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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蒙面行走江湖本习以为常,但在清泉镇却特别引人注目,只因那是镇上花娘特有的装扮。
花娘蒙面于街道上行走,属意之客于她跟前站定,一两可窥其貌,三两可邀其共饮,至于进一步的风流韵事全属两人间的私下交易,没个准。
「让开!」巫绯语面纱下的唇渐渐凝上寒霜,这已不知是她说的第几回让开了。
有些男人长眼,一见苗头不对便识趣地另寻他人,偏偏有些男人仗着自己钱多到可以砸死人,误以为一两人家看不上眼,十两都拿出来了却只得了「让开」二字,恼羞成怒之余,风度尽失了。
手一抓,他就想直街扯去巫绯语脸上面纱,打算不论美丑当众羞辱她一番。
侧身一退,她已闪至容隐公子身前,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就这么恰恰好靠上他直挺的胸膛,随风扬起的馨香沾染他一身。
一不做二不休,既已靠上他的身,干脆手也环上他的腰好了。
脑中如此思量之际,她的手可慢不了多少。
如她所料,得到他赏的一记冷眼,而她及时伸出的手成功地阻挡了他欲退离的身。
这总是离她五步而行的男子,是谨遵男女授受不亲的谦谦君子?抑或只是怕她一身的毒而敬而远之?
半启朱唇的她未将脑中所思化作言语,吐出口说的又是另一件事。「夫君不喜他人见我容颜,见之杀之。如今有人自寻死路,夫君说该如何是好?」仰首望他,她如愿于他眼底瞧见那抹过的讶然。不待他回应,他缓缓回眸,目光扫过那财大气粗的鲁男子「他行为虽无礼却未如愿,依我看,挖了他的双眼以示惩罚便罢,夫君意下如何?」
容隐公子的唇微微动了下,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巫绯语玩心大起。
「不好。」她否决了自己之意。「我看还是剁了他双手好了,免得有其他女子遭殃,还是……砍了他双腿好了,让他永远也出不了门才好。」
「别想吓唬我,少爷我可不是让人吓大的!」鲁男子羞恼地呛着。
「好耳熟的话呀。」巫绯语软声笑着,故意不看男子。「上回儿好似也有人这么说过,结果那人莫名其妙地舌头落了地,哇哇地吐了几口血晕了过去,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鲁男子闻言不自觉地朝后退开两步。
伸手入怀,她取出一把雕工精巧的锋利匕首。「那血还留在匕首上未试净呢,干脆待会儿再一并擦拭好了。」她半转过身子,抽出的匕首银光闪闪。
哪还有那人的踪影?
不仅如此,她和容隐公子十步之内皆无人敢靠近,更别说不长眼的寻芳客了。
满意地收回匕首,她放开环腰的手,改揽上他手臂。「原来这路是如此宽敞好走啊。」白嫩柔荑紧了紧,不让他将手抽离。
这男子啊……巫绯语心下一叹。
别的男子总是眼巴巴地想见她一见、想摸她一摸、想同她说说话、想从她身上沾点便宜,偏偏他不兴这一套,不但想离她远远的,连她对他的故意招惹、故意贴近、故意触碰,他皆避之唯恐不及。
可惜啊,她巫绯语偏偏喜欢违逆之人。愈是不顺着她、愈是不由着她的,她便愈爱逗他。
「你若甩开我的手,我可是会公然在大街上吻你的。」她倾身向他,压着他手臂、贴着他耳朵说的是威胁,也似调情。
短暂忡怔消逝于他眸间,他垂眸望她一瞬不瞬。然太过深沉的眸色却让人无法判别。
「别这样嘛,无你陪我,这事可办不了。」不想猜测他的心思,她撒娇地拉着他的手走入一家名为「天衣坊」的丝绸店铺。
一踏进店家,满满的人群又差点将他俩给挤出店外,好不容易有人抽空前来招呼。
「姑娘和这位……爷?」前来招呼的掌柜周平这一声「爷」,喊得有异,但随即被笑容掩饰起。「需要什么请尽管吩咐。」
眼下一笑,巫绯语将掌柜的异样看进眼里。「我要各种颜色的蚕丝衣,至于尺寸嘛……」她松开了握着他的手,向前跨一步于掌柜面前转了转。「女子的尺寸,请依我的身形大一号、小一号来取样。男子的尺寸,请依我家夫君的身形,同样大一号与小一号都买。」这便是她要他陪同的目的之一。
帮男人卖衣衫?
