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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岫-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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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侍从答应了,便架着人走了。
凄厉的惨呼依旧萦绕耳边,突然令温岫想起今日早时在山间,孙彦制着风信子,颈边带着鲜血的一排细牙印却笑得妖魅异常。孙彦行事如此毒辣,又渐渐露出诡异行迹,今日更是在他面前也毫不掩饰对风信子的企图……温岫分明感到前面晦暗不明处潜藏的危机,却不得不按捺心绪,帷幄里运筹。而风信子……温岫一想到这名字,便觉得风信子那一口咬在孙彦的颈边,也咬在他心上,细细密密的痛挥之不去。那缠绕的感觉令他不敢想象下去,若风信子哪日真落入孙彦手中,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心中筑起的堤坝一旦有一处松了口,那汹涌而至的潮水很快就将摧毁一切防备。
温岫深吸一口气,转身又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风信子不小心成了困荆阳的关键,这是我以“困荆阳”开篇的原因。
这里面的关系有点复杂,我不知道大家是不是看得懂,看不懂就多看两次吧,呃~~
虽然我不大待见赫连勃勃大王的为人,但他的书名《华丽血时代》,我以为贴切。


、夜卧谈

她睡得极轻,轻到若非他用了全部的耳力,他就会忽略厢房内睡着一人,想必这也是她长年累月追掠踪迹练就的本事吧。
温岫放轻了脚步,轻轻卧在风信子的榻边。他没有掌灯,他不想。他总记得在山间的夜里,她有种孱弱的滋味,那是需要他宽容保护的滋味,他总觉得那时候的她才是最真实的。他甚至有种感觉,觉得一旦落在光亮下,她就变得刁钻,刁钻到叫人爱恨皆非,刁钻到人人觊觎——他排斥那种感觉。
等到他的目力渐渐适应了厢房里的黑暗,他目光所到之处,便是风信子的一切。
隐藏在浓浓黑暗中的脸蛋,消退了风霜,只有微弱的一抹存在。棉被下身躯似蜷成了一团,她似乎喜欢这样睡觉……莫非棉被太薄?
温岫没有多想,起身在榻尾摸来了那极厚极暖的紫裘,轻轻覆在风信子身上。再回头时,他不期然看见一双眸子,闪着光亮,不是在笑、没有戏谑,不是惊讶、没有悲喜。她只是看,目不转睛的看着。
温岫微微笑开,低低说道:“物尽其用,你不像是拘泥死物的人。”
风信子没有说话,仍旧定定的看着温岫。
那是一双干净到甚至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睛……“真水无香”,温岫就在那一刹那忽然想到了这一句话。不自觉地,温岫伸手拂向她的脸,低低叹道:“小东西……”
即便他衣衫单薄,他的手依旧温暖!风信子被窝里掏出双手,攀着温岫的手,枕在脸颊边,眸中终于现出笑意:“你的手这么暖,天生的么?”
“人体血气旺盛,肾元充足,自然肢体温暖。”
“切!”风信子闻言,眸中现出不屑:“是个男人就夸自己肾好,德行!”
温岫一愕,有点儿哭笑不得:“你又说到哪儿去了?”
“真的呢,阿信阅人无数,见过的男人无不夸自己的肾好,偏偏娘们听了都娇羞模样。你说他们房门一关,不就干事么,干了就干了,关肾好什么事?”
“……”,温岫有点儿明白,风信子所谓的阅人无数似乎不是寻常说的那个阅法:“阿信,他们……房门一关……却是怎么干的事?”
“……”风信子瞪大眼睛,好似温岫是天外来客:“就是干事呗!房门一关,旁的还用说么!到这儿就吹灯拉帘,什么也不用说了!男风是男人和男人,普通的有男人和女人,这你也不懂么?”
温岫忍不住,眉头抬得老高,只是黑暗中谁也看不见:他似乎有些明白,风信子把什么话都学会了,也似乎都看懂了,但偏偏在房门内行云布雨时,她却打了瞌睡。
“对了,什么叫‘采莲之戏’?”
温岫皱眉,这等高门秘事她怎么问起:“你怎么还知道什么‘采莲之戏’?”
