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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改平日出门的豪华阵仗，此刻身边只留了一个人陪伴左右，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对太后恨之入骨的伊嫔。
伊嫔站在太后身后，目光不是望向前朝凌允去的那个方向，而是凶狠的盯着太后的背影，欲杀之而后快。
我心一震，难道伊嫔要对太后下手，为她死去的情郎报仇？马上吩咐小连子道“你派人火速去太医院请杨越平杨太医到天恩殿走一趟。”
这边让小连子派人去请杨太医，那边我自己也上了凤辇率众人往会赶，待我到天恩殿的时候，杨太医也急急忙忙的赶到了。
时隔两个多月，杨太医见到我仍像是最初见我一样，不敢正面与我相对，却又总想要偷偷看我一眼。
男人的这点心思我已经知晓，不过他也算大胆，居然敢对凌允最宠爱的妃子有非分之想，但是我正好也可以凭借他的这份感情让他为我死心塌地的办事。
我待他诊完脉，急切的问道“杨太医觉得我的脉象如何啊？胎儿可康健？”毕竟这几个月胎儿在我腹中受了许多苦，若是她不健康，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像凌允交代。
杨太医躬身答道“回娘娘，娘娘的脉象一切正常，胎儿也非常健康。”
我听他这样说方才放心，点头道，“那就好！”顿了一会又问道“敢问杨太医最近几个月可给伊嫔请过脉？”
杨太医一时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说道“臣是皇上钦点专为娘娘和兰贵嫔请平安脉的，并未给其他妃嫔出过诊。”
我笑“皇上是偏爱本宫，但是也委实大材小用了，杨太医医术这样高明，应该能者多劳，也为宫中其他姐妹调理调理身子。本宫今天看见伊嫔，觉得两个多月不见，伊嫔的变化甚是大，貌似得了……”我放低声音，幽幽的说道“失心疯……”
杨太医先前一直是低着头，此刻听我这样说抬起头，对上我的双眸，先是痴痴的一愣，续儿又马上垂下头，喃喃道“失心疯？”
我再点他，“杨太医好好想想，是不是失心疯呢？”
杨太医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坚定的答道“回娘娘的话，依臣多年来行医之见，伊嫔确实是患了失心疯无疑。”
我点头，微笑“既然是这样，杨太医就去给伊嫔确诊一下吧，”然后又看着小连子道“小连子，你也跟着杨大人去伊嫔处，待杨大人给伊嫔确诊了便将伊嫔软禁在她的泽茵殿吧，传本宫旨意，晓谕六宫，任何人没有本宫的应允，不得出入泽茵殿！”
小连子立刻跪在地上应道“嗻，奴才领命。”
杨大人和小连子走后，我看着这空荡荡偌大的天恩殿，想着从前这里是多么热闹，有凌允，有若离，有小连子，有兰姐姐，有穆贵嫔，有德姐姐，还有宛姐姐。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人形单影只。
第143章 斥责凝香
我望向窗外，院子里的杏花早已经败了，连地上的草也是枯黄的没有生机，像是这宫中的女人，活着不过是苟延馋喘。
软禁伊嫔的旨意在后宫传开后众妃嫔会怎么想呢？以为我刚坐上皇贵妃的位置便给众人施以下马威么？还是觉得我容不下比我娇美的伊嫔，趁着皇上离宫遂将她除掉？皇太后又会怎么想？她可否知道我的一片苦心都是为了她？
算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无畏别人说什么。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在后宫同谁真情相待了，让她们心中恨我或是敬我，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下午时分，小连子回来复命，说是伊嫔被杨太医说是有失心疯的时候不但没有反抗，反倒绝美的笑了，她还让小连子带话给我，让我若有时间，也去看看她这个可怜人。
我品了一口茶，皱眉问凝香道“这茶是用什么水沏的？”
凝香略带惶恐，“回娘娘，这茶是用井水沏的。”
我斥责道“在天恩殿这么久怎么连本宫的喜好都不知道？本宫喝的茶一向都是六分井水，三分雨水再加一分露水。你如今就是这么糊弄着当差的么？是不是若离一不在，你们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这种语气对人说话，自己也不知道这火气是从哪里一下子冒上来的，凝香立马跪下来磕头认错，带着哭腔道“娘娘息怒，是奴婢错了，请娘娘原谅奴婢这一回吧！”
