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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不散眉弯-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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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坠正待离去,唇沿暗暗微翘起来。

白世非笑应,“本公子岂能欺负女流,莫如你和大夫人来一局。”说罢人已起身,走到庄锋璿旁坐下一同品茶。

晏迎眉方要推搪,夏闲娉已盯着她一笑,“不如我和大夫人赌点彩头如何?”

晏迎眉一怔,反不急着走了,也笑道,“不知二夫人想赌什么?”

“如果公子不反对。”夏闲娉的目光掠过白世非,再看向晏迎眉时不无挑衅,“就赌今夜公子宿在哪一院如何?”

不顾尚坠在身后轻轻拉扯,晏迎眉朗声道,“既然如此,倒是不妨来上一局。”心想这女子也忒精于算计,白世非从来就没进过浣珠阁,她赢的话可得他一夜,输了却全无损失。

“那大夫人请——”

晏迎眉却不坐,只把身后的尚坠强拽出来,笑道,“我的棋艺倒比这丫头还逊半分,就让她代我好了,二夫人不介意吧?”

“小姐!”尚坠低声恼叫,却已被晏迎眉一把按在了座位上。

“当然不介意。”夏闲娉的脸冷了冷,这个晏迎眉也未免太低估她,竟然让一个丫头与她对阵,转念又想,既然她这么乐意送她机会,她不如好好把握,管对手是什么人,只要她能赢便好,当下脸色又缓和了些。

在晏迎眉的无声逼视下,尚坠无奈之至,只得拿起棋子。

盏茶工夫之后,尚坠布下星无忧角,原本怀有轻忽之意的夏闲娉开始心惊,抬头盯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深藏不露,再也不敢轻敌,收摄心神仔细沉思起每一步来。

张绿漾看得异常无趣,见门外莫言在偷偷招手,便跑了出去。

夏闲娉的棋艺倒并非浪得虚名,不多久双方便成拉锯之势。

尚坠似乎是已久未逢敌手,被挑了起兴趣,凝起眉心格外专注,而夏闲娉由于前面十几手大意,不假思索落子的结果使得自己开局不利,再加上担心会输而想快点结束棋局,不免有点心浮气躁。

又过片刻,当夏闲娉猛攻白中腹四子时,坐在她左后侧的庄锋璿摇了摇头,白世非则含笑看向尚坠,正好她在等待夏闲娉下棋的间隙抬起眼来,他嘴角一弯,别有用意地朝她暧昧地眯了眯眼,仿如在说今夜他将任她为所欲为。

尚坠垂下眼睫,手中已捏好的白子悬在棋盘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晏迎眉忍不住问,“你想什么呢?”黑子败势已显,她只要开始劫杀,基本就可以进入官子决胜。

尚坠手中的棋子终于轻轻落下,却使得旁观三人一同面露惊讶,他们同时看向她,无论如何不应该下在这一个位置,却见她低低垂头看着棋盘,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除了她自己——

那一刻她想,他要她时不容她拒绝,但,她就非他不可么?

他是不是觉得她已经没了脾气?还是他以为她心里真的一丝怨恨也无?他不是喜欢把每个人都当作手中的棋子,不容人离他掌心半寸么?今日她也让他试这一遭,他自己的命运就掌握在她的举手之间,而她,将会把他赶离身边……他既然喜欢娶那么多夫人,何不好好消受?就让她成全他。

在看着她仿佛心意已决般落子如飞,连下了几手败着后,白世非脸上的惊讶缓缓敛起,神色越来越淡,直至毫无表情,庄锋璿和晏迎眉对望着双双疑惑不解,而原本已沉下脸的夏闲娉则很快面露喜色,手筋连发展开更强猛的攻势。

终于,再几手后,尚坠投子,“二夫人棋艺精湛,奴婢服输。”

夏闲娉展开笑颜,心里半惊半喜,惊的是这不起眼的丫头棋艺之深竟是自己前所未遇,喜的是幸而她后来大失水准,被她有机可乘,否则今日她想赢这丫头还真不容易。

她望向白世非,含情道,“那么公子——”

白世非展唇一笑,容颜生色灿绝,“今夜亥时,我与二夫人不见不散。”

说罢撇下一室的人,独自飘然离去。

第十章 夜半听篱墙

(只是改了一点,庄锋璿说那师太近日便会返回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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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蔷薇绽晓,一院香来,圃中,树下,墙角,径边,风过处花事格外招摇,然而,也是这样的不知不觉间,寒木春华未尽,已是红衰翠减,眼看着暮春时分芳菲逐日败谢,原来的姹紫嫣红如今枯凋垂零,便连阑珊枝头也似有些不堪时节变迁的凄凉。

