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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潜苍穹-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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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畅晚抬起头看他,一不小心被那浸透春水的凤眼蛊惑得昏了头,“去嘛。”
糊里糊涂地被他牵上了城楼,城楼下面站满了军队,一见她站在春流翠身边也是一脸异色。
在人家不自然的目光中,余畅晚当然不会怯场,但也谨慎道:“你是要做什么了?”来这一路,她傻兮兮地盯着春流翠的后脑勺发愣,旁边经过了什么人她也没在意,现在一回想,曾经有人想要阻止她站在上来,是春流翠翠寒门的那伙人,他们都一一被春流翠呵斥退开,他当时那凌厉的眼角,似乎只在她一瞥中悄然泯灭掉。
春流翠明媚的笑脸中含着一丝苦涩,疼爱着摸摸她的头,“可惜你还是没有意识到,唯今天下,只有我敢不这么做,绝没有什么是不敢做。”
余畅晚只觉得他的笑青烟浩淼、浅淡如雾,如同澎湃的浪潮袭来,顿时让人神清气朗。但这是他装出来的笑,余畅晚这样想着心中略有不满。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忤逆城楼下方被祸水蛊惑,迷失心智的人的意愿,双手一拱,向他重重一拜,“请……”那就是你的帝王之路,你一路走好!
春流翠宠溺地笑了笑,像是逆来顺受。余畅晚嗔他一眼,他又来拍拍她的头,她躲了几次没躲开,等他心满意足地碰到之后,才重整气势,居高临下面向下面恭敬等候的众人道:“各位将士们,本相,是承蒙当今陛下不弃,深受皇恩钦定的北伐大臣——右相春流翠,此刻,召集各位在这里听我发表演说,是为了即将来到的生死决战关键一刻。”
城楼下的军队战列整齐,屏息凝听。
“人都有不忍心伤害的人,把这份不忍心推及到每个人的身上,就是仁;人都有不舍伤害的人,把这份不舍推及到每个人身上,就是义。人能够把不想害人的心推而广之,这个天下就太平了。然而,当今的天下,不太平。众所周知,先帝一意北伐,为的就是平定四海,清扰干戈。北伐伊始,我大盛雄狮兵分四路,剑指敌人咽喉,只要四方戮力一心,定能破墨北,降蛮夷。就在三军将士齐齐努力,众志成城齐心克敌的一刻,人人都是奋勇争先毫不迟疑,却怎料到,有人在这时生出了不臣之心,借着大家身陷北伐战场之际,倒戈相向,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对大盛内部肆意践踏,铁蹄纵横。”
“今天本相得到的最新消息,叛贼赵晖借着云瑞城优势,已经攻陷了云瑞周边诸城,掌控了大盛西南方的大部分疆域,已有了自立为王之心;逆臣夏君齐,声称是率军勤王,却不赶往神都救驾,一路带师东进陆续抢占城池十余座,正有割据一方,图谋天下之势。”
“叛逆所到之处,战乱四起,白骨堆积,饿殍千里,时日一久,民心危乱人人自危,百姓朝不保夕,天下还有谁敢来谈仁义?”
“但是,对在场的所有将士们,本相希望能在你们身上寻找到他人已经丢失的仁义,如果你们身上因为上战场而藏有戾气,本相也将全力为你们化解。本相不要看到你们为了实现别人无谓的野心而奉献出自己的满腔热血,本相不要看到你们沙场奋战,建功立业换来的只是马革裹尸,亲人泣血。不要让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如果那为的只是某些人凶残暴戾的贪欲,如果……不论是为了什么,本相都不想让你们失去,属于一个人最根本的仁义。”
“或许在场的人心里各有打算,那也无外乎是复兴盛世或者祸乱天下。既然站在这里了,如果不介意,是否也都听听本相心中的答案。”
“其实,不论是重振颓势,或是改朝换代,这些凭借本相一人之力都无法担当得起,本相想做的仅是在野蛮凶悍的乱世中,唤起百姓的真心。”
“曾经,本相也痴想过,以一人之身肩负天下大计,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扶大盛即倒之围墙。但是这一刻,本相的面前出现了不屈不挠,骁勇善战的诸位大盛将士,本相愿意和你们一起维护天下的安定,拯救身处水深火热中的黎民百姓。本相承诺,会与大家一起创造千秋功业,让后世都记得我们的名字。”
下面人听他的话一会儿彷徨,一会儿神伤的,被他忽左忽右说得群情激荡,响应的声音越来越多,最后一呼百应。
春流翠的唇边荡漾出了动人的笑意,如同春天里迎来了最扣人心弦的一缕泠风,“为了坚定这个承诺,本相必定拿出前所未有的勇气,今天,就在此刻,表露真心。”他的音色袅娜,蛊惑得人心旌摇荡,情不自禁都望向他,“凡事不忍不舍之心,皆为仁义,本相仁义之心,全托付于这一人。”
他话音一落,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在了余畅晚脚下。
他这举动无异于破云而出的惊雷,惊得城楼下哗然一片。
余畅晚有些慌神,急得踢他,“春祸水,快起来!”
