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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花-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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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因为我。

许是看见了我不相信的表情,他缓缓开口,声音淡得如同在讲一个陌生人的故事:“皇阿玛希望他另立嫡福晋。”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般本本分分、勤勤恳恳地相你的儿子,教你的孙子,你呢?一年就发那么点点工资不说,还对我不满意,有没有搞错?

“我也不懂皇阿玛的心思。”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口中虽这样说,但心里肯定不会对此一无所知。可是,话已至此,我总不能拿把刀跟他比划两下,威胁他:说不说,不说本福晋削了你。

大概双方都明白,接下来的话,已经不存在实质性的意义,我告了退,他也没挽留。

“福晋?福晋?”

“啊?”

景全垂首恭敬道:“接下来去哪里?”

我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回荡着四阿哥的话,心里乱糟糟的,估计什么事儿也办不好,便吩咐说:“回府吧。”

“嗻。”

我是在康熙四十四年嫁给胤祥的,到如今,已是八年光阴。按理说,除了那场莫须有的镇魇太子事件,我一直都是很安分守己的,即便是没有什么优秀表现,但那也不能构成另立福晋的理由呀。难道……是洞悉了我在暗中帮四阿哥的事儿?这个也不可能呀,连四阿哥和胤祥都以为我在帮太子,难道康熙爷真的就那么神?

想着想着,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问笙儿顺子那边有没有传来消息,当看见她缓缓摇头时,我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既庆幸没有任何不好的消息,又沮丧连一点音讯都没有。

“额娘。”

我转眼看去,芸芸正从门边儿上探出小脑袋。“你怎么不在自个儿屋里待着?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她瞅了一眼笙儿,话语间有些委屈地说:“芸芸想看看额娘好不好,就跟在笙姑姑后面过来了。”

“额娘现在有事儿要做,芸芸回自己屋去好不好?”

“是不是因为阿玛?”

笙儿一把抱起倚在门口的芸芸,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好了小祖宗,笙姑姑带你回屋去。”

晚间,额萨回来了一次,却说宫里那边严得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好像其他皇子并不知晓这件事,只有四爷派了人在打听。我让他到四阿哥府上去问问,看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他得了令,很快就骑马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笙儿说额萨回来了,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什么消息也没带回。我疲惫地摆了摆手,让笙儿带话:“你让他先歇着吧,明天到顺子那去替额罕。”

“福晋,爷吉人自有天相。”

“嗯。”此时此刻,我也只有这样安慰自己了。

其实,四阿哥的话让我的心里更乱了,倒不是我认为自己害了他,相反,我觉得很开心,因为这证明了我在他心里无可取代的地位,即便是形式上的,也无法动摇。可即便康熙爷真的是怎么看我怎么不顺眼,即便他真的心意已决要给胤祥重新选一个福晋,但也不用把他关起来啊。本只是自家后院的私事,这样一关,不就上升到了国家大事的地位了么?囚禁皇子,只有到了大阿哥或二阿哥那种罪名,才会出现的事儿,犯不着为了娶妻这么件家事给关起来吧。又或者,其间还有发生别的事情?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闪过千百个念头,又千百次地被自己否定,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天亮。以至于笙儿来替我梳洗时,直盯着我的一双熊猫眼心疼。我让她给找件儿端庄鲜艳些的衣裳,又上了比以往浓的妆,心下一横,决定去一趟皇宫。

既然你不给个话,那我就亲自找你要人。自家老公一夜未归,甚至连个音讯儿都没有,不说别的,我担心一下总可以吧。所以,这就是我去宫里的名目。

午时刚过,我就让景全备车,然后直奔皇宫。

晃动的车厢中,我将昨晚想好的一句句说辞挨着过一遍,然而没走多远,马车忽的停了下来。我听到景全在帘子外面叫了声“福晋”,当下掀起帘子,眼前棕色的骏马,以及马背上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让我结结实实怔了一下。

“胤……胤祯?”他怎么会在这儿?缘何拦住我的车马?

