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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暇思索这份喜悦由何而采,她点头便要应允,不料他却伸指抵住她的唇——
“如果你恢复了记忆,心意依然不变的话……”
※ ※ ※ ※ ※ ※ ※ ※ ※
荆无极十五岁——
“小师父,等等我……”
娇嫩的童音自少年身后不远处传采,少年微蹙起眉,想置之不理,脚步却仍是不自觉地缓了下来,身后的小小身影紧追不舍。
“哎哟!”一声闷喊伴随身体跌落地面的声响,少年不由得停住脚步。
徐徐转身,美丽的蓝眸微徽眯起,冷冷望着扑跌在他面前,正蹶着小屁股亲吻大地的小小人儿。
短短的腿儿缩了缩,小手缓缓撑起,不一会儿,小人儿已从地上爬起,朝少年露出一抹憨笑,就见一张圆白脸蛋沾污了好大半,光洁的额头还擦破了皮,渗出几许血丝。
少年的浓眉不觉又纠紧了些,心里顿起浮躁,微愠道:“谁让你用跑的,这么摔,不疼吗?”
“不疼、不疼……一点儿也不疼。”小人儿露齿一笑,举起小手便要往额头擦去——
“别动!”少年微扬高声音喝止道,神情有些恼。“不许用手去擦!”
短短的小手停在半空中,眼儿睁得圆圆大大的,随即赶紧放下手,露出乖顺的笑:“月儿听师父的话,不擦。”
少年不发一语转身继续往前走,行进的脚步却缓慢了许多,让身后的小人儿不即不离地跟着他。
走进书房,他立即取来干净的白布沾了些清水,朝她命令道:“过来这儿坐下。”
小人儿喜滋滋地照着他的话做,抬起亮晶晶的大眼对着他咧嘴笑。
“现在是午睡的时间,下午还要上课,你不睡觉去跟着我做什么?”
少年沉下脸训道,一边为她拭去额头的脏污与血迹,微眯的眼在瞥及她因忍着痛而绉拧的小鼻头,手边的动作更加轻柔了。
“很痛是吧?这就是不听话的后果!”嘴里念着,他仍是小心翼翼替她抹上药膏。
“月儿不痛……小师父别生气……”圆滚滚的眼儿偷觑着他努嘴道:“我、我不想睡午觉……月儿想跟着小师父。”
处理完毕她的伤口,少年站起身走向书案,冷淡地道:“我要看书,没时间陪你玩。”说罢,径自坐下,翻开书籍阅览,没再理会那眨巴着眼跟在身旁的小人儿。
她倒也没吵他,只是忙碌地在他周身绕来绕去,一会儿爬上椅凳子,手肘抵在书案上支着两颊盯着他,一会儿溜到他腿边磨蹭。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咿呀”一声被打开来,走进一道高大的身影。
“无极,冰月娃儿是不是又跑来这儿了?”荆铁衣笑眯着眼问道。
荆无极没有回答,书案下却微微起了一阵骚动,随即探出一颗圆圆头颅。
“大师父,我不睡觉,你别抓我回去!”小冰月嘟着嘴道。
荆铁衣呵呵笑道:“大师父不抓你回去,可是你老是跟着小师父怎么可以?”
“月儿不吵,为什么不可以?”娇软的声音有些不服气。
“冰月娃儿,你这么喜欢小师父,想要天天都跟着他吗?”荆铁衣老顽童性子一起,忍不住说话逗她。
小冰月点点头,小手还揪着荆无极的衣摆。
“天天跟,要跟多久?”
小脑袋瓜很认真地思考了下:“跟到月儿长大!”
“这样啊……那长大以后呢?”
六岁的娃儿显然没想那么多,只是皱着眉头望着他。
“依大师父说,长大之后你可就不许跟了。”荆铁依故意板着脸道。
“为什么?”微微鼓起的脸颊红咚咚的,煞是可爱,嘟起的嘴显示小人儿很不开心。
“长大之后,月儿就是个大姑娘啦,怎么可以再天天跟着小师父?”