一连三夜,白世非在浣珠阁待到凌晨寅时方离去。

府里私下最热的话题,除此之外还有他和二夫人在膳席上的谈笑风生。

晏迎眉说她自作孽不可活,她没有作声,可以怎么回答?要怎么告诉别人自己心头丝丝作痛的伤痕,要怎么说,她无法控制自己对他不再用情,却矛盾地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抗拒,有时候只想远离他,情愿双方只是路人。

笛音低回吟尽,沉入湖水一寸的足尖已被浸透,潮湿水意沿着袜子往上蔓延,也曾想过,如果就这样在无人之夜放任自己栖身湖底,是否从此便没了世间一切烦恼,再也不用爱,再也不用恨,再也不用忆起早逝的娘,和绝情负义的父亲……

轻轻甩了甩头,将不请自来的消沉而荒谬的念头赶出脑海,从多少年前已是孑然一身,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好祈盼的呢,这一年来流了那么多泪,也应该够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要为任何人而哭了罢。

自水中收回双足,起身时指尖无声抹净眼底染泪的余痕。

片刻后,两道偷偷摸摸的人影走进水阁。

左寻右找却始终没半点发现,张绿漾懊恼地不住挠着后颈上的斑肿,“你说那丫头是不是有病,大半夜跑到这儿就为了吹笛!早知如此你不要叫我跟来嘛!”躲在树后被蚊子叮得又痛又痒,强忍了那许久结果却是白受罪一场,真气死她了!

明明是她自己好奇心重非要跟来看看,莫言心里暗自嘀咕,嘴里却不敢回半个字,只赶忙追上已快步离去的主子。

良久,再没有任何人打扰,湖边的芙亭里终于传出声音。

“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庄锋璿朝已走远的两人扬颌,若说白世非娶夏闲娉是迫不得已,那么这个张绿漾呢?

“小孩子赌气。”白世非意兴阑珊,“你的事怎样了?”

“终于联络上那位师太了,她近日便会启程返回开封。”

“若按我的意思,你们便走了又如何,何必顾忌那么多。”

“迎眉有她的道理,就算你无所谓背负休妻的骂名,她终归也需要给晏大人和晏夫人一个交代。”说话间庄锋璿深感歉意,“说起来还是我们二人连累了你。”若不是白世非代他娶了晏迎眉,使得刘娥能够挟晏殊以威逼,白府原本毋需再迎娶什么二夫人三夫人。

不以为意地一笑,“就算没有你们,她也会设法寻别的由头。”

父母双亡后一颗孤零的伤心无从寄托,全心全意终日钻研生意,惟愿让父母在天之灵也能看到,他没有枉费他们生前教导的苦心,那三年里,他唯一只在忙碌中才能获得一丝慰籍,直到,她来了这里……

“我记得你当时虽然答应了太后要娶夏闲娉,但直到年初她召你进宫去催婚,你也硬是把婚期拖到了三月份。”

“所以我也算没保住晏大人。”作为交换条件晏书本不应被办,无奈他拖延太久,还是把老太婆给惹出了火气。

庄锋璿微微笑起来,“为了小丫头吧。”

白世非沉默,半响后懒懒起身,走出亭外,“睡了。”

已然用上一生真心,却仍捉不住她的半点肝肠,得不到丝毫眷恋,动辄将他推开千里之外,这般一而再地反复纠缠还乱,内心只觉倦意索然,已不欲朋辈慰寂寥。

锲而不舍的声音从背后追来,“迎眉说那天她之所以故意输棋,是因为你和夏小姐撇开众人独自用膳去了。”

白世非愕然回首,“胡说八道,我何时与她独自用膳了。”

庄锋璿好笑扬言,“那个叫昭缇的丫头可是这么说的。”

微蹙俊眉乍然展开,了悟的暗眸从庄锋璿脸上一掠而过,谢绝旁人看戏而拂袖转身,再出声已隐然含笑,“绝无此事。”

原本的满腔抑闷,终究淡淡驱散了些。

漫步而回,还未走出花丛小径,已隐约听闻第一楼外传来压低的说话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白镜既气愤又冷冷地怪叫,“那死丫头说的话你们也信?!院里的小子全都告诉我了,那日公子在屋子里等得心焦,便走出了庭院外头,不料那女人正好端着托盘到来。”

“是不是公子就让她进第一楼了?”晚晴心急质询。

白镜几乎气绝,“你今儿是不是没带大脑出门?公子要是会让她进第一楼,当初又何必煞费苦心在院子里摆一个五方龙神银阵?”

