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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您觉得如何?”睿琛问道,“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周太后平静的笑了笑,说:“我啊,是沉疴难愈,你不要怪罪任何人。”她轻轻的呼吸着,仿佛一个用力,便会断绝。“我曾犯了一个错误,只是太希望我的儿子能真正的快活,可我……身份卑微……”
“我从前不喜欢称呼您为‘宁妃娘娘’,哪怕是现在,也不喜欢称呼您为‘太后’。”睿琛淡淡的微笑,声音低缓,“您的身份并不是过错,我只是想让我们的母子情分更加圆满。”他忽然热泪盈眶,前额抵在生母的手背上,呢喃着唤出他一直想要说出口的那个字:“娘……”
听到这里,孙太后疾步上前,竟一下子扑在床边,哭道:“妹妹……妹妹啊!晨起见你还好好儿的,怎么忽然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睿琛微微皱起眉头,孙太后哭了一阵,猛地抬头说道:“妹妹方才说沉疴难愈,莫非是当年贵妃动的手脚,如今复发了不是!”周太后嘴角微翕,却只扯出一丝苦笑。孙太后又对睿琛道:“这么多年我总是忧心忡忡,不知道那药会蛰伏多久,唉,看似无碍,却不想……一击就要了妹妹的性命!”
睿琛难掩讶异,周太后望着儿子,慢慢呼出最后一口气,闭上眼:“唉,彘儿……”哪怕是最后的时光,也无法成就圆满啊!
她的手垂落的时候,睿琛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肩膀抖动的厉害,仿佛这是一生里从未有过的悲伤。
孙太后用帕子掩住唇角,嘤嘤的哭泣着,谁也不知她掩住的不是泪水,而是经久的嘲弄。
正统十一年七月,圣母皇太后周氏崩。
礼部进言:“宜用天德年钱贵妃丧制。”皇帝不准,道:“太后乃朕生母,尝教导于朕,礼同先帝元后。”内阁进言:“先帝元后尚在,皇上今以元后礼葬太后,他日以何礼葬先帝元后?”终,周氏尊钱贵妃丧制。
次日,周太后于清宁宫停灵。皇帝始辍朝三日,不鸣钟鼓,帝服齐衰御奉天门视事,在京文武百官素服诣思善门外,四品以上外命妇于思善门内,内命妇于清宁门内,朝夕哭灵三日。后每日一奠,通前二十七日而止。百官浅色衣、乌纱帽、黑角带朝参。
复朝,谥孝懿皇后,命百官行礼。及发引,斋三日,遣官以葬期告郊庙社稷。帝素服祭告几筵,亲王及以下衰服行礼,遣官祭所过桥门及沿途祀典诸神。百官及命妇俱素服,以次路祭。官民迎祭者,皆素服。既葬,赐护送官军及舁梓官军士钞米有差。
皇帝为表孝心,常服守丧三年,礼部既定亲王服大功九月,公主、世子、郡王、妃服小功五月,公侯服缌麻百日。禁屠宰,在京七日,在外三日。停音乐祭祀一月,嫁娶官停百日,军民一月。①
停灵的第三个夜晚,睿琛已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灵堂里的嫔妃们也没有前两日多了。孙太后知道还需再烧一把火,便选在这个时候来到灵堂,屏退那些哭得奄奄一息的嫔妃,与睿琛说起了当年的事。
“那时你年纪尚幼,不知有没有印象了。因为我这个中宫无子,所以储君的位置理所当然的由贤妃所生的大皇子来坐,可那时候最受宠的却是生育二皇子的贵妃。”
孙太后才说了这么些,睿琛已接着说道:“于是贵妃不愿意在先帝去后只封个太妃,所以杀了大哥。此事不知怎么被宁妃撞破,贵妃意欲杀宁妃灭口,然后,宁妃便找到了您。”接下来的一切,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也是为何许多年来周太后对孙太后低声下气的缘由吧!
