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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箬听了这话很漠然,似乎神思不属。少筠心中难受,不免恨得暗自咬牙切齿。孙十三就一落魄的军头,一心只想着如何向上峰交差,看见他姐姐虽然是个灶户却不会煎盐那一套,就任由他的小舅子鱼肉三人!
少筠不说话,一盏茶水悉数进肚,然后又倒了一杯递给莺儿。拳头捏紧了,心里忍了忍,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要的,无非就是盐斤。就金州所这样的地方这样的规模,就你手下这样糟蹋灶户,你还想有出头之日?别叫我小看你、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他听了少筠的话也看了莺儿一眼,接着又讷讷的不再说话。
少筠看见此况轻轻皱了皱眉,这孙十三只怕不是什么有刚性的男人,前头那一声浑厚的低喝未必不是装出来吓唬人的!
此念一生,少筠也不理他,只招呼侍菊老柴都喝过了茶。看见少筠如此自适,那孙十三顿觉在这娘子面前矮了两分,他讷讷说道:“这地方不养人,来了遭罪,能活下去的刑犯不多。我有心想让你们好过些,却没那个能耐。”
少筠听了这话,想了想,终是明白前后。朝廷在这儿布了盐场,轻易就不会撤销。可这里几乎四面环海,不能自己产什么粮食,兼之气候寒冷,自然养不住人。这人要是养不住,技术自然也没有、煎盐的家伙自然也没有,产盐,怎么产?天上掉馅饼么?孙十三大约不是那种大有魄力的男人,管一帮手下还得装出一副威严模样才能恫吓住,自然没法子叫上峰满意。她箬姐姐虽然能干,但是要说到煎盐的技术,只怕也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孙十三好容易盼来几个刑犯,却又是几个女人,那还有什么心思理会少箬的处境?!
少筠伸出手来拉着少箬,尽可能平静的对孙十三说:“不瞒孙爷,我姐姐是不大会煎盐的,但我却多少知道一点。你肯信我,你我就一码换一码。我替你想法子多产盐交差,你得保证我姐姐吃好穿暖,不再受人糟蹋,如何?”
孙十三不说话。
少筠等了许久,那孙十三才说:“你一个小娘子,能想什么法子?”
小看人么!少筠冷笑一声,也不辩驳:“我什么想法你就不必理会了。你肯信我,我就不止周全你今年产盐,还能叫你在这上头赚足好处,不必拿着一张掉毛破烂的狐裘当宝贝。你不信我,下面金州卫,上面盖州卫,我未必没有法子托到人,想出办法来。至于我怎么做,孙爷,我是你的财神爷,你的先把我们喂饱了、让我们睡舒坦了,我自有安排!”
孙十三又是很久都不说话,少筠也不着急,开始慢悠悠的喝起茶来。最后孙十三研判了少筠很久,才说道:“也罢,成不成先给你们一顿饱饭,不好,你就怪我不得!”,说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这地方是我住的,就让给你们今夜歇着,我让人给你们送些吃食饮水来。”
少筠目送孙十三,莺儿侍菊则按捺不住的围了上来。
等孙十三出了门,劫后重逢的几人又眼泪汪汪相互审视。
少箬拉着少筠,看见少筠一张秀美的脸蛋满是皴裂通红,一双手不复昔日细致,不禁泣不成声;少筠拉着少箬,看见她瘦弱不堪,一张脸毫无神气的蜡黄着,十根指头反而红通通的肿的跟萝卜似地,心里刀绞一般难受;少筠又拉过枝儿,发现枝儿虽然瘦了,脸色也黄了,但眼睛还有昔日几分神气,不免心里又松了一点儿。总之彼此审视,也不必言语。
待几人相互审视完了,少箬才说道:“我在狱中听闻你……还有二婶……筠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家散人亡……想到我的宝儿、老爷,还有二婶少原……要不是还有枝儿,我真宁愿一了百了……”
少箬遭逢此劫,昔日的一股子神气似乎熬干了一般,说话孱弱,面目也失神。少筠忖度着,心里十分担心,只不敢将身上的事一股脑的告诉她,只勉强笑道:“没有一了百了!姐姐,你想你还在,枝儿也好端端的,姐夫必然也是一样的心思的,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还有重逢的那一日。你瞧,筠儿不是找着你了!”
少箬徐徐落泪,频频点头,话语失落。一旁侍菊流着眼泪替莺儿拢着头发,细声细语,老柴坐在一侧,一脸的释然。好不好,活着就好!