“你嚷什么嚷!没有便没有呗,后来倒是怎样了?”

“既然被那女人撞个正着,以公子的风度翩翩自也不会马上掉头就走,便与她婉言了几句,只说已用罢午膳正有事要去管事房一趟。”言下之意自是无暇多作逗留,说到此处声调陡然拉高,变得甚为不屑,“谁知道那女人竟然面露委屈之色,当场流下泪来,又一味低声央求,希望公子陪她到那边的凉亭里稍坐片刻,等她自个儿饮了那碗三脆羹。”

晚晴讥讽,“果然和那丫头是一条扁担上的货色。”只差一个挑担的人了。

“那女人娇滴滴梨花带雨似的,便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动三分恻隐之心,更何况咱们公子?他平素待人有多温柔你也不是不知道,便对我们这些下人也不曾疾言厉色过,虽然以他的绝顶聪明未必看不出那女人的用意,却总归忍不下心就这么撇下她走了不是?”

晚晴恨啐一声,“有什么忍不下心的,狐媚手段了不起啊?也就你们这些骨头轻的男人才吃那一套。”

看她一脸愤色,白镜不敢辩驳,只道,“公子无奈之下只好陪她到那亭中坐了片刻,我听院子里的说便连半刻更漏也不到,那会儿昭缇没跟过去,可能为了让那女人和公子独处吧,估摸她便是趁这空档去了膳厅装模作样。”

“那死泼蹄子!有朝一日非收拾收拾她不可。”

“不是我多嘴,你也劝劝那位小祖宗,别有的没的总和公子置气,便她进来白府的这大半年,公子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不是今儿要费神哄她高兴,就是明儿要花心思讨她欢喜,我们这些做小的看着都觉得他累。”

说到这个晚晴便泄气,“又不是没劝过,晚弄晚玉和我姐妹三人,数不清戳着她脑门说了多少回了,可她就那性子,我们能怎么办呢?话说回来,公子不就喜欢她那硬脾气么?不然放着府中那么多如花似玉的侍婢他一个也不中意,偏偏就只看上最死心眼的那个。”

半抹弦月从乌云中探出来挂上西梢,淡柔月光洒在石径中独立的身影上,一袭白衣被月色银华照映如水,直到花丛外的嘟囔收起尔后脚步声渐悄消失,俊秀身影依然未动,轻浅笑痕似在回味方才无意中听篱察壁的所言。

恻隐?温柔?当其时他不过是顺水行舟。

夏闲娉需要时机,他便予她合情合理的时机,如此而已。

十一章 祸因夕节起

清明插柳,端午插艾。

从五月初一起开封城内的铺棚便开始售卖蒲叶、葵花和佛道艾等物,每家每户都用艾蒿编成虎形悬挂在大门外以镇恶驱邪,又在神案供上粽子、五色水团和茶酒等物,到端午日更是会佩艾,戴符,缠彩线,挂香囊。

节日前夕,已久没谋面的丁善名提着一串粽子来了疏月庭寻尚坠,在庭院外走来走去,不时翘首往拱门里眺望,神色忐忑而又心急。

几个月前短工期满后他便离开了白府,那之后不知为何,从前很喜欢叫他来走动的商雪娥竟再也不曾让人去唤过他,后来他实在忍不住,寻了个借口来探望自家大姨,心里自是想找机会见上尚坠一面,奈何商雪娥好像很忙似的,还没等他把凳子坐热就拣了一堆果品塞给他,有点紧张兮兮地快快将他送出了白府。

大姨这种一反常态的举动让他心里莫名不安,也曾问过娘亲要不要托媒婆子进府来和尚坠商议一下大婚之事,得到的却是娘亲支支吾吾的答复,只说他的婚书已被大姨取走,让他少安毋躁,家里人自会给他把事儿办好。

他便听话再不擅来白府,却月复一月,漫长等待总毫无消息,再这般下去只怕尚坠终将对他渐淡渐忘,想想不是办法,便趁着节时,悄悄瞒着娘亲和大姨找了来,惟愿亲眼见上伊人一面,确定她仍安然无恙于此间。

好不容易看见游廊下走出来尚坠的身影,丁善名喜色乍现。

他腼腆地把粽子递过去,“这是我娘做的,送些来给你尝尝。”方才说上两句,耳根已然通红一片。

“谢谢丁大哥。”尚坠感激地接过。

不意看见她另一只手中握着香囊,丁善名惊喜交加,说话冲口而出,“是给我的吗?”

长睫飞快一敛压住眼内掠过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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