“月儿不当大姑娘!”小冰月生气地跺脚。
荆铁衣瞧得好不开怀,这娃儿逗起来真是有趣得紧,让他忘却一堆令人烦恼的事。
“月儿想不想永远跟着小师父呀?”他一步一步引小娃儿人瓮。
这话一出口,原本径自览书毫不理会一大一小对话的荆无极,蓦地自书籍中抬起头,微眯起眼瞪向自己的爹爹。
荆铁衣装做没看见儿子明显带着警告的眼神,笑嘻嘻地望着小冰月,等着她回答。
小冰月抬头直盯着荆无极,怔怔地看了好半晌,然后转而望向荆铁衣,朝他猛点着头。
“很好!大师父就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他向她招了招手,小冰月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只要月儿成了小师父的新娘,就可以永远跟着小师父啦!”
哈哈!亲亲吾儿,你逃不了啦!
“新娘是什么?月儿不懂。”圆圆的眼儿不解地盯着荆铁衣。
“新娘子就是要跟小师父长相厮守、不离不弃、同生共死的人!”见小娃儿仍是一脸呆愣,他索性简短道:“就是永远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的人,这样你懂了吧?”
小冰月似懂非懂地点头,旋即却又发愁地绉拧了‘张粉嫩小脸:“大师父,月儿要怎样才能成为小师父的新娘?”
荆铁衣撇开脸,避开儿子那已转变成吃人似的,凶猛目光,径自回答:
“这事简单得很,只要你赢得圣女之位,就能成为小师父的新娘啦!所以,月儿从今天起要好好努力,知道吗?”
小冰月看看荆铁衣,又瞧瞧荆无极,不知道是不是真弄懂了,忽地跑向荆无极,窝进他的两腿间,双手抱着他,抬起亮闪闪的大眼瞅着他咧嘴笑道道:
“月儿要当圣女,月儿要当小师父的新娘……”
※ ※ ※ ※ ※ ※ ※ ※ ※
即使失去了记忆,她的心意依然未变!
暗夜里,荆无极白色的身影矗立于敞开的窗边,光明正大掠进的风扬起衣袍,在微弱的月光下,似乎也拂动了他的表情。
儿时的童言童语,她竟当真了,而他……也几乎要当真了呢!她因此差点送掉了一条命,他虽不舍,却不能不舍得!
他得承认自爹死去、自己继掌圣月教的那一日起,他的心变得冷硬而无情,当时诡变的情势让他确定自己必须走的路,他做事一向有计划、也有远见,对于自己决定的事从不迟疑、后悔,而她的存在确实会成为他的阻碍,所以他选择牺牲了她。
他对她算是狠心吧?
那一刀虽没要了她的命,却足以将她对他的感情连根刨除!
后悔吗?并不!他很清楚即使再重采一次,他依然会下手……只是啊……他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的心竟然也会害怕……怕她想起那一晓的事……
为什么怕呢?是怕她恨他?
优美的唇形不觉浮上一抹微带苦涩的笑。他没教过她爱人,她却很有可能因他而懂得恨……
“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几乎要以为你也同我一样,为穹苍丢出的难题而伤神哩!”
柔媚的女声随着夜风一同拂过他耳际,搅扰了他的思绪。
淡淡月光下的俊颜并无惊讶之色,有的只是被打扰的不悦。
“皇太后纡尊降贵于深夜造访无极,不知有何见教?”冷淡的声音与背对的身影显示出主人没有谈话的兴味。
“不必拒我于千里之外。”庆妃不悦地挑眉。“我来,只是为了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荆无极徐徐转身,淡笑道:“无极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呢!”
庆妃有备而来,柔声道:“无极,咱们一直都合作得不错,察兰也在咱们的掌控之中,冰月丫头的出现对你对我都不利,你若聪明的话,就该知道怎么做!”
温雅的笑颜颇感伤神地凝敛,似是十分为难:“太后,请恕无极愚昧,着实不知该怎么做。”
“你——”庆妃强压下怒气,冷声道:“你不会不知道该怎么做!当年你是怎么让那丫头消失的,现在就让她再消失一次,相信对你来说并不困难!”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今时非往日,无极恐怕无能为力!”唇边笑意依然,低垂的蓝眸却在瞬间潋过一抹冷光。
庆妃眯起眼:“你的意思是你要与我为敌?”
“无极不敢!”
庆妃冷哼一声:“别以为你现在护着那丫头就能安枕无忧,她若知道当年是谁捅了她心窝一刀,你这国师的位子只怕仍然坐不长久!”