春流翠低头轻笑,“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得的?”
余畅晚愕然。
片刻之别,春流翠高声呼喊,胸中一腔情愫,要说给天下所有人知道,“本相郑重起誓,凡天下有胆伤我妻者,当千倍回敬,教终身偿还,定令其舍身殒命,举家西天。”
余畅晚被他惊得目瞪口呆,“居然玩这样?”
后来,不知怎么地她耳边就响起了欢呼,余畅晚在震撼人心的吼声中,莫名其妙地让他带出了现场。她茫然的目光中,映出的是春流翠好不自负的脸,“大家都能想到的事情,你认为我也会去做,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余畅晚面无表情,尚处于失神状态,“你也想用你的昭示天下来吓我?”
春流翠的额头抵上她的,柔声道:“以往的你无理都能辩三分,可那日与贺居北对峙,你竟不能理直气壮地拒绝他,对他只是嘘寒问暖几句就叫他回去了,可见你对他并不是问心无愧,而且,你还是在给自己留退路……是因为我让你对他有所顾忌了,对吗?现在的你怯懦得除了退让已经找不出别的出路,晚弟,我怎么能让你跟着我,还要怀疑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春祸水……春祸水……
、卷三 第五十五章 王心不宁
转眼又到阳春三月。
春流翠坐在桌案前,对着雪片般飞来的捷报,不苟言笑。余畅晚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像是陷入了沉思,又像是在发呆。
余畅晚一心想从人家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上探索出蛛丝马迹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她虽然瞧得莫名其妙,却总能在心里感受到丝丝甜意。
要说来这个春祸水真是既可恶又可笑,经他去年城楼一跪,给天下人都造成了严重误解,现在外面人人都说了,春流翠春相爷,那是经天纬地之才,没想到,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一生竟是为了那个妖孽一样的夫人,不肯出手争夺江山。
于是,春流翠名正言顺地对外举起了勤王的大旗,继凤军之后,从合丰城出发,直接踏上了奔赴神都的道路,留下春军半数给冬夕照,让他在合丰城与贺居北苦战。因他蛊惑大家说是为了天下苍生,所以一路上来投奔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名流士绅,乡野贤人。他们所到之处,百姓欢呼雀跃,纷纷送钱送粮,拥军积极。
然而,春祸水对着这种欣欣向荣的场面,却是永远的一脸泰然,拽兮兮地说什么,俗世的荣耀的确使我快乐,却再也无法凌驾于我的天命之上。
每当这时,她都会跳出来对他嗤之以鼻。天命这种东西最玄乎了,他自己怎么说怎么行,反正别人都看不透。
但别人看不透也就算了,放在她身上,春祸水就非得一本正经地解释清楚。
“晚弟,每获得一件东西,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荣耀固然需要拥有,却决不能付出天命获得。”
“那你的天命是什么?”
“还问?”凤眼羞答答地埋怨她。
“是我?”
“嗯。”春流翠温良如水地点点头,满是柔情地期待向她,“那你呢?”
“这个……”
“看吧,你还是不会承认,你有多需要我……”
接着,他就开始闹脾气了,从昨晚到现在一句话都没和她说。到了今天,余畅晚自己憋得受不了了,走过去拉拉他的衣袖。
“春祸水,你还在生气啊?”
她不问还好,一问之后,春流翠抬头看她,眉眼中生出一层寒霜。
余畅晚讪讪地放了手,“呵,你也太小气了。”
春流翠看着她甩手走远,也没说话,自己又开始低头沉思。
余畅晚无趣地走到门边,准备去找个人消遣一下,纾解闷气。反正这里没人待她好,没人待她亲,她出去把别人欺负干净了,心中也不会愧疚。但她也知道,和别人说什么也不会投机的,那些外人,他们要不是像听天书一样由着她一个人自说自话,要不是神情愤慨地鼓足力气和她针锋相对,却总不会给她半点委屈。
她不会委屈,不是因为外人不凶悍,而是因为她不担心春祸水会不要她。
但是,春流翠会不会担心,有朝一日她又会弃他而去?这些天,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装作小媳妇样逗引她的爱怜,小心翼翼地套取她关注的目光,有时候余畅晚自己都疑惑了,他这么费心费力,时不时还唉声叹气地到底是为什么?怎么就是不能对她安心呢?