天晓得她怎么会答应族人如此无礼的要求。
想想,当时急着离开鬼族到外头透透气的她,就算天大不合理之事ˇ她也会点头如捣蒜地照单全收吧。
幸好,天可怜见,这容隐公子的身形既修长又挺拔,倒是替她解决了一桩难事。
「掌柜的?」双眼发直,一脸呆愣的掌柜让巫绯语不得不唤醒他。
「……」如梦初醒的周平不得不确认着。「姑娘的夫君是……」他的眼偷偷瞄了容隐公子一眼,一脸诧异。
「当然是他。」巫绯语拍拍容隐公子的肩,一脸得意。「我家夫君不多话,你别再意。」
「不……不、不……」周平这三声「不」,说得结巴,却只有容隐公子明白他的心情。「小的马上为姑娘和爷准备去。」
「多谢。」巫绯语称谢一声,心里头却笑得开怀。
掌柜手脚俐落,尺寸的拿捏也精准,没一会儿工夫她要的蚕丝衣全备齐了,正等着她验货。
那一套泛着柔美丝光的蚕丝衣,轻薄透气、色泽丰美,还真是人见人爱呢。
怪不得。
怪不得人人为它而疯狂,怪不得族人为它而痴迷。
「不需看了,结账吧。」巫绯语说得豪气。「我相信天衣坊,也相信掌柜。」她的眸有意无意地看了容隐公子一眼。
当然,他仍是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若非之前亲耳听他开口说过话,她还真会认为他是个哑巴呢。
从未见过如此奉行「沉默是金」为金玉良言的男子了,能于此时遇见,倒也有趣。
「一共是七百两,姑娘请过目。」
接过帐单的巫绯语瞧也不瞧一眼直接递给容隐公子。「夫君,您瞧这价钱是否公道?」
这话,问得周平气一喘,问得容隐公子眼一凝。
「夫君不说话,我便当作是公道了。」她将帐单递还周平。「夫君要以银票支付,还是用现银?」她回头问他,问得自然、问得理所当然。
这一问,问得周平气更喘,问得容隐公子冷凝的眼渐露笑意。
原来如此。
容隐公子不发一语,伸手入怀取出一张千两银票交给周平。
「爷,这……」惊慌的周平不敢接过。
唇一弯,巫绯语径自取过银票交给周平。「剩下的三百两正好可买清茶泉酒。」她暗自盘算着。「如此一来,这清泉三绝可全买齐了。」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精准了。「多谢夫君。」她笑弯的眉眼难掩欣喜。
千金散尽。
原本,他并不明白无物有缺的他,何以散尽千金?现下,他全懂了。
他鲜少观己之未来,岂知近来天书所显尽是关他之事,这让他有些为难。
他并不喜知己之未来
未来己知,心境必受影响,思绪、行径必受其扰。他不愿如此,偏偏无法阻止。
转过身去,他欲离开此拥挤之地,已让她「利用殆尽」的他,目的已达的她,应已无所求。
「爷──」周平见状追了出来。「爷请留步。」他必恭必敬地躬身而立。「本月坊里的帐册正想送去给爷过目,爷能否于『玉馔楼』多待两日?」
微偏过头,他目光所寻竟非周平,而是她巫绯语。
他可是在征询她之意?
这闪过的念头让巫绯语心中一怔。
这男子有时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面纱下的唇欲动,他的话却已先她一步落了下来。
「转告二当家,我要见他。」
第二章
她立于牡丹花丛中,俏丽醒目的火红身影几乎夺走牡丹丰采,让人忍不住回眸再三。
仰首就壶饮下几口酒,她喝酒的模样不似其他女子般羞涩,反而如同北方男子般豪迈、潇洒。
「好酒。」就着掩面的红纱拭去唇边酒渍,巫绯语满足地叹口气。
这酒,该如何形容好?
温醇滑顺、味香而甘,令人回味无穷啊。
要是族人也能酿出如此美酒,她便不需大老远跑这一趟,也不需苦苦等候可「开溜」之机了。
忍不住地,她又仰首喝下几口,个中美妙滋味,不足为外人道矣。
「这位小哥。」扬扬手中已空的酒壶,她招来伙计打酒。好不容易来此一趟,不一次喝过瘾,那怎么成?
