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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间能操洛声者,无非两种人,一种是随着大梁南渡的士族,一种是不及南渡留在故都洛阳附近的士族。但无论哪一种,皆根深树大的当世豪族!
斗笠人是豪族公子!一想到这里,风信子心中狂笑,看着斗笠人就像是看着斗大的金元宝!他风信子可从来都是逆风飚扬的鹞子,逮着了天降的金元宝,不赚一票,对不起高天厚土啊!
斗笠人没有再搭话,盘腿坐好,闭上了眼睛,似在调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站起来,依旧戴上斗笠,背好竹杖,朝风信子略致意道:“不妨碍你独乐乐。”,说罢款款走出破旧屋宇。
风信子半张着嘴,瞪着斗笠人的背影,心中喟叹,这人……真他娘的……装!
看着斗笠人消失在视野,风信子耸耸肩,没有追出去,反倒一屁股坐在稻草堆上,双手垫在脑后躺下,紧接着就翘起二郎腿,口哨轻轻响起,却是心猿意马的左右盘算。
躺了一会,风信子又坐起来,渐渐把身上衣裳烘干,又闭目养神了一会,便起身收拾好身上,踢灭了火堆,闪身出门。
……
在又一个寒夜降临的时候,风信子远远的看到了荒坞内熟悉的灯火,他觉得心中一暖,又加紧了脚步。
不一会,他转入了那片灯火的背后,抹黑进了后巷。
巷中隐约一盏豆灯,在对墙留下了一具佝偻的身影。风信子抿抿嘴,略停了一步才走进门去,轻轻唤道:“阿妈,我回来了。”
身影闻声停下,转过头来,是一张皱纹满布的脸:“是阿信回来了。”,说着发现风信子身上竟只穿了件单衣,不禁唠叨:“你怎么不穿好袍子!”
风信子轻轻笑开,凑到阿妈的灶头前使劲的闻着香气:“阿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阿妈,给阿信尝一碗!”
阿妈拿着锅铲敲了风信子一记,语气里紧绷绷的:“就为你这张嘴!”,话这样说着,却是灶边拿了一只碗,给风信子装了一碗。
风信子嘿嘿一乐,接过碗来,就蹲在门边,埋头奋斗。
阿妈坐在灶边添柴火,一面看着风信子,垮下的嘴角费力的翘着,看着像笑,最慈祥的笑,看着也像哭,最悲戚的哭。
不一会风信子吃完,刚端着碗站起来,就看见屋内另一侧的楼梯款款走下一人。
来人双手紧扣着披风,那长近寸的丹蔻血一般猩红,衬在黑色的狐裘上,是宛如仕女珍藏在胸前的朱砂痣。她是真正的雪肤,她有一双叫人过目不忘的碧眸,她站在楼梯上,睥睨着风信子,就如同全天下都匍匐在她的裙边。
“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阿妈看见女子,立即站起来,双手交握在腹上,轻轻问道。
女子闻言冷哼一声,冷冽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风信子,直看了一会之后,才冷冷说道:“有一笔大买卖便宜你,做下了不愁吃穿!”
风信子并未惊讶,只点点头,平静道:“多谢明月姐!”
名唤明月的女子又是一声冷笑,便转身上楼,临行前扫了阿妈一眼:“阿妈,我这明月楼可不养只吃不做的闲人!贵客到了,你招待不周,可别怪我狠心!”,明月话音中浓重的胡腔,却是始终散发着冷意。
阿妈一愕,飞快了看了风信子一眼,又立即答道:“是,是!小姐,这就能上菜了!”
明月离开,阿妈松了一口气,转身看见风信子依旧捧着碗不发一言,便走上前去接过风信子的碗,颇为语重心长的说:“你别怪小姐,也别往心里去。她日日应酬着八方的人客,心情起伏些是有的。”
风信子看着阿妈,突然嘿嘿乐开:“阿妈,你说什么呢!阿信这几年就想着做一票大买卖,从此衣食无忧。亏得明月姐带携我,感激来不及,怎会怪她。”
阿妈松了一口气般笑笑,附和道:“是啊,是啊,你满脑子就是大买卖!做下了别忘了阿妈!对了,阿信不嫌弃,赶紧去后边翻件袍子穿。”
风信子应声转进去,却是一路走一路扬声说道:“阿妈,阿信本也有几颗金豆子付几顿饭钱,可临门一脚连本带利的都叫人收了去,这回少不得还要阿妈贴补。等日后我一定加倍给阿妈!”
阿妈暗自摇头,却也没有答话,不一会风信子穿了件旧袍子出来,却突然听闻前面鼓乐大作。
“贵客临门罗!”,阿妈轻叹一句,开始准备上菜。
风信子耸耸肩,倚在门边,斜睨着巷子尽头投来的一抹火光,轻语道:“也不知是哪位贵客的大买卖?”