“今日孙癫子说的,还说你是个中高手。听他的意思,这个‘采莲之戏’还能采阴补阳么?我听过一些老江湖提过,说采阴补阳是一种秘术,会这秘术的人长生不老……”
话到这里风信子突然住了嘴,因为她感觉到温岫好像不高兴了,怒火似乎顺着他的手指传到了她的脸上。
温岫没有说话,心中隐隐酝酿着火气,他有些说不出口,他似乎并不在意孙彦说他是采莲高手,他甚至不是在意孙彦用懵懂少女采阴补阳,他只是……孙彦觊觎风信子竟然是为这肮脏龌龊猥琐的念头么?不自觉,他语气冰冷:“世间就是有采阴补阳,也没有长生不老。所谓‘采莲之戏’,不过就是一些男女之事,与你说的‘房门一关,旁的不用说’并无差别。”
风信子想了一会,眼眸兀得浮出怒色,低叫道:“姥姥的,孙癫子想干老子!还想那么个好听的名头!别叫他落在我手里,不然不伺候到他哭爹喊娘、后悔投胎做人,我便改名叫‘子信风’!”
……
温岫语塞,这才真正领教了,原来风信子这一嘴的世俗粗话,全是听来学来跟来的,倒也难为她把世情学了个十足十。只是如此乖张刁钻之余,到底不过一个未经人事的二七少女。他微微摇头:“改名‘子信风’?不过两日,你便改了两回名字了。话别说太满,孙仲林敢打你的主意,你有什么凭借说个‘不’字?你知不知江左多少风流韵事出自此人?你知不知他家世雄厚,不亚于我温氏一族?阿信,你老实告诉我,明月楼主段明月让你做什么买卖?不然哪日孙仲林把你掳走,只怕后悔投胎的,不是他,而是你。”
一番话下来,风信子明亮的眼睛瞬间转成了讥诮,良久,她平平问道:“他真有本事掳走我,你是不是会当做没看见?”
“……”
“哼!”,风信子见温岫没说话,眸子一暗复又灼灼:“等他真有那本事再说。温高门,说了半天,你想套阿信的话!孙癫子想采莲,你呢?你与他半斤八两。你还不是把阿信挂在鱼钩上,生死由我去?!哼!指望谁也不如指望自己,阿信是命贱,可再贱的命也是拿在自己手里妥当!我做不做得成我的买卖,你保不保得住你的彭城,咱们看各自本事。”
温岫一顿,刚刚才赞她世情学了个十足十,下一刻到底是他又忽略了!深吸一口气,温岫把隐隐浮起的怅惘、不甘与担心按下去,轻轻道:“罢了,便随你的愿。你也早些睡吧。”
他轻轻站起来,又看见暗夜中风信子的眼睛灼灼光亮,堪比星辰。他拳头暗自一握复又张开,而后转身。阿信……温岫把阿信的眼睛留在身后,那一刻,二十年来头一回的迷惘和犹豫突如其来的横亘在他心中。山河飘摇、家族重负,岂容儿戏;他布的局、撒的网,怎能轻易说撤就撤。可是阿信……虽然她豪言壮语,毫不露怯,强大到如同飞蛾扑火,但朗拓那一句“外强中干”还是时时击打着他的心。
风信子目光随着温岫的脚步追到门边,然后才收回来。她有些自嘲,这世道,还真没有无缘无故的人情。买卖,是世间唯一的道理。没有多想,她擦了擦温岫摸过的脸,仿佛想把停留在上面的一缕温暖擦掉,然后翻个身,呼呼大睡。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风信子老大的不痛快,好像夜里睡觉不老实,她把下裳弄脏了。
可她又有些发呆,不知道怎么办。天寒地冻的要打水洗衣裳,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重要的是她并没有多余的衣裳可以替换。
抱着温高门的紫裘,心里的烦躁又一次涌了上来,让她简直想把自己扯烂了拉倒。
就在这时,风信子最不想看见的人连门也没有敲的就进来了。
孙彦领着人捧了早饭进来,看见风信子还抱着紫裘窝在榻上,不禁笑道:“这么舍不得?倒不像你了。”
风信子头痛,却不得不努力转动着脑袋:“当然舍不得,值不少钱呢。阿信若有命回荒坞,就这件紫裘的品相,少做一年半载的买卖也是能够的。”
孙彦指挥侍从放下早饭,又打发了他们,才说:“紫裘什么人都能穿的?就怕你还没出南梁的地界,就被人安个谋逆罪抓了起来了!”
谋逆罪?孙癫子未免也太小瞧荒坞人的胆量!风信子翻翻白眼,没理孙彦这一茬,转念一想,小诡计转上心来:“喂!孙癫子,阿信好歹也是个什么劳什子校尉啦!怎么连一件替换的衣裳都没有?这么寒碜,小心我撂挑子不干了!”
孙彦尖眉一抬,便卧到榻边:“阿信,长卿把你带走这两日,是做什么?”
风信子眉头直跳:“好似我听说你是监军啊!怎么监军还能管着温高门?啧啧!稀奇!”
孙彦一笑,突然一把擒住风信子的手,竟然就搭起脉来,半响后低低笑开:“阿信长大了!要衣裳,嗯?”
