍,干涉阻拦,都是有的。不过,无论如何,朕要治一治这些贪官庸吏的主意绝不会改。不惩污吏,何以御民,何以立国,何以传承大燕近百年基业?爱卿,你意如何?”
“爱卿”一头冷汗跪了下去,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提出一丁点儿异议,就是那毁坏祖宗基业、怕查到自己头上的人了。
“臣以为,皇上圣明之极!”他说。
皇帝拿眼扫过去,看到附和的众臣僚,看到面不改色的贝成泰,看到才入阁听政不久,一脸好学的太子,收了脸上的笑。
“那么,行文动手吧。各部各司各地衙署都给朕仔仔细细的自查,莫等人揭举。那时就不好看了。”
历时几朝的制度,皇帝并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发了圣旨要通过内阁同意才可生效执行,这也是历代皇帝和阁臣较劲的因由。不过当今皇帝君威日重,王韦录后期已经很少驳回皇帝的旨意,到了贝成泰上台之后,内阁俨然成了传声筒,再无审议批驳之效。
这整顿吏治的圣旨一出,贝成泰等人立刻签印核发,京里大大小小的衙门快速运转起来,无数快马飞奔出京,加急传递给各地官府知道。
东宫太子跟前的内侍程信禀报主子:“贝首辅传来消息,请殿下静观其变,轻易别动作。”
“本宫自然知道。”太子眯起了狐狸似的眼睛,“王老头儿刚刚伏诛,父皇就要整顿吏治,醉翁之意岂在酒焉。”
整顿吏治的事从太祖开始便没停过,严办贪官是必要,但更多时候,清理污吏更是政斗之手段。当官的有几个不贪?光靠那点俸银怎好维持生计,什么青天大老爷那是说给做给老百姓看的,朝廷上下心知肚明,谁都别说谁,谁也不干净。更多时候,被揪出来问罪清算的大贪官,只是政权斗争的失败一方而已,惩治他的人说不定比他贪得还多呢。
半月过后,情势果然明显了。
被查出的、被举报的、被清算的、被问罪的,大多都是原来首辅王韦录的党徒,查一人,牵连一片,许多罪状露出水面,都察院大理寺忙得不可开交。
“清理了也好,这些人投靠过来,老夫还不敢实打实的用呢。”贝成泰穿着家常直缀,捋胡子品酒。
他的第一幕僚沉吟道:“王韦录在位时,圣上许多事委给阁老您,可这次”
这次清算王韦录的党徒,皇上事先连个气都没通过来,甚至灭王家的族都是事后他们才知道。
贝成泰呵呵直笑:“那位多疑,老夫是次辅时能得他所用,成了首辅,被防着是情理之中。老夫不惹他就是了。”
还有太子呢。贝成泰知道,自己政治生涯的巅峰要等到新皇登基才能到来。
所以他对皇帝这次的作为一点也不担心,开始盘算着王党下去之后,那些空缺的位子他要安排谁进去。
然而又过了半个月,他笑不出来了。
整顿吏治的行动变成了一场清洗,许多人在其中浑水摸鱼,打击异己,揭发举报不亦乐乎,朝政混乱浑浊,大家都忙着攻击或者防守。贝成泰不在乎这个,混乱只是一时的,他知道皇帝会适时遏止。
可这混乱之中,他好几个器重的门生被人打击了,陷入麻烦中,皇帝对此不置可否。
文官内部的混乱扩散到了武将中,左彪营统领副参将段摩被查,贪军费、杀平民、收罗玩弄女童,桩桩都是大罪,而收罗女童这桩还是以一家道观做掩护,这又涉及勾结道人蛊惑民众,往大了讲,甚至可以说与天帝教徒那场事相似。
段摩是太子妃的娘舅。
“从参劾段摩开始,皇上就没阻止过,由着人挖出了他这么多恶状,这事”
贝成泰面见太子,提醒他注意。
太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隐有戾气,“六弟进宫的次数多了。”
清算王韦录党徒搞得朝廷一团乱,大家各怀心思,乱世诸侯一样玩起了合纵连横,致使最近太子和贝成泰这边的人被盯上的最初,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针对自己的。此时反应过来,有些晚了。
“难道?”太子和贝成泰对视一眼,各自心惊。
难道皇帝清算王韦录门徒是假,剪除他们的羽翼才是真?太子立刻自省,暗中发展的势力是不是被皇上察觉了
长平王府中,最近丝竹声又频繁起来。
林花谢春红,四月芳菲尽,天气真正开始变热了。长平王华丽的流云锦袍换成了纱罩单衣,暖风一吹,翩然如渡鹤展翅。
他是个会享受的人,园子里临水的凉阁里绣幔当风,乐女们穿着彩衣坐在垂柳荫里鼓瑟吹笙,嫣红的唇瓣如他手中盈满玉盏的西域酒。
依旧是贺兰自如进出内院,汇报各种事务。他是长随,也是府里的管事,田庄产业都归他署理,频繁地面见主子不会引起别人异议。
“王爷,照着您的意思都安排好了。”
“万无一失?”
