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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君-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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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平静无波的眸里闪过了一抹笑。「妳忘了我方才说的,有贵人相助。」

「你──」面纱下,她的唇已被她咬得泛白。「好,那你就继续在这儿慢慢等你的贵人来相助吧!」

语毕,她说走就走,毫不犹豫。

不疾不除地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沾在玄衣上的尘土,他迈出步伐,尾随而去。

可没行几步,他却足下一顿,似乎踢中一柔软之物,令他驻足俯身查看。

那,是个人。

一身红衣飘飘,一头黑发披散,静默不动、了无生息的女人。

手一触,温热腥红随及沾满他的手。

眸一转,直挺挺插在女子背上的匕首让他那未让面具遮去的半边脸庞,瞬间刷白。

「巫绯语!」一声惊唤不自觉地窜出了他的喉,扰人白雾瞬间散去。

***

「族长!」拿着干净巾帕站在一旁的鹊儿吓一跳地连忙退开一大步。「公子怎么了?」

「不碍事。」巫绯语神色镇静如常。嘴上说得轻松,然握着攸皇的手却片刻不离。「鬼林的白雾瘴会让人看见或听见心里头最害怕之事。」

「喔。」鹊儿似懂非懂。「可公子喊了族长之名?」

瞄了眼鹊儿脸上那怪异的表情,巫绯语顿时明白这可恶的ㄚ头竟然话中有话呢。

「他应是怕我吃了他吧。」

「吃……了?」这是何意?鹊儿惊讶地扬高语调。族长所说的可是她心中所想?

「是啊。」巫绯语煞有其事地点头。「不过,他将我想得太随便了。」

「是啊,是啊。」鹊儿忙应和着。「族长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就算要『吃了』他,也得在他清醒时,昏迷不醒之人办不了甚么事的,那样多无趣。」巫绯语干脆说得明白些,误导得更深一些。

「什……什么?」鹊儿嘴巴张得好大。

「妳说,他为何闯进鬼林?」巫绯语话锋一转,不再对「吃」这件事多做解释。

其实,她挺好奇的。好奇依旧陷入昏迷的他,于梦中到底见着了什么?

「鬼族订有一个规矩,凡闯过鬼林者,可向族长提出一个请求。」鹊儿猜测着。「公子会不会有求于族长?」

「有求于我?」她面纱下的唇,染上一抹兴味。

说实在的,她想不出他有何事求于她。

瞧瞧他,虽身在江湖,却不与江湖人来往;虽拥有颇富盛名的商行,却鲜少人知晓那商行归他所有。

一年前她与他交手的时日虽不长,她却明白了一件事──他这个人啊,根本就无欲无求,冷淡得可以。

若非当时她脸皮厚了些,心机用得稍稍多了一些,她恐怕还无法跟他说上一句话呢。

这回他若真有求于她……她抬眸注视那未让面具覆盖的半边俊美脸庞。

那可难办了。

「妳说,他离鬼林边境还差一步之遥,这样可算是闯过了?」她轻声问着鹊儿,唇上的笑意更深了。

「当然不算。」鹊儿公正评论着。鬼族人是不说谎的。

「是吗?」巫绯语唇上的笑已染上眉眼。「那么这事由妳来告诉他。」她松开一直紧握不放的他的手,站起身来。

「啊?我?」鹊儿如梦初醒。

「由第三者来做评断才公允,不是吗?」她心平气和地开口,定偷偷将原本白皙无暇此刻却通体泛黑的手藏进袖子里。

「可……可是……」

「鬼族之人从不说谎,妳说的话,他会信的。」巫绯语找了能增进鹊儿信心的话安抚着。

「可公子还昏迷不醒呢。」鹊儿设法推拒。「我是不是可以……」

「一刻钟后他便会清醒,妳在这儿稍候片刻。」她适时地打断了鹊儿。

「啊。」鹊儿又哀叫了声,无力地垂下双肩。「咦……族长?您先别走呀,妳走了,我怎么办啊?我……我……族长……」

放眼望去,哪还见得着巫绯语的身影?

   ***

方步出房门,攸皇便让眼前景象夺去所有目光。而那,不过是一般乡村百姓每日所过的平凡生活。

于田里工作的壮年、看顾羊群的孩童、制做干粮准备储冬的妇人,和在休耕的稻田里砌土窑烤地瓜的老人与稚童……

如此场景,随处可见,然于每个人脸上所显露的真诚与满足的笑容,却如针一般扎入他的心。

身一震,攸皇伸手按压住胸口,黯黑的眸中闪过怔忡。

原来,他的心还会感受到疼痛?