想到自己能让他忧心到如此,余畅晚感慨,“春祸水,你这个小心眼,我又没说不要你,你和我闹什么脾气!”
转眼间,春流翠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你说什么?”
余畅晚狠狠地咬着唇,转过身来瞪他,“春流翠我想要你,把你给我。”
春流翠回她一记妩媚的笑,低头下来吻她,“我早就被你吃干抹净了啊。”
余畅晚正好牙痒痒,毫不客气地给他咬了回去。
“哎哟!”春流翠倒抽一口气,“晚弟,你咬得人家好疼啊……”
余畅晚浑身轻颤,他这么故意叫得酥酥麻麻的,一肚子坏水儿又泛滥了,“春祸水,你给我老实点。”
他却故意在她耳边呵热气,“哎……晚弟,是你对人家不老实嘛。”
余畅晚皱眉,克制得深吸一口气,谨防被他撩拨了去。
春流翠的手不住地在她身上抚弄,听她发出难耐的喘息,幸灾乐祸道:“晚弟,你怎么了?人不舒服啊?来,我给你治一治……”
余畅晚反抗不及便被他捉回去“治病”了。经过一番“诊治”,二人都是喘吁吁,余畅晚无力地倒在他怀里,心里越想越怄气。
春流翠见她红着脸不说话,轻笑着咬咬她的耳垂,“晚弟,我们就要到神都去了,嗯……你怕不怕?”
余畅晚诡异地看他一眼,“我不知道该怕什么?”
“那好,我们明天就转向神都进军。”
次日,春流翠领六千精兵绕过蒙山关直取神都,急行两天之后进入神都皇城。此刻,神都防备空虚,这六千精兵取下皇城犹如探囊取物,神都要从后方调集人马赶来需要二十余天,那时候春流翠的大队人马也杀到了。
但春流翠一直宣扬自己是仁义之师,所以进入神都之后治军严谨,没惹出祸乱。他自己也按照君臣之礼,斋戒沐浴三日才上殿面圣。
三日中,春相府中门庭清静,无人来访。想来是因为北伐一战的祸端是由他引起,民间将他这一年来的行事作风来说去,是免不了责难非议。再加上新君登基,对他也不像是先帝般宠信袒护,不少人等着看他落难遭罪,哪里还会有人来拜访。
余畅晚陪着他在府里清静了两天,乖乖地哪里都没去。在第三天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了。
“呵,是个胆子大的!”她对着春流翠笑了一声,跑去开门。
进来的是一个文弱书生状的男子,一脸的浩然正气。按从前来说,余畅晚觉得逗这种人最好玩。但是人家是来找春流翠的,而且对她是目不斜视,余畅晚也懒得亲自戏弄人家,直接把他交给了春流翠。
书生见到春流翠本尊,眸光霎时一亮,不像进门时的死气沉沉,显得很激动。他对春流翠拱手一拜,春流翠对他挥挥手,让他走近说话。
他走近春流翠,又郑重一拜,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奏折,递了过来。
春流翠接过来放在桌上,只是对他笑了一下,“回去吧!”
书生明显是藏了一肚子话,不吐不快。听到春流翠就这么让他走,他苦着脸叹息一声,也没有多做纠缠,转身走了。
余畅晚对着他的背影打趣,“真是修养好,没有怒气冲天,也没有破口大骂……”
书生冷然回头看了余畅晚一眼。
余畅晚乐了挑眉,“呵?”
他什么也没说,又走掉了。
人家离开后,余畅晚又把门关上,跑回来的时候发现春流翠还没看折子,便好奇地去翻开来看。春流翠当然知道他是为何而来,但依然云淡风轻,不做丝毫关心。他不看,也不让余畅晚看,拿起奏折挥向空中,转眼化作纷飞尘屑。
到了要上殿面圣这天,春流翠临走嘱咐余畅晚,要把门锁好,要不自己睡一觉,反正别放人进来。
余畅晚嘻嘻哈哈地不回他,等他前脚出门,果不其然有人来敲门了。
“余侯爷在吗?”是个捏着嗓子的尖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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