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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把不知道,把了,饶是温岫这样的人也禁不住面露惊异神色。他……
脉象沉、细而弱,这也罢了,怎么还现了如珠走盘的滑脉?
莫非他哪处瘀血?不像啊!还有……另一种可能……
一想到这儿,温岫兀得想起孙仲林每对此子有些亲密举动……眸光一闪,温岫左手探向风信子胸膛。
那处没有男子虬结的胸膛,也没有女子的柔软温暖,却是绷得极紧的粗糙布料……他……是个女子?!
温岫扶着几近昏迷的风信子,一动不动。那一刻,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点不知所措。
难怪孙仲林总有些孟浪举动,亏他还只是以为他风流,有些别样癖瘾,原来他早就看穿风信子的掩饰。
温岫有些不是滋味,仿佛怨自己不够洞悉世情,仿佛又不只是这样。继而又有些烦恼,风信子几近昏迷的模样不像是寻常病痛,他虽有些医术在身,却着实粗浅,若有些三长两短……
温岫没允许自己再假设下去,他把风信子背在背上,连夜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多留言打扰大家的阅读了,呵呵。
、天葵水
天微光时候,拥雪化朝露。
天破晓时候,朝露腾轻雾。
一夜工夫,温岫绕城,上了平天山。
“先生,长卿给你带了个病人!”见到了一方茅屋前的人影时,温岫朗声招呼。
篱笆庭院内、药圃中理药的朗拓直起身来,看见温岫浑身热气直冒,犹如仙人下凡,背上一人,露出的半张脸,面色煞白、呼吸浅促。
朗拓笑笑,招招手,二话不说,便带着温岫进了里屋。
屋内一名年轻女子,做妇人装扮,眉目雅淡,姿态静美。
“雅盈,把公子背上的人扶下来吧。”
名唤雅盈的女子浅浅行礼:“温公子。”,而后把风信子安置在榻上。又转身出去,半响捧进来一盘热水,拧了一条布巾给温岫,随后才帮风信子收拾。
雅盈径自忙碌,温岫与朗拓一旁说话。
温岫大略把风信子的事挑着说了一些:“滑脉……记得先生提过,若非淤血、湿重,便是女子有孕或……天葵水至。长卿……”
朗拓年纪四十上下,一派质朴,既无世家清贵,也无豪强莽气,只因有岐黄在胸,得尽大道的磊落。他听了温岫陈述,眼带笑意的看了看温岫,而后跪卧榻边与风信子诊脉。
先右后左,朗拓有医者的仁心,有道者的浩然。雅盈静立一旁,温岫兀自饮茶,室内落针可闻。
不一会,朗拓站起来,示意雅盈:“取干艾叶做卷,点头烧灸任脉之上肚脐、脐下三寸关元穴。一刻钟后止,任由之静卧休息。”
朗拓吩咐完,走了两步,似想起什么,回头又对雅盈道:“这姑娘……雅尔只怕要费些心思。”
雅盈抿嘴一笑,淡柔声音说道:“拓哥请公子院外赏雪稍候。”
朗拓一笑,对温岫做请,两人便于门外安坐。
天寒,苍山点点雪白,如山河破碎,连往日葳蕤的药圃也寥落得很。
温岫院前负手而立,面对漫天的萧瑟蛰伏,心绪有些难以言说。朗拓凝眉,落下温岫,转进后屋,不一会,他手捧小笸箩、装着热气腾腾的菽饭:“赶了一夜的路,只怕饿了?随意用一点,等雅盈忙过了,让她另做。”
菽饭是为贱民之食,但温岫素与朗拓交往,并无身份之别,来到朗拓居所也就不会计较衣饰、饭食之不合身份,因此并不客气的径自取用。
两人相对而卧,饭毕,朗拓缓言:“该唤‘此子’抑或‘此女’?他虽是女子之身,但看着衣着相貌便知此子自小便被人当作男子训养。”
温岫不语,只觉得菽饭吃在嘴里到底还是粗糙磨砺、不是滋味,因此执杯漱口。
“此子脉象,左寸部细、弱、数,左关部沉、细、涩,左尺部细、弱。唯独右寸、关两部略见平和有力之象,但右尺部仍是细而弱。脉象所示,此子心津少而不养心,故此心火上炎,必有舌尖发红;肝气郁而多忧虑,必有易怒忧愁;肾元弱而精气少,则必有畏寒瑟缩。唯独属金之肺、属土之脾略健壮,可以五谷滋养五脏,可以肺气宣发而不易感外邪,最终得此外强中干之躯、至阴至寒之质。”
温岫想起风信子缩在紫裘里亦嗔亦喜的样子,不禁微笑道:“先生好脉!”