看来,他仍是高估了自己,误以为自己沉寂多年的心早已是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

呵。

淡淡地,他笑了,笑得苦涩且会晦暗。

远远,一小小身影双手将某样东西紧紧护在怀里朝他不稳地跑来。

小身影跑得慢,凹凸不平的路面总是阻碍着她,但她总是努力地抬高脚,坚持地跨出一步又一步。

终于,只差几步她便可至他身前,她开心地笑了嘴,不料下一步却整个人扑跌在地,手里的东西滚啊滚的,反而先她一步来到他脚旁。

突来的意外,让远处注视着小女娃的老婆婆们不自觉地叹呼一声。

眸一垂,映入攸皇眼帘的是一颗冒着烟也沾满泥的地瓜。

「啊。」趴跌在地的女娃还不及爬起,水汪汪的眼便急着找寻地瓜下落。

一见着地瓜的惨状,不知是因为跌疼了还是因为不甘心,她紧抿的唇扭曲了,悬在眼眶的泪终于落下。

「族长姐姐说不能浪费食物的。」她抹着泪,说得抽抽噎噎。

眼前一切,远在他的预料之外。对此,他竟感到有些困窘,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

蹲下身子,他让自己与小女娃拉得近一些。「这是给我的?」

他询问的声音虽然平静,却难得的不带一丝冷意。看来小女娃的行径让他的心暖化不少。

   「枫姥姥说,客人要先吃,福儿才可以吃。」小女娃看着拿在攸皇手中的地瓜。「可是它沾了沙,不能吃了。」小女娃的小嘴扁了扁。「福儿浪费食物,会挨族长姐姐打屁股了。」

族长姐姐是指巫绯语吧。攸皇轻抿的唇悄然一勾。

「族长姐姐在哪儿?我来同她说这不是福儿的错。」现下的他可是在利用小女娃的纯真?

「族长姐姐在睡觉。」

在大伙忙着干活时睡觉?攸皇不免怀疑。「妳的族长姐姐真会偷懒。」他用话套着。

「族长姐姐不偷懒的!」福儿脸上有些不悦,谁也不能说她族长姐姐的坏话。「枫姥姥说族长姐姐身子痛痛,需要休息。」

身子痛?攸皇垂眸细思。换句话说,受伤了?

「族长姐姐在哪睡觉?」

「那里?」她伸出小手指着山壁上那毫不起眼的阁楼。「枫姥姥说不能吵醒族长姐姐。」她皱着眉头说着,心里想着何时才能听族长姐姐同她说故事呢?

「是吗?」仰首一望,他幽静的黑眸闪动。若非有人指点,确实不容易找着她的所在。

「客人大哥哥。」福儿怯怯地唤了声,如此撑呼乃她自创。「福儿去换一颗地瓜,去去就回。」

「不需如此。」攸皇回得直接。

只见他自怀里取出一条白净帕子放在地瓜上,修长手指轻轻转了转,拿开帕子时,沾沙的外皮已全数剥去,只余下黄澄澄的地瓜。

「哇!」福儿眼睛一亮,欢心地拍起手。「好棒哦,客人大哥哥好厉害!」她的小手握上他的手,催促着:「客人大哥哥快吃吧!」如此一来,待会儿她也可以开动了。

望着她热切的眼,攸皇竟如她所愿地张嘴咬了一口。

温热依旧的地瓜一入口,不但暖了他的嘴,还让余温不断散至胸口心窝处。

他,竟让一名小女娃触动了心?

凡鬼族人皆有此魔力?抑或是凡与「她」有牵扯之人皆能轻易触动他?

「枫姥姥!客人大哥哥已经吃了,福儿也要吃!」一见攸皇动口,福儿拔腿便往枫姥姥所在之处奔去,充满欢喜的呼喊传遍整个稻田。

剎那间,也传进了攸皇心里。

***

「呃……公子?」

一开房门,喜儿便让伫立于门口那只能瞧见半张脸的俊逸男子吓了一跳。

「我想见族长。」攸皇的嗓音低低沉沉,说出口的请求不似请求,倒有点命令意味。

他静立不动,既不前进也不打算后退,只是巧妙地挡住了喜儿。

手里端着没被动过的早膳,喜儿脸上抹过了然神情。他,便是鹊儿口里成天说的公子,族长别扭地不愿承认相识的男子吧。

这下可好了,人都已经找到房门口来了,她能怎么办?