静默在空气中肆意地蔓延,我们相对无言,只睁眼望着对方,有话,却不知究竟该说哪一句。隔了许久,从他身后驶来一辆马车,看那车饰,我已经猜到了来人。

“十三嫂子,织凝最近不舒服,可否请嫂子陪陪我?”一个甜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宛若三月里盛开的桃花。为了避嫌,他竟是演了这么一出,是呀,妯娌之间的来往,旁人还有什么闲话可讲呢。

对面马车中那双晶莹的眼,似乎含着淡淡的哀愁,如同春风里连绵的柳絮,随风而逝,却又生生不息。“好。”

我们并没有去胤祯的府邸,而是去了那年我献计献策修葺的那间别院。秋岁九月,菊色未开,芙蓉已冷,木叶萧索委地,整个院子里一片惨淡。我抬脚走进去,他随后跟上,而那个说让我陪陪的女子已经体贴地离开。

脚下的步子不停,轻微的足音,映衬着这场无边的安静。我不禁问:“你请我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玩深沉?”说话时,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比较轻松。

但事实上,他并没被我故意装出来的轻松感染,相反,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低沉了,若阴霾了许久的天空,始终闻不到阳光的味道。我们依旧走着,依旧重复着静默,过了许久他方才开口:“若萌……他,没在宫里。”

我自然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当下脱口而出道:“那他在哪儿?”

胤祯侧过脸,不知将目光放在何处,只听他缓缓开口,我只觉一阵眩晕。我敢说,此刻再没有这四个字能刺激我的神经了,就像一句咒语,刺痛着我的每一处感官——养蜂夹道,竟是那个如梦魇一般的地方。
  No。45
“你怎么知道的?”连我和四阿哥派人整日守着都没查出来,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因为那日,我正好在御书房。”

他也在御书房,可顺子说只有胤祥一个人呀,于是我脱口惊呼道:“什么?那天皇阿玛不是只召了胤祥一人去么?”

“我是后来去的,恰好那时皇阿玛命人将他秘密押送养蜂夹道,所以我才得知。”

秘密押送,连消息都封锁了,比禁锢大阿哥和太子爷更甚,他到底是犯了怎样的错,才会招来康熙爷如此大的怒气。“那……那你知不知道,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结果他摇了摇头,回说:“我也只是碰见了那一幕,至于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只觉当时皇阿玛很是生气,把臂搁都给砸了。”

“不行,我要去趟宫里。”听完他的话,我更是按捺不住,恨不得现在就冲进乾清宫,一问究竟。

看我转身要走,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就抓住了我的胳膊,急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

我被拉急了,发脾气冲他喊了声:“那你要我如何?”喊完以后,才觉得自己很不应该,再怎么说,他都是好心,况且,胤祥的消息,还是他带给我的。“对不起,我着急了些,可是我必须去一趟宫里。”

他缓缓松开握在我胳膊上的手,仿佛用尽了力气,然后低声说:“你这样莽莽撞撞地过去,也许会给他造成更大的困扰。”我见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没出口,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只听他沉沉的声音:“那天,十三被带走时,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儿臣只求皇阿玛不要动萌儿’,而皇阿玛也正是在那时砸了案上的翡翠臂搁。”

我闭了眼,心里乱七八糟,好像有什么东西,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

“若萌。”

睁眼,光线在一瞬间变得刺目,然而世界也在这一瞬变得明亮。我听见自己不大却清晰坚定的声音:“胤祯,我一定要去。”因为他在那里,即便是把自己搭进去,我也会去。

“其实,我早知道自己劝不住你的。”他的话里,不知带着的是自嘲还是落寞。“但今天已经不早了,明日再去吧。”

我只浅浅地笑,没有答话,他见我这般模样,嘴角也勾起凉薄的笑来,只道:“好吧,我懂。”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和胤祥出了什么事儿的话,府上,还拜托你帮扶一下,可以吗?”其实,我真的很不想求他的,这样就像是自己仗着他的爱为所欲为一般,可是,除了四爷和他,我还有谁能求呢?