朗拓言毕细看温岫面容,只见他眸下微青,当是连夜赶路的缘故,不禁微喟道:“难见长卿你如此辛劳,此子想必紧要。哎!乱世之内,人人皆有些言不得的苦衷。此子胸前裹布,可见其用心之孤苦。但天地人,道行不破,岂能压抑?女子成人天葵水,总会有这一日。”
温岫点点头,心中有些波澜起伏,却不知从何说起。天地一蓑翁,他独钓一江的山河破碎,风信子这枚鱼饵,钓的不仅是彭城一城的平安,还有淮南战场的关键。能不能,对他而言不是选择题,是是非题。时至今日,他不能顾及风信子的生死,然而,他又不能不顾及她的生死。
矛盾,从来因欲望而生;矛盾,也从来必由信念而解。
朗拓看着温岫眸中晦暗不明,暗自担心,但他毕竟什么也没有问。他深知温岫有智慧,尚庄老之自然而然、心随所欲,就终得云过山如画。
许久,温岫敛去眼中变幻不定,朗朗笑开:“先生,平天山固然高耸,但尹融的氐族死士已没入彭城附近水道,若他们逆流而上,迟早到达平天山,那时,先生危矣,温岫奔走这趟,特意告之先生,早做打算。”
特意告知?温长卿阿温长卿!你不知你从来诚恳观照自己的内心?如何此刻委婉说谎?朗拓轻笑着摇头,却不点破温岫,只说:“慕容垂在山的西面,长卿在山的东面,两城一山,隔山而治,竟能相安无事,确实奇妙。长卿放心吧,平天山不能为人所据,自有道理。朗拓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但也知道,这山不是什么人想上就能上的。”
温岫笑笑,知道朗拓所言大有乾坤。何况朗拓医术极高,南北皆知,乱世之内,医者虽不入上九品,但自有其生存的空间,因此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屋内雅盈烧暖了火炉,卷了艾叶条,解了风信子衣裳,似凤凰点头般烧灸其肚脐、关元穴。
渐渐的,风信子只觉得一股暖流在小腹上弥漫,那种叫人全身紧缩的冷胀脘痛似冰雪遇火般渐渐消融退却。她清吟一声,紧绷的脸蛋也渐渐展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剩下轻微的胀满,风信子便觉得有人悉悉索索的解她的腰带,她眉头一紧,无意识的紧紧拉住,口中呢喃:“不要、不要……”
雅盈轻笑摇头,按下风信子的手,轻轻说道:“好好歇息,我与你收拾……”
也是柔糯的吴语,但绝没有孙癫子的妖邪之气。风信子放下心来,一下坠于黑甜梦乡。
一觉醒来,冬阳斜照。
风信子转头,看见一旁一叠粗布整齐叠放,那是……她的裹胸布!
头皮一下炸开,风信子连忙坐起,胸前的薄被应声滑落。风信子低头,满脸通红,再看身下,厚厚一层草纸……
屋外雅盈听到声响,转进来,便看见风信子拥着被子,紧咬着嘴唇,眼含着泪水,满是不知所措。她浅笑着卧到榻边:“我叫雅盈,听温公子说,你叫风信子?”
风信子抿着嘴,紧紧的揪着被子,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听闻阿信走四方的?何曾见过石头压得住小草、青山挡得住流水?”
风信子嘴角一垮,仍是尴尬满满。
雅盈一偏头,有点儿慧黠:“做了男子太久,不记得你本就是女子?”
“阿妈……说过一些……还是男子方便……”风信子低了头,半响才鼓足勇气,嗫嚅道。
雅盈轻轻摇头:“一点也不会不方便,我一会教你。只是以后你别裹胸了,你吃过的苦头,我想着都替你难受。”
风信子没有答话。
雅盈见状便在身侧取了两条布带,如此这般的细细说给风信子听,中间少不得细细体贴风信子的心情,很是周到熨帖的开解了一番。
而后风信子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万般不习惯、千样不耐烦,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耷拉着脑袋不大愿意见人的样子。
晚饭时分,温岫见到了耷拉着脑袋的风信子。她上身仍就穿了旧袍子,想必是原先的下裳脏了,换了一件,颜色差的也太远,看着不伦不类的。温岫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
雅盈一面张罗晚饭,一面悄悄对朗拓说:“拓哥别多提,阿信别扭,怎么也不愿穿温公子送进来的那套衣裳。”
朗拓闻言一笑,又眨眼,极快的在雅盈的腰上捏了一把,然后转身笑道:“你是阿信?也该换上长卿为你准备的曲裾。雅盈也真是,也该给她换上!”