孙太后微微一笑:“原来你都知道。”
睿琛道:“母后,那时儿子已十岁,虽然调皮,但还是能感觉到异变的。”
孙太后冷声道:“可是你绝对不会知道,贵妃为除宁妃,暗中在她食物中下毒,你登基前一年她生了一场大病……”
睿琛眉心一动,想起那年险些失去生母,可是后来伴随着贵妃的废除和二皇子的死,宁妃的病这才慢慢好转。
“事实上她并没有完全好转,”孙太后长叹一声,“那毒蛰伏的越久,发作的越厉害。”
睿琛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灵堂里只有烛火一明一灭,他的脸有一半在阴影里,眼神幽暗。孙太后背后一凉,脱口道:“你不必怀疑我,若想动手,早在你年幼登基之前我就会除掉她了,何必等到现在。”
睿琛微微一笑,说:“母后过虑了,儿子从未怀疑过您,没有您,儿子哪有今日。”
“你知道就好!”孙太后飞快的说了一句,不再看孝懿皇后的梓宫,转身走出灵堂。
紫禁城上空忽然炸响一记焦雷,须臾,大雨倾盆而落,天地间被千丝万缕的雨帘连成一片。原本庄严肃穆的紫禁城殿宇,在大雨的洗礼下显得格外怆然。水汽扑向廊下的宫人,风鼓起他们宽大的袍服,不管风吹雨打,神情依旧木然。
因悲伤过度,皇帝圣躬违和,后妃们轮流来侍疾。
次日轮到清浅侍疾,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好似昨日的雨还未下得痛快。清浅照旧在往日的时辰到了乾清宫,张保却道:“皇上昨儿晚上歇得不好,不让人在跟前伺候,这会子正睡着呢。”清浅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那我就在次间里候着。”
张保领人退了出去,清浅便静坐在炕上,整个乾清宫静谧的针落可闻。挽起衣袖望着手腕,当时周太后抓的狠,几乎见血,这会虽然恢复如初了,但那般痛楚还是萦绕在心头。她吐出的血,由黑转红,染尽了半边床榻,竟有种回到六岁时,姨娘死的那天,亦是满床的血……她说自己心性坚韧,假以时日……假以时日又能如何?
清浅重新握住自己的手腕,深深低下头去,她什么也做不了。
珠帘玉动,却是孙嫔走了进来,清浅站起身,轻声问道:“姐姐怎么来了?”孙嫔朗声道:“我来给皇上请安,皇上呢?”说着,眼神望向稍间里。清浅微微蹙眉,道:“皇上正歇着,姐姐声音小一些,免得吵着皇上。”孙嫔忙压低了声音,道:“是,妹妹一个人在,我陪妹妹坐一会儿吧。”
清浅不置可否,两人相对无言,孙嫔挑起了话题,说:“我瞧妹妹这几日脸色十分不好,还在为孝懿皇后伤心吗?亦或,是担心皇上圣躬?”不等清浅开口,她兀自叹口气,道:“也难怪妹妹这么难过,孝懿皇后生前待妹妹如何,我可是亲眼所见的。想当初,咱们还都是两位太后跟前的宫女……要不是孝懿皇后,妹妹恐怕也不会来皇上跟前吧?”
美儿向来口没遮拦,可是今日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清浅看她一眼,道:“孝懿皇后已故,姐姐就不要再说这些了。”
孙嫔尴尬的笑了笑,说:“是,确实不敬了。”也不再枯坐,道:“既然皇上歇下了,那我改日再来吧。”
孙嫔才走一会儿,里间就传来一声轻咳,清浅忙进去侍奉。睿琛已坐在床边,双肘支在膝盖上,正抬眸望着她,她只觉那眼神和往日不同,眉目里似蕴藏着无限落寞。不及细想,已上前跪在脚踏上,道:“臣妾伺候皇上更衣。”他却并没有动,只盯着她,蓦地拉住她的手,眼底一闪而逝的凛冽,故作淡然的问道:“清浅,我一直想问你,你对我,到底情深几许?”
清浅一怔,呆呆望着他,脑海中百转千回,却只化作一片迷雾。
作者有话要说:①选自《明史·凶礼》各种拼凑。
谢谢我家36G大胸妹纸扔的各种炸弹!
我就估计这一章会大改,果然如此啊!读者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这样一改大家觉得如何?
36被禁足
第二日,满宫上下传开消息:林婕妤见罪于皇上,被幽禁启祥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原本以为林婕妤受宠是因为周太后缘故的人,这回更加肯定了。如今周太后一去,皇上自然就厌弃了她。只是少数知情人,自然不会如此认为。
皇后知道了此事倒是静默良久,半夏道:“皇上如今不待见林婕妤了,皇后娘娘大可宽心才是。”
皇后轻笑一声,道:“见过皇上那样的眼神,我怎么会相信皇上会轻易就厌弃林婕妤呢?”看着半夏不明所以的样子,她垂眸叹道:“皇上是在保全她。”
半夏一怔,笑道:“不会吧?这宫里的人大多捧高踩低,从前有周太后护着,她的日子不好也不坏,如今周太后去了,皇上明面儿上不待见她,她以后的日子恐怕会难过的很呢!”