「姑娘空腹饮酒恐伤身,是否要来些下酒菜?」伙计见桌上除了酒杯之外空无一物,好意提醒着。还不时偷偷地、小心翼翼地瞄了她几眼。
据传闻,她是爷的夫人。
这天大的消息来的突然,起初根本无人相信,毕竟争着想坐这夫人之位的,多到可以排满整条街了;更别说那些指腹为婚、媒妁之言、私下定情等等几可乱真的传闻是如何地煽动人心,百听「必」厌了。
也就是说,人人都想当「夫人」,却无人成功过。
不知该说爷的眼界高,还是该说爷的定性好,有时街坊谣传许多闺女对爷的「追夫」术,连他听了脸都红了呢。
那这位姑娘呢?她是使了何种手段?又是如何追求到让爷点头的?
种种猜测让巫绯语顿时成为清泉镇上家喻户晓之人,是否真是爷的夫人这一点似乎已不重要,如何成为爷的夫人这一点,方是众人急欲探寻之道。
「我家夫君都点哪些下酒菜?」她开了口,不否认对容隐公子的好奇。
她不明白伙计流转的心思为何,也不想多问,她只想弄清楚他这个人,也只想了解他一人而已。
其它的,与她何干?
「爷从不饮酒。」他惊讶的语调彷佛嘲笑巫绯语的无知。
连这件人人皆知的小事都不知晓之人,如何能是爷的夫人。
「是吗?」巫绯语眸光一转,望向远处他所待的厢房窗上。「那人生岂不是少了点乐趣?」
如此美酒摆在眼前却不为所动,真是暴殄天物啊。
「爷说,酒乃穿肠毒药。」
「那开这间酒楼,专卖毒药给他人的他岂不罪大恶极?」真不知晓整个清泉镇上,他到底是几家商行的主子?
「爷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爷说过的话,他可是奉为圣旨呢。
「说得好。」巫绯语扬唇笑了。「那这坏东西就由我来消灭吧。」她催促着伙计。「快拿酒来,至于下酒菜就上两三道我家夫君常吃的菜吧。」只要有美酒,就算是普通菜肴也会跟着美味无比。
等待伙计之余,她开始细细打量起酒楼,方才只顾着品酒,现下方察觉此处之美。
朵朵手掌大的牡丹于园里恣意至绽放,讲究的亭台建造,颇有诗意的拱桥与垂柳,小巧却精致的花园围篱,虽称不上金碧辉煌,却高雅不俗,深得她心。
远处,带着花香的凉风扫过湖面向她袭来,她仰首以对,让风抚过她的颊、她的身,扬起她身上纱裙宛若天仙翩然落尘。
感觉到一道灼热注视,她睁眸而望,不期然地对上他不及闪避的眼。
两两相望之际,一抹悸动悄然袭心。
身一颤,肩一缩,她柔荑按压的讻口处闷得疼。
她,大意了。唇一咬,她伸指点了自己的穴,再抬眸已不见他身影。
是该离开了。
自作主张任性地缠着他这几日,委屈他了。
起初的胡闹是不经易的念头,再待下去造成他的负担或困扰,便非她所愿了。见好就收,这道理她懂。
脚步方抬,她已让人拦住去路。
「姑娘便是自称爷的夫人之人?」拦路的是名肤色偏蜜、眉带英气,看似强悍的女子。
自称?巫绯语抿唇一笑,这话倒也说得贴切。
「我是玉馔楼的掌柜,都翠。」将酒与小菜往桌上一摆,这年头能劳驾她亲自上菜的人可不多。「妳对爷做了什么?」
对他做了什么?巫绯语眼里含笑。众多人心中疑问却只有都翠敢当着她的面问出口,这女子的坦率令她欣赏,也令她兴起一丝妒意。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愈是在乎她身分之人,愈是与容隐公子关系不浅,又或该说是非常在乎他之人。
既然在乎,便会与「喜欢」扯上关系,而后牵扯上情爱。她和他之间虽八字没一撇,却无外人知晓,不是吗?
既然如此,她何必心虚?何须有问必答?
「我不明白掌柜之意。」她可不愿将自己「纠缠」容隐公子的招术传授他人。
「妳若未耍手段,爷绝不可能娶妳为妻。」都翠瞪向她的眼涌上忌妒之色。
「妳很了解我家夫君。」这点令巫绯语不悦了。
「别夫君、夫君唤得如此亲昵,爷可没认了这桩婚事。」但爷也未否认这「夫君」的称呼,因而耐不住性子的她找上门了。
原本,她也只是将这谣传当成笑话听听而已,不料爷不但未置之不理,反而与红衣女子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如此异常之举,吓坏了都翠。
「是吗?」巫绯语使坏了。「那这样东西算不算是爷认了我,给我的定情之物?」她伸指勾出藏于衣襟的红绳,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