温岫似笑非笑的看了那两夫妻一眼,那边风信子低着头,面上一直抽搐,而雅盈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借口端菜把朗拓拉了出去。
早前听到朗拓说的那句“乱世之内,人人皆有些言不得的苦衷。”,又想起日后彭城风起,风信子还不知道如何下场,温岫便也不十分忍心苛刻她,因此特意遣朗拓的仆人下山买了一套女子曲裾给风信子。原本她就是不领情,他也不愿多说什么。但朗拓既然提起了,温岫也大方:“你既是女子,便该有女子模样,怎么不换上?”
风信子一想到昨夜这样丢脸,又是温岫把她背上来的,就一股子烦躁就直冲头顶。她本是荒坞荒人,只懂逐利而行,从没有什么人告诉她是非对错,更别说知恩图报。心中那股烦躁顶着,脾气里的蛮横不讲理顿时爆发,她恶狠狠的捡起那套百鸟纹锦缎、深红镶边的曲裾猛然贯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再加上两脚:“呸!谁要穿这东西!老子命贱,穿了晦气!”
温岫心中一扯,说不出的滋味涌了上来,也不思量,只拔出剑,一下挑起地上的衣裳,刷刷几声,挑了个七零八落,而后面不改色,淡淡说道:“既然不穿,留着何用?!”
风信子脑袋一空,平时的伶牙俐齿全都消失不见,瞪着温岫,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温岫看着一地的碎布,皱了皱眉,收了剑,卧在一旁,闭目养神。
躲在屋后的一对夫妇面面相觑,良久雅盈才惊讶的问道:“拓哥见过长卿如此么?这是生气了?可见他面色如常啊!”
朗拓轻笑两声,高深莫测说了一句:“有戏!”
……
作者有话要说:阿信成人,其他没什么好说的,请多留言,谢谢。
、云舟靥
一顿晚饭吃的那叫一个别扭!
温岫自不必说,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吃的那叫一个淡定。朗拓两夫妻虽没有温岫那等高门公子的舒雅,却自有一股安贫乐道的坦然,落在温岫面前,倒也不卑不亢。唯独风信子,简直屁股长疮。
可也不能怪她,荒坞里有汉人,但十个里有八个凄凄惨惨戚戚,谈不上什么正经的跪卧礼仪。而大把的胡人,胡凳胡床胡食,养得风信子身上百俗杂糅。见多识广?那是肯定的。但没规矩没教养?那也是必然的。
眼前三人,都是汉人,像风信子这般随便盘腿而坐,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可真真苦了风信子。勉强坐下去,半顿饭不到,腿就麻了。
原本就烦躁,要不是那一地谁也不敢收拾的破碎衣裳在一旁压着,风信子早就不伺候了。忍了半天,忍不住了,风信子忽的跪起来,端了自己的一碗菽饭,随意捡了些菜,嗫嚅了一句:“我到外面吃。”,说罢飞也似地窜了出去。
雅莹吃了一惊,想了好一会才回神,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郎拓摇摇头,看了温岫一眼,顾不上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放下筷箸说道:“阿信这姑娘倒也难得的真性情。”
温岫没有接话,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面前的食物,放下筷子了才说:“贩夫走卒的不知收敛、心底的刁钻不识好歹,都一目了然,的确难得。”说罢温岫推了推面前的碗,示意自己吃饱,略致意,便起身,却是转到郎拓的书房,径自无声。
只因只有丈夫在跟前,雅莹又是忍不住,笑得更是畅快:“自问雅尔不是趋炎附势的人,可每到了温公子跟前,总不自觉的收敛了举止言语。难得阿信好大的脾气,偏温公子还点评了两句。”
郎拓“唔”了一声,继续用餐,好一会才笑道:“无关喜恶,方才不予置评。”
雅莹细细咬了那一句“无关喜恶”,只觉得贴切,又点点头,随后两夫妻相对一笑,并无言语,安静用餐。
饭后,雅莹一出门就看见风信子双手笼在袍袖内,低着头踢着院子里的残雪。
“阿信,还淘气玩雪呢?小心感了风寒。还是快些进屋歇息吧。”
雅莹软软的吴语似触动了风信子,她身子一僵,茫然的抬起头来,微张着嘴看着雅莹,却半天没有一句话。
雅莹笑笑,上前去拉着风信子:“怎么发呆?”
风信子一震,又回神,笑道:“你是吴人?”
“是,云舟那儿的。”
“云舟……”风信子低头,声音变得讷讷的说道:“云舟……是个美丽的地方。”
雅盈浅笑,似有共鸣:“真是呢,浮在云朵儿上的兰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