我刚想再说她，听见外面有人说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这声音淡然悠远，除了宛妃再无别人。
我起身，“宛姐姐怎么来了？”
宛妃看着我，笑着给我请安，见我并不立刻去扶她，嘴角浅笑，“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我笑“姐姐怎么也开始计较这些了？平日不都是和本宫以姐妹相称么？”
宛妃看了一眼我屋中的奴才，我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等屋中只剩下我和宛妃，她才慢慢说道“昔日这个屋子里住的是我妹妹盈尔，她与我真心相待，我自然能跟她姐妹相称；可是今天这个屋子里住的是皇贵妃娘娘，我见了娘娘当然要请安了。”
我心中一颤，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姐姐说的哪里话，本宫听不懂。”
宛妃坐下，摆弄着桌上的茶碗，“看看，只有你我二人，你都自称是本宫了，还说我的话你听不懂？”
我无言以对，只能相视一笑。
宛妃看我不说话，继续说道“我听闻，你将伊嫔软禁了，名目是失心疯？”
我点头，笑道“姐姐一向不问宫中之事，怎么今天对伊嫔的事这么关心？”经历过德妃、若离、凌清、穆儿和父亲的种种事情后，我已经怕了，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不敢再对任何人付出真情意。我多怕，怕有一天宛姐姐会告诉我，她也是父亲安插在宫中的奸细。
宛妃微皱眉头“你应该知道我关心的不是伊嫔而是你。”
我笑“本宫有什么好让姐姐关心的？本宫刚晋升为皇贵妃，现在好的紧。”
宛妃一改往日淡然从容，厉声斥责道“盈尔，你够了，现在失心疯的人不是伊嫔，而是依兰盈尔你啊！”
我未想到，宛妃居然会这么激动的跟我讲话，诧异的看着她，“宛妃，请注意你说话的口气。本宫到底也大你两级。”
宛妃长叹一声，握住我的手，泪光莹莹“盈尔，你到底是怎么了？从宫外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你无缘无故软禁伊嫔，刚才又破天荒的责备奴婢，我进来的时候给你行礼，你连搀扶一下都没有，还一口一个本宫自称，这绝不是我认识的盈尔，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若离那丫头去哪了？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眼睛盯着宛妃，心里是刀剜一般的痛，这些问题我问过自己不下十遍、百遍，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我想怎么样？想要变成什么样？
我冷笑“宛姐姐，你认识本宫的父亲么？”
宛妃被我问的一愣，茫然道“你父亲？不是左辅承大人么？你是因为左辅承大人造反？……”宛妃顿了一下，了然道“我知道了，你是因为觉得被至亲的人欺骗和背叛，所以心有余悸，不敢再相信旁人了对么？”
说到底，还是宛妃最了解我，或者说宛妃最了解人性。
我还是坚持的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是本宫父亲安插在宫中的人么？”
宛妃见我这样，反倒没了之前的紧张，反问道“你认为呢？”
我摇头，茫然，“本宫已经不会分了，昔日本宫也问过若离，问她是否会背叛本宫，她也是斩钉截铁的告诉本宫她是如何如何衷心，可是还不是同旁人一样，一直欺骗着本宫？”
宛妃听到若离也是我父亲的同谋，眼角闪过一丝的惋惜，然后便波澜不惊的问我“盈尔，我要你平心而论，若离对你究竟怎样？”
若离？我心中一颤“她对本宫，真的是极好的。”
宛妃叹道“我不知道若离为什么会听命于你父亲，但是依我猜测，她认识你父亲一定在认识你之前，而且定受过你父亲的恩惠，她为你父亲办事是为报恩。可是她认识你之后，对你却是一心一意的，对你的事情没有半点不上心，也没想要伤害你分毫，纵然她瞒着你，不告诉你真相，也是怕你伤心，有或许她觉得她那么做才是对你最好呢？你怎么不想想，如果她真的对你没有半分情谊，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换出小连子，让你们一同逃回来呢？她大可以将你们要逃走的消息告诉那些侍卫，让你们无法逃脱啊？”
我看着宛妃，“小连子告诉你的？”