“无极的事不劳太后费神。”丝毫没将她的威胁放在心里。
“很好!你既有你的打算,那么我也无须再念及旧情!”庆妃咬牙道:“我会让你后悔背弃我!”说罢,怫然甩袖离去。
再度恢复静寂的长夜,幽幽响起一声叹息,跟着传来冷魅的低语:
“真是伤脑筋呀……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这国师之位,我可是一点也不恋栈哩……”
第七章
“你要我和你对招?”
梁善福有些惊讶地望着一脸温雅淡笑的荆无极。
住进圣月宫半个多月,总是寒江陪她过招,他在一旁观看,偶尔指点一二,难得他第一次开口要试试她的功夫。
“尽管放手过来,不必拘泥。”荆无极神态优雅地收起手中纸扇,以扇为刃,静立而待。
梁善福自是不敢小觑,手握弯刀,轻巧地旋转舞动,招式柔中带劲,转瞬间已攻进数招。
扇柄与刀刃相击,发出铿然声响,片刻后,她便明白自己远非是他的对手!
“再来一次!”
她依言拾起被打落的弯刀,再次与他过招,前殿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银霜公主,请你让属下先去通报一声吧!”大护法难得放软声音劝道,一脸为难地望着银霜。
“哼!连你都这样对我,守护圣女是护法的职责,现下还未决胜负,你的心就已经先向着别人了?”银霜怒恼道,杏眸里满载怨忿。
“公主息怒……”大护法粗犷的脸庞显得无措,眼里闪着掩不住的爱慕,急急表态道:“属下对公主永远忠心不二!”
“很好,那就给我滚开,不要挡住我的路!”
声音由远而近传来,未几,怒气腾腾的银,霜已来到供练武之用的后殿。
梁善福看了她千眼,随即收势,跃回原位。
“无极师父好兴致,在此陪冰月练武过招啊?”
轻柔至极的嗓音,却是说得咬牙切齿,银霜心里的怒火腾腾燃烧着!无极师父从不曾亲自与她对招,而今冰月丫头竟能让他首开先例!可恶!
“银霜也请无极师父赐教几招。”她不服气地要求道。
荆无极双手垂负身后,神态冷淡地吩咐道:“寒江,你陪银霜公主过几招。”
闻言,俏脸一阵青红交错,怒瞠的杏眸微闪泪光,哽声道:“原来娘真的没骗我……无极师父你好狠心,竟然为了冰月而打算弃我不顾!”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荆无极无动于衷地道。
见他对自己如此凉薄,银霜忽地放声大笑,跟着笑声倏然而止,满带杀意的眼眸恨恨地瞪向梁善福,下一刻,随身的弯刀已离鞘丽出,杀向梁善福!
事出突然,旁人根本来不及阻止,转眼间,冷锐的刀锋已逼向梁善福胸前。
眼看着刀光朝着自己疾闪而来,梁善福不觉怔了一瞬,并非躲不过,只是没想到她会当着荆无极的面攻击她,在紧要关头的一刻,她侧身往旁避开,却仍教刀锋划破了左臂。
凌厉的攻势尚未打算停歇,横刀又是狠绝的劈砍,梁善福欲举刀相格之际,倏地一阵疾风扑面而来,跟着传来一声娇呼,定眼一看,荆无极不知何时来到她身畔,而银霜却已扑跌于地,唇角带着血丝。
“银霜公主!”大护法欲奔向前扶起她,却又顾忌着荆无极,抬眸望向他,盼能得到他的允许。
“扶她回去疗伤吧,从今天起不许她在我面前出现!”荆无极淡冷地下达命令。
得到应许,大护法赶忙扶起一脸心有未甘的银霜退出后殿。
手臂传来的强烈刺痛感让梁善福从怔愣中稍稍回过神来,心里受到的惊吓着实不小,并非怕死,而是被银霜那强烈到欲置她于死地的恨意给震愣住了!
这一刀划得不轻,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的衣袖,滴落雪花岩地板,染上怵目惊心的红。
荆无极看了她微微泛白的脸一眼,随即伸手点了她的肩穴;“寒江,到练功房拿上好的金创药,我在房里等你。”吩咐完毕,他迅速抱起梁善福,走向自己的寝宫。
突来的举动让她完全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挣扎道:“我、我可以自己走……”
“别动!”荆无极沉声一喝。
她被他冷厉的声调怔了一瞬,缓缓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