“七分把握。”
“有五分就值得全力以赴了。”
长平王很惬意的躺在摇椅上,在柔软的笛声中享受花香暖风,笑看头顶碧莹莹澄汪汪的蓝天。五月初的天空有种特别的,清透的美,映照在他幽深的眼里,那眼眸也蒙了一层浅淡的澄蓝。
“太子和六哥正较劲呢,让他们忙去,本王舒舒服服的娶媳妇,这是大事呀。”
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躺椅上一下一下喝着曲调打拍子,贺兰不敢打扰他的兴致,静静等着一段乐曲奏完,他张开了微微眯起的眼睛,贺兰才道:“王爷,唐允手底下的产业最近颇多阻碍,许多消息不能通畅了,还折损了一小部分。”
“无妨,告诉他收敛着,蛰伏一段时候再说,外头越是混乱,越不能着急。”
贺兰应着,又道:“关亭在训练手下,最近无事不来见王爷了。他怕皇上清理乡野是有所针对,多练些人手,万一时刻能多些力量。”
长平王嗯了一声:“亦可。”
最近动作略大了一点,立时引起了上头的警觉,一道清理市井的旨意和整顿吏治的一起发出来,也许是皇帝对于暗中力量的试探和警告。
皇上察觉了多少呢?
“王爷,城内外所有接应点都整顿了一遍,奴才这就再检查一次府中密道暗格。”
“小心是对,不必紧张。”
长平王笑了笑,如果上头真的查到了他头上,恐怕就不是清理市井那么简单了,一般而言,正因为找不到源头,才要大范围的打击。
“你手头事一了,就筹备着本王纳妃之事吧。”他略带叹息的吩咐着,“看样子,上半年是做不完这件事咯。”
选秀结束后,五十个秀女皇帝留了十个,另有十个是给儿子们的,现下全都留在宫里学规矩。那备选皇子妻妾的秀女里果然有皇后两个侄女,在这件事上帝后之间达成了默契。
只是最近皇帝事忙,还没有明确决定哪一个秀女分给哪个皇子。
庆贵妃在里头搅合着,张家那两位贵重的小姐肯定进不了东宫了,皇后想给永安长平两人一人发一个侄女。
那么是张六还是张七进府呢?长平王想起了除夕宫宴的时候,那个在殿外长廊上拦住他的姑娘。
他无所谓的笑笑,其实无论是谁,对他来说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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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把这章命名成“过渡结束”,这天杀的折磨了我许久的过度情节终于快要完成了。和姑娘们一样,我也在期盼着写婚后。昨天写的有点蒙,今天产量降低,唉。
215皇后宣见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此话诚然不虚。五月廿五,天气很热,月事推迟的如瑾却抱着手炉在太阳底下暴晒。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都是冷汗,稍微离开日光一会,腹部的寒凉就要弄得她腰酸肚痛。
当凤音宫的嬷嬷来家中传旨的时候,如瑾怀里的手炉骨碌碌滚到了阶下。
细瓷粉彩六角小炉落在台阶上摔得粉碎,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