作者有话要说:
、明珠尘
月在中天,清冷的光铺陈,荒坞里焦土千里,是无言的述说。
风信子站在明月楼二楼一处厢房的窗边,双手反扣着窗棂,整个身躯便倾坠在窗外。高风掠过,流岚在天,那一刻风信子觉得自己翱翔在云端,吸风吞云,像是鹰击长空。
未几身后的门响,他收身回望,看见一袭丹朱碧绿刍纱的妖娆女子,神态慵懒的走进来。他连忙站好:“明月姐。”
明月没有回答他,只转身倚在榻上。
风信子平着脸,看到的却是明月斜倚枕衾眸半闭、醉卧明月倾君怜的姿态。他鼓了胸膛,深吸了一口气,却没能把胸腔里的一口气痛快的呼出来,宛如巨创之后,无论如何都是长年累月涓涓不绝的绵绵刺痛。
相对的,明月半闭的眼眸也时刻的盯着风信子,看得他一张平静无波的脸,她有上前扯烂的冲动。她长袖内纤指紧握,丹蔻几乎掐进掌心,声音却是柔媚而慵懒:“阿信,今晚的贵客定下了一笔大买卖。旁人我自是不信的,也只有你。”
“明月姐请吩咐。”
明月松了手,略抬了抬,一旁的侍从便给风信子送上了一个三寸见方的锦盒。风信子接过来也没有废话,直接打开了。
锦盒内融融金光,烛火下,有种令人心醉的奢靡。那是一方镂空金牌!风信子从未进过如此金子,不禁拿在手里把玩。
细看了上面隶书镂空刻着“太平洞极经”几字,然后是密密麻麻的镂空花纹,看似没有什么规律。风信子细看后却大吃一惊!他些微认得几个汉字,那块金牌上除了蝇头大小的“太平洞极经”外,一旁密密麻麻的,竟不是花纹,而是雕的极为细小的行行汉字……
风信子惊讶,抬头:“明月姐,这东西多重自不必说,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汉字,真是神仙难为的活计。”
明月不为所动,漫不经心道:“我自然看不懂汉字的。你拿着这金牌到平天山西边的彭城,那里自有人告诉你买卖是什么、怎么做。事成了这金牌就是你的酬劳。”
风信子垂下眼眸,没有立即答应。
明月见状忽然睁开眼,冷笑一声:“就这么为难?往日你说要做下大买卖都是假话?亏得你呢!往日吃我的皮肉饭时,不见你如此为难?”
寒风透过窗棂,刮得帐幔一阵摇晃。然而乱风倏尔即散,剩下微颤的烛光,明月一下分神,再看风信子时,他已经抬起头来,笑嘻嘻的说道:“多谢明月姐赏口饭吃,阿信这就动身。”
明月复又闭上眼眸,再也没有看风信子一眼。
风信子抿嘴,随后把金牌揣在怀中,却连锦盒也没有要,便轻轻退了出来。
鹞子一般穿梭于荒坞内,风信子不过日露薄曦时分回到了他的窝。
说是窝,其实不过是荒坞内找个隐蔽的山洞藏着他的东西。虽然很少回来,但风信子还是给自己置了这么一个窝,这让他觉得,无论他走到哪儿,都有一份惦记——虽然只是惦记他那几块成色不大足的金子。
他把埋在角落里的金子又翻出来,一一摆在地上,然后左掂右量的拿了两块,然后把剩下的又包起来,细细埋好。
一夜的寒风,把稠云吹散,天,这时候终于彻底放晴了,清冷的光隐约投进了山洞。风信子突然觉得山洞一亮,回头看去,满眼的明朗,便觉有些雀跃,这真是个好兆头!他因此带着些喜悦去解开衣裳,把那方金牌紧紧绑在胸前,然后再一层一层把衣裳掩好,再把自己的金子搁在怀里,又拍拍胸口轻声道:“好了,了结此事,我给你们搬家……”
一句话,也似对自己的承诺。而后,风信子步履轻松。
未几,他到了荒坞内最大的集市。
荒坞最大的魅力就在于此!
乱世动荡,人们流离失所,而这里永远上演着繁华的传说。北边的马贩子,南边精明的绸缎商人,甚至于西域而来的珍宝……人活着,要吃饭。乱世讨饭吃,只有千方百计!这世间,创造奇迹的不是别人,是商贾;这世间最狡猾精明的,不是别人,也只有商贾。
要去彭城,直接越过荒坞也行,但风信子不想这么干。一来淮水水道繁荣便捷,他没必要冒险与荒坞内的亡命荒人打交道;二来,淮水水道上多得是各族胡商游走,凭他风信子的能耐,不仅能平安到达彭城,还省了一笔车马费,若运气好,还能小赚一笔!