皇后摇头道:“就算日子再难过,也总比丢了性命强。”眼神一黯,压低了嗓音嘀咕:“皇上连生母都无法保全,何况她早已是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半夏唬的脸都白了,下意识的看了看外面,道:“娘娘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您也是知道她的手段的!”顿了顿,又道:“不过,从前娘娘总是两边为难,如今,总算不用那么辛苦了。”
皇后冷笑一声,道:“不辛苦?她死了我才不辛苦!”
半夏脸色又是一白,好在皇后跟前就她在,不然这话要是传出去了,谁知道下一个死的到底是哪个呢!
孙太后得到消息时,孙嫔正在她宫中坐着,闻言便对太后道:“太后这下可以高枕无忧了。”孙太后一笑,说:“是你做的好!皇上心气儿高,冷不丁得知自己一心一意对着的女人,心里对他并无情谊,只是因为偿还恩情,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孙嫔忙道:“太后圣明!”
孙太后挑眉,对春雨道:“如今六尚又重归我的手中,你告诉那些人,若是想在我底下讨生活,就替哀家‘好好’伺候林婕妤!”
春雨看一眼孙嫔,颔首笑道:“是,六尚的那几个老狐狸,就算没有太后的吩咐,宫中风向变动明显,她们早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孙太后哼哼冷笑:“那几个曾经背叛过的,立即发落到浣衣局去!哀家这里不需要吃里扒外的东西!”说这话时,她忽然看向孙嫔,孙嫔忙跪下道:“臣妾能有今日,都是托了太后的福气,臣妾绝不会背叛太后娘娘!”
孙太后笑了笑,弯腰扶起她,道:“我知道你忠心,否则也不会留你在身边了。好了,你先回去吧!皇上那里,你要知道如何应对才好,假以时日,他未必不知道是你挑唆。”
听到这一句,孙嫔膝盖一软,险些又跪倒,用手撑着才站了起来。对孙太后行过礼,有些仓皇的退了下去。
待孙嫔走了,春雨笑道:“孙嫔很是乖觉。”孙太后冷哼:“到底还是无关紧要的人!她能为一己私欲出卖她的好姐妹,谁知将来会不会背叛哀家?”忽的,又道:“姓林的小贱人那里,我总是不放心,也不知孝懿死前有没有和她说什么。如今皇上不肯见她还好,若是有朝一日又想起这小贱人来,她在皇帝跟前吹吹枕头风,那我素日的功夫,可就白下了!”
春雨便道:“那不如趁此良机,杀之!”
“不可!”孙太后眯起眼,“这时候动手定会被皇帝觉察,还是再等些时日,等到皇帝彻底对她放下,到时候就算她死了,皇帝也不会放在心上。”
秋霜捧着调好的香炉放到炕几上,孙太后凑过去,用手轻轻扇着,深深吸一口气,道:“这‘无忧’果然能让人神清气爽。”秋霜笑道:“太后喜欢就好。”孙太后沉思片刻,又道:“皇帝既然说了要守孝三年,那这三年只怕不会再宠幸妃嫔。这样也好,你让府中加紧训练几个侄女儿,务必要在三年之后选出模样儿、性情、才智最为出挑的一个送进宫来。旁的倒也罢了,只一样要紧,是要调理她们的身子,定要极易受孕,育男胎的。”
她说一句,秋霜就应一句,说到最后,她嘲讽的笑道:“皇帝这一招倒是我始料未及的,三年,好,哀家就陪你等上三年!”
清浅原就不是个好动的人,未禁足时除了晨昏定省,也多数在宫中待着,如今就算禁足,也没什么差别。
只是时日久了,解禁的恩旨仿佛遥遥无期,启祥宫的宫人才觉出了不同。先是去尚宫局领月例,总是听到许多难听的话,若只是冷嘲热讽也就罢了,偏偏有人胆大妄为,竟敢克扣月例!瑶琪几次找她们尚宫,竟被骂了回来。这事自然不好说给清浅听,只得忍了。
谁知到了三个月后,连清浅常吃的药也不送来了,瑶琪这才没有隐瞒,对清浅说了实情。谁知清浅若无其事,淡淡道:“左右皇上以后也不会来了,吃不吃又有什么要紧。”
瑶琪一口气憋在胸口,不敢说的话也冲口而出:“娘娘就算不为自己,难道忘了孝懿皇后的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