「族长不能见公子。」

「还未清醒?」攸皇冷沉的眸冷冷盯着喜儿,似确认、似怀疑。

「是。」喜儿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下,那眼神……冷漠得令人难以亲近。

「我等她。」

他让了路,身形微晃,眨眼间已坐上楼台栏杆。轻倚着廊柱的身躯似一朵凝聚于此的黑云,飘飘然地,似随时会飘走,也似随时会下起一场大雷雨,令人捉摸不定。

等?喜儿皱起了眉。那便是不走了,那怎么成?

……

「在我清醒前,早早将他赶出族里。」昏睡前,族长是这么交代的。

「那位公子是族长救回的,若要将他赶走,族长又何必出手相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妳不知晓?」巫绯语斜睨了喜儿一眼。

「知晓。」喜儿点了下头。「但族长也说过了:『我巫绯语只会使毒下蛊,从不救人』。」

「我这么说过?」巫绯语扬高语调耍赖着。「那妳肯定听错了。」

「族长──」

「总之,我醒来后,别让我见着他。明白吗?」巫绯语插口打断喜儿

……

听,她绝对是听明白了,可该怎么做才好?

「公子。」她待他回眸之际方继续道:「族长说,公子若醒来,身子便已无碍,小的会派人护送公子离开。」她说得可够委婉?

「急着赶我走?」他平缓的语调无高低起伏,莫测难猜。

「不不。」喜儿解释着:「咱们鬼族从不接待外人,这回公子是例外。」这倒是事实。

是吗?攸皇扯了下唇。他倒想瞧瞧鬼族对他到底有多「例外」。

「我不会走。」他这话绝非挑衅。「除非巫绯语亲口赶我走。」

他是坚持非得见族长一面不可就是了?喜儿的眉皱得都快连成一直线了。

看吧,她就说她做不来这种事嘛,现下好了。

说,她说不过人家;动手,依他方才展现的身手,她恐怕连他的衣角也摸不到边……唉,她认输了。

「公子在此稍候,喜儿马上回来。」她还是先将这原封不动的早膳送回灶房,再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吧。

「水……给我水……」

喜儿前脚方离开,房内便传来巫绯语的呼唤。

那声音断断续续、似有若无,微弱得几乎无法让人听见。

眸稍抬,他没让心中的犹豫耽搁,身一动,人已下栏杆推门而入。

倒茶、欺近、掀帘、扶背、喂饮,他的动作流畅,举止优雅,彷佛早已习惯此事,熟稔异常。

「嗯……咳咳……」口干舌燥的巫绯语喝得急了,一口气顺不上来地咳着。

拿开水,他替她拍了拍背,如湖水般清透的眸在她未蒙面的白皙脸庞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蛊后巫绯语。

这名,多年前他已听闻,多年后她的声名更炽了。

神出鬼没、性情古怪、相貌成谜的她,一度于江湖中引起骚动。他私以为,既是一族之长,又已成名多年,此人年纪必不小,岂知,他根本是错得彻底。

他,早该想到的……

……

「当家的,今日我方得知一则惊人消息,您可愿听它一听?」一年前,君韶安神秘兮兮地挨近他,说得小声。

他未答,也未予理会。因为就算他说不愿意,君韶安也会照说不误。

「听说蛊后巫绯语是封御上的师妹呢。」他用着惊讶的语气开口。

看吧。攸皇不动声色地将书册翻页。他一直不解像君韶安这种急性子,何以偏偏能将他的商行打理的有声有色?

「封御上是谁,您知晓吧?就是人人所称颂的那位神医。」君韶安自说自话。「真不可思议,明明同门,一位是神医,一位是蛊后;一位救人,一位害人。难不成是说好的?」

久久等不到攸皇回应的君韶安,满腔热血一下子让水给浇熄了。

「我说当家的,我说了这么多江湖消息,您好歹也应一声嘛。」君韶安垮下了脸。「跟您说话真是没劲,再大的消息也如同家常便饭般普通了。」他的埋怨更深了。

「她可害到你了?」

「什么?」当家的话没头没尾的,害他一时反应不及。「喔,您说蛊后啊。」他恍然。「是没害到我。」

「那她的事,与你何干?」

「呃……」话这么说是没错。但是……「同样是江湖人,这种事多多少少也要了解一下,不是吗?」

「何需如此?」渐渐退出江湖的他,根本不想与江湖有所牵扯。

何需如此?君韶安想了想。「当然是以备不时之需了。」

……

所以,他早该想到的。

神医封御上只有二十来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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