风信子被说中心事,不由恼羞成怒,一把扯过自己的手:“干你什么鸟事!”
孙彦又是一笑,眼角眉梢的魅惑越发刺眼:“自然干事,不然旁人不笑话我娈童么。”
风信子皱了眉,盯着孙彦,又想起昨夜温岫说过的“采莲之戏”,心中不自主的浮起厌恶和羞怒,她忽然一把扯过被子躺下,又用紫裘蒙住头,闷着声音:“我要睡觉,你快滚!”
孙彦看得风信子这样的反应,不由轻笑一身,隔着被子拍了拍她,转身出来。
不一会,躲在被子里的风信子又听闻房门“呀”的一声开了,脚步轻轻走到榻边,似乎放下什么东西,复又离开了。她掀开紫裘,抬头一看,榻边整整齐齐的摆着两套深衣。
翻翻白眼,风信子嘀咕着正要爬起来,又有一名侍从敲她的门:“风校尉,刺史大人着小人给您送两套衣裳。”
风信子闻言大呼一口气,颓然瘫倒在榻上,话说,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里去了,她自己连提都不想提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还人人都心照不宣的给她送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阿信……比较可耐。
请多留言,最近写的比较累了,可能会休息两天。


、云袍垂

尴尬过后,风信子分出眼神来看着榻边的几套衣裳,突然间又心情大好。话说,那感觉就好像十几年没见过好东西的人,突然有一堆的财宝堆在跟前闪花了自己的眼。那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没有穷过的人,想象不到。
风信子心中叫嚣,哈!她也有今日!二话不说,她便欢欢喜喜的换了新衣裳,把剩下的都裹好放在榻尾,又一脚把脏了的下裳提到墙角,挂上“出云”剑,转出门去。
孙彦依旧一袭红色宽袍,袖子如云垂,美丽到嚣张。他站在门边,媚眼如丝的看着雀跃出门的风信子,扬声笑道:“方才还方圆十里、生人勿近的模样,你倒变得快。”
风信子轻眉一扬,痞气十足的说道:“哼!怎么没把你这没脸猫吓跑?”
孙彦一声低笑,融融若若的宽袍款款向前,宛似红霞飘动。他走近风信子,伸出手来轻轻拉着风信子:“走吧,我带你去逛逛彭城。”
风信子嬉笑两声,灵蛇转动般的甩开孙彦,眸光一亮:“孙癫子,狗改不了j□j,你没听过?别说你狗模狗样我见过,你就是看着人模狗样的,我也瞧得出来你狗肚子里的弯弯绕!你要再敢碰老子,老子是娘们也照样把你阉了!”
风信子一行说孙彦一行笑,到最后,孙彦笑得直不起腰,喘着气说:“阿信,你老子啊、娘们啊,一大堆的,究竟是老子道理,还是小娘子的道理啊?”
风信子走在前面,冷哼一声,没理他。她心知肚明,虽然她狠话是撂出来了,但她可没敢指望孙癫子会怕了她。算了,温高门虽然阴险,可好歹还装了装,没至于看见她就好似恶狼看见羊羔似的。下意识的,风信子紧了紧腰间的“出云”,加快了脚步。
孙彦看的风信子动若脱兔,又一脸的不屑,心中又是一动,暗道这小东西,真就是挑通眼眉。他走快两步追了上去,执了风信子的手,罕有的温柔语气:“你放心,温长卿是温氏高门、南山苍壑,我到底还得敬他一丈。他眼下言明要保着你,我自然不会违了他的军令。”
风信子用力扯着孙彦的手,冷笑道:“别说好听的!你要听他的,现在来扯着我干嘛?而且、你还肯听他的?哼,阿信这回的名字真可以倒过来写了!”
孙彦用力一捏,浅笑道:“他能做的事,我不避讳告诉你,我必然也能做。诸如,他能牵着你穿街过巷,我必然也能。”
风信子用力扯着孙彦,始终扯不开,而就在她纠缠于他的纠缠时,她忽略了他说那句话时脸上闪过的一抹微妙。扯了许久,风信子开始觉得硬要扯开他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蠢事,她眸子一转,粗着口气:“这年头还有人赶着送上门来当火炉给人用的!哼!小子!我要去找温高门,你敢就这么扯着我、跟我去?”
孙彦嘴角一挂,笑得高深莫测:“阿信,从一见面,你就一心挑拨离间,我该说你够胆量呢,还是该说你够聪明?你要找长卿,难道我便有什么不敢去么?”
“怪就怪在,我怎么挑拨,你都中招!”风信子放弃挣扎,跟着孙彦,嘴上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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