宛妃点点头“小连子办完你交代的差事便来芙蓉殿找我，请求我一定要来跟你说说话，开解开解你。盈尔，你刚才自己也说若离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好，小连子也是，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你一人身上，你明明感觉的到，为什么要封闭自己的心呢？”
第144章 宛妃的劝解
我被宛妃说中了心事，泪意涟涟，看着她道“本宫封闭自己的心？本宫的心不是自己封起来的，而是这个后宫，这后宫里的人，还有那些本宫曾经无比相信、从不怀疑的人一起封起来的。”
我抑制不住的颤抖，激动的说道“你可知道，被父亲和兄长背叛的滋味？本宫一直尊敬仰望的父亲居然成了谋朝篡位的主谋，本宫两小无猜的兄长居然是先皇的儿子，还几度狠下心肠想要除掉本宫腹中皇上的骨肉，当至亲之人对本宫背叛隐瞒，你知道本宫的心有多痛么？你不知道！”
“你又知道被一直深信不疑的人欺骗是什么感觉么？本宫心中淡漠名利的六王爷为了权位起兵谋反，本宫一直疼爱有加的若离不过是父亲安插在本宫身边的眼线，你可知道背一直信任的人欺骗的心有多酸楚么？你不知道！”
“还有，你可知道兰贵嫔不是自己失足坠落假山，而是德妃也就是当今的皇后推下来的？收买刘太医在本宫和兰贵嫔药中做手脚的人不是先皇后，也是现在这个贤良淑德万人眼中的好皇后所为？还有通风报信，告诉皇太后穆儿不是本宫的亲哥哥，在先皇后的汤中下毒，想要一石二鸟的都是皇后，都是这个昔日本宫眼中的好德妃，好姐姐！”
“所有本宫信任的人，所有本宫真心真意对过的人，都这样对待本宫，你告诉本宫，本宫还能相信谁？还能对谁付出真感情！”
我歇斯底里的说完这些话，好像用尽所有力气，疲惫的瘫在榻上，等着宛妃的回话，却听到宛妃低声的哭泣，她咬着嘴唇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是皇后在先皇后的汤中下毒，间接害死大公主？”
我之前只想着不吐不快，想要把所有的心事都说出来，却忽略了宛妃的感受，说到了她的伤心处，可是这件事既然是事实，我就不想对她有所隐瞒，毕竟宛妃有权知道到底谁才是害死大公主的元凶。
我点点头“本宫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大公主确实是被皇后间接害死的。”
宛妃不住的抽噎，双肩也不住的颤抖，我想上前去安慰，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我们都是这宫中可怜的人，各有可怜之处，谁有资格怜悯谁呢？
宛妃哭了一会，收起眼泪，看着我道“盈尔，我不能感同身受你的痛楚，因为我不是你，但你若是问我的想法，我还能指点你一二，因为我了解你。盈尔，这个世界上，谁没被人骗过，谁没被人利用过？口蜜腹剑的人又有谁没遇到过？”
宛妃接着说道“大齐现在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你父亲位居左辅承，你哥哥也是振国副都统，现在你又做了皇贵妃，凌清本来就是大齐的六王爷，你父亲、兄长和六王爷在这种情况下还执意谋反，你不觉得他们不只是为了权位，也有别的难言之隐么？”
“还有若离，她舍命救你和小连子逃出来，难道不能弥补之前对你犯下的错，说过的谎么？至于皇后……”宛妃顿了一下，“她不过是这个后宫中的可怜女人，是历朝历代后宫女人的缩影，即便是你不遇到她，也会有别人遇到她，被她利用陷害，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宛妃紧紧握着我的手，“难道你就要因为这些就将自己彻底改变么？就变的不再相信人性，变得冷漠无情么？盈尔，这个不是真的你，我相信你不过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许多的打击，才会变成这样，我也相信你很快就会自己想明白。”
宛妃说完之些话含泪而去，留下我一个人愣在那里思索着宛妃说的一字一句。
这夜，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一来对凌允的思念和担忧像是爬过心头的虱子，让我坐立不安，二来宛妃白天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对我的当头棒喝，将我一点点敲醒。
待到黎明十分的时候我已经幡然醒悟，宛妃说的对，我不能因为曾经受过伤便封闭了自己的心，不能因为害怕再失去便不主动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