风信子靠在市集一侧栓马的松木柱旁,双手抱胸,一只脚侧点着,嘴里满不在乎的咬着一根枯草。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四处转着,仿佛伏在狼背上的狈,坏笑着设伏围猎。
不一会,他挂着的嘴角一深,道是生意上门!
斗笠人!
斗笠人依旧一顶斗笠、一支竹杖负于身后,浑身利落的游走于集市,似在寻觅良驹宝马。
他游走在胡商中,不时俯身执马蹄,伸手看牙口。蹄不可跪,牙不可磨,背不可弯,斗笠人似乎知道什么是好马,但……他肯定不会胡语!
风信子依旧悠游的抱着手,但眼光却牢牢的锁住了斗笠人。
斗笠人是口吐洛声的高门公子,不论南北,绝不可能会说低人一等的胡语!但天下之间,只有胡人的马最好,荒坞之内,出手千里良驹的也只有胡人。这生意,他风信子做定了!
不一会,斗笠人果然与马贩对话起来,但显然语言不通,简直鸡同鸭讲。胡人性格粗放,不免越说越大声,不一会身边围满了人。
这时候风信子游鱼般钻了过来,话语里依旧淡淡吴音,一只瘦弱的手臂豪气干云的搭上了斗笠人的肩:“哈!兄弟,遇见我算你运气!你中意这匹马?有眼光!我与你做这笔生意如何?”
斗笠人淡淡笑容,转低头去看风信子,看见一张象牙色的脸,笑嘻嘻里满是市侩,只有一双眼睛贼亮贼亮。
风信子这时才意识到斗笠人这样高,他一伸手臂,几乎就是挂在斗笠人身上,不禁讪讪然收了手。
斗笠人看见风信子老实些,这才淡声问道:“你会说胡语?”
风信子又是嘿嘿一笑,跷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好说!兄弟赏口饭吃,如何?”
斗笠人略垂眸,隐去眼中志得意满的一缕笑意,再抬眸时,声音里却带着一丝警惕:“若这笔生意做成了,小子你只怕是两处讨赏。”
风信子咧嘴呵呵干笑,左手狠狠的拍了拍斗笠人,对斗笠人的话置若罔闻:“兄弟,保管你好马好鞍跑千里。”
斗笠人整遐以待,风信子便会意,转身面向胡马贩子,叽里呱啦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而对面的胡贩渐渐面有菜色,不一会彻底耷拉着脑袋。
风信子这才回头对斗笠人说:“成了!你付两个金豆,马你牵走,还额外送你一副辔头马鞍。”
斗笠人似有些佩服风信子的那点本事,并未多想,就递给风信子两个金豆。风信子极其自觉,转身收走了一个金豆,只把剩下的一个交给胡贩。
胡贩见状叽里咕噜的,满面愤怒。风信子陶陶耳朵,懒洋洋的对了两句,那胡贩有些疑惑的看着斗笠人,最后摇头叹气,朝斗笠人挥了挥手。
看见胡贩走了,风信子这才雀跃起来:“你带携我生意,我做人公道,赠你一幅行头!”
斗笠人微笑摇摇头,身后竹杖一伸,止住兴奋地就要跑开的风信子:“小子!方才你说辔头马鞍额外送,怎么到了此刻,成了我买你的人情?”
风信子眼睛一转,牵上马,拉着斗笠人,一面走出人群一面说:“兄弟带携我,怎会是买我人情?你总得给我口饭吃是不是?我看你也是头一回进这荒坞集市,你不知道,胡贩子精咧,又凶。你不买他的马,又询了他的价,他恼了,要打人的咧!你瞧我这额头,”,风信子松开温岫,极快的一指额头:“瞧瞧!就是他们给打的!所以啊,和他们打交道,得有门道……我告诉你啊,东边那家的马鞍好!就冲着兄弟这一身汉人打扮,你只管放心,我坑谁也不能坑你……”
这小子劈里啪啦的绕弯子,语速又快,语调又亲热得像斗笠人他爹,真真苏仪再生也要被他忽悠过去。斗笠人任这小子拉着穿街过巷,却是一语不发。
未几,两人从马鞍摊子那里转出来,这回换成了风信子耷拉着脑袋,而斗笠人……抱着手,悠然看着摊子老板给他换辔头、装马鞍、马蹬。
“这位客官真好眼力,落了尘还能一眼就挑上了,这副马鞍可是顶顶珍贵的金丝楠木打的底座!”,买马鞍的老板是个汉人,这回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线:“不瞒您说,这玩意也就荒坞市集敢卖,还敢卖的这样贱价。落在南梁,那可是杀头的罪名!不过客官……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