“好。”

紫禁城城墙上的琉璃瓦折出暮光的色彩,映在暗红的墙面上,沉入我的眼角。我以为自己够勇敢的,可走到这里时,心底还是胆怯了,养蜂夹道的十年,芸芸、暾儿和晈儿该怎么办?胤祥的腿疾会不会在那样糟糕的环境里恶化?还有……他心上的那道伤,是不是会变得更深……

可是,我也了然,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大殿之上,冰凉的一片,我由梁公公引进去,在下面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绯夕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清灵的声音在空泛的殿中回响,却半晌都没得到一个回音,不过,经过了这么多事,就算原来还有些棱角,也早就被打磨干净了。所以,我只恭敬地跪在下面,一点越轨之举都没有。

要说起初我还没有什么不适,可在稍微一动身以后,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觉便顺着小腿爬上了腰,难受得如同有针在扎似的。

“兆佳氏?绯夕。”一个厚重的声音从殿上传来,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三次直呼我的名字吧。

“臣妾在。”

“你此番求见,是有何事?”

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算是见识了。“回皇阿玛,绯夕是为夫而来。”说话间,我并未抬头,却感受到了陡然暴涨的寒意。

“为了胤祥?”话虽是在问,可一点问的意思都没有,完全肯定的语气,

“是,因为胤祥被皇阿玛留下后就再没回家,而且音讯全无,故而绯夕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因为当时只有胤祯知道这件事,我只有假装不知胤祥被关在养蜂夹道,以免连累他。

原本冰凉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压抑起来,像是在隐忍怒火:“那你就不必再担心了,即刻给朕回去。”

“胤祥腿疾未愈,情况反复,绯夕心忧,请皇阿玛开恩。”说完,我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地板的冷沁入额头时,我几乎都要颤抖。

“你是想让朕放了他?”

“绯夕不敢,只求……只求……皇阿玛能把绯夕和他关在一起。”我伏在地上,静静等着回音,放人,我是不指望了,只希望能进去陪着他。

“滚!”然而那一个字像是要冻结一切,刺骨的寒意侵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给朕滚出去!”

我兀自伏身,却有侍卫将我架起,强行拖出了乾清宫,那一瞬,有悲痛,有不甘,有屈辱,可是,独独没有眼泪。跌落在地时,粗糙的地砖磨破了我腕间的皮肤,星星点点的血染红了灰白,我侧过身子,垂首跪在宫门前,一如那年的他。

夜色悄悄覆上天边,深深的蓝色掩住余晖,我跪在那里,漠然地看着失去知觉的双腿,以及这片阴森森的土地。胤祥,此时此刻,你在做些什么?是否跟我一样,坚强地抗争,亦或是,汹涌着失望?不过没关系,天涯海角,我们都不孤单,因为有你有我。

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跪到清晨,也许,还会更久,不想,二更天的时候,突然来了人。那整齐沉重的步伐,让我隐隐感到不安。

“福晋,皇上口谕,请您跟卑职来。”

“去哪里?”莫非是带我去见胤祥,可是,我心里明白,这个可能小之又小。

那侍卫抱拳回说:“福晋不必多问。”

是呀,问了又有什么用,就算是地狱,我也得去,只因圣意如此。听了他的话,我撑着地准备起身,奈何腿上使不出半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犹豫了一下,向后一挥手,另外两名侍卫上前想要扶起我,我拒绝道:“等我缓一缓,我自己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领头的侍卫也不多言,只说了个“请”字,便在前方带路。两百三十七步,我停在一扇有些古旧的门前,里面暗得只有一星烛火,暗影摇曳,若同噬人的魔窟。

“福晋,请在此处等候。”侍卫替我掩上门,隔绝起这个暗小的空间。

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然后坐在凳子上,如他所言地等候着未知的一切。皇上到底想做什么?我发现自己愈来愈猜不透这位真龙天子的心思了,这个时候朝野上下都在为立储之事忙乱,他却闲得来关心一个嫡福晋的废立,这是不是有些颠倒轻重、无理取闹了?还是说,此事背后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内幕?可我实在想不到,有何事会让他大动肝火,以至大动干戈。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门突然被人推开,我抬眼一瞧,来的有三个人,为首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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