少筠抱着枝儿同少箬细细说话时,两个士兵非别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鱼汤、一盘红薯进来放在方桌上:“孙军头吩咐了,这是今夜的吃食,吃过了也不必回盐场,先歇一日,明日他再找你们说话。”
少筠略点头,就招呼侍菊等人:“阿菊、莺儿还有柴叔,快来吃,这些日子都辛苦了!”
直到此时老柴才舒了一大口气,轻抚着侍菊莺儿两人的背:“来吧,一会有的是功夫说话,先填饱了肚子!”
少筠亲自拿了碗筷,先给枝儿添了一碗,又给少箬添了一碗,随后是莺儿、老柴和侍菊,最后才给自己装了一碗,笑着说:“来吧,为我们劫后重逢!”
老柴把少箬莺儿的状况都看在眼里,又欣喜着活着相见,因此忍着眼泪举起鱼汤:“大小姐、二小姐,来,为我们劫后重逢!”
“为劫后重逢!”,侍菊同样端起碗来。
少箬和莺儿都泣不成声,却同时把碗举了起来,颤着声音:“为劫后重逢!”
……
少筠从未觉得鱼汤这样鲜美,从未觉得这样发柴的鱼肉也这样有嚼劲,她的吃相比年幼的枝儿好不了多少。
而少箬,在一旁轻轻看着,心里再一次充满安定……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说啥。
、160
风雨安摆弄着一套仿宋汝窑月白开片茶具,那月白开片的茶杯子、茶壶子养得好,蟹爪纹渗透了茶渍,一看就知道是经年的物品,不复精致但就手富于年岁的沉淀。风雨安虽然摆弄着文人雅士的玩意儿,但大喝大笑,如同海上呼号的风神,没有半点儿不自在。
一旁万钱坐在风雨安身侧,心神不宁。他半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模样,比那榆木疙瘩松快不了两分。
过了辽东了,远远看过海西女真的属地了,却一直无缘碰上那神出鬼没般的鬼六,直耽搁到了十一月,那打头先锋才用旗语报说遇上鬼六的破烂破浪号了。
阿联听闻了赶紧的就裹了大皮裘,做了条小船去接,留下万钱神思不属。
风雨安是个有阅历的人,不必细问,也能知道万钱此刻的惴惴不安,只是不点破,反而摆弄些茶道,叫万钱转了心思。
对此万钱也不是不懂,只是也不去点破,闲闲说道:“海西女真,平白靠着海。”
风雨安低笑两声,明白万钱的意思,只递给万钱一盏碧螺春:“畜生渴盐了还会自个去添盐碱地呢,靠着海还能缺了盐?不过是缺心眼,不去倒腾煎盐那套法子罢了!不过老弟,人人都聪明了,要我们这些聪明人干什么?哈哈!”
万钱一下,右手娴熟的一晃茶杯,闻了一缕茶香,然后看了看茶色,夸道:“这上品的碧螺春,哥哥拿得到,我也不稀奇,但这月白杯子养得好,就不是三五年的功夫了。哥哥是一奇人!”
“哈哈!”,风雨安仰头大笑:“这套东西,养了小十年了,去哪儿都跟着,丢了婆娘都不丢它,他不是物件儿,也不是畜生,就是装着哥哥我的魂儿!”,说着风雨安又凑近万钱一点儿:“我说兄弟,心疼一件物件比心疼娘们好。物件捂久了也能捂热,娘们!嘿!”
万钱一口气喝了一盏茶,绕开话题:“喝哥哥的功夫茶比喝夫子的功夫茶自在。”
风雨安听了这话眉头一挑,一笑置之。随即又说道:“我听孩儿们说,在海西那头,你差点儿就上岸了,怎么,大半年了,还是要找你婆娘?”
万钱摇摇头:“想看看他们究竟多缺盐。”
风雨安眼中精光闪过:“你想……”
万钱笑笑,没吱声。
风雨安有些按捺不住,这万钱正正经经的跟了他一路,似乎是在找人,但木讷面容下的心思似乎不那么简单!他一句“想看看他们多缺盐。”,可见中间端倪,可这里头究竟酝酿些什么,风雨安却是看不透,所以才有些按捺不住。
正要再探问,阿联领着鬼六走了进来:“风大哥,鬼六到了。”
风雨安正要答话,万钱则已经站起来,拱手道:“大哥,容小弟借一步问话。”
风雨安哈哈的笑,挥手道:“去吧、去吧!”
万钱从来不客气,走下来引着鬼六进了自己的舱房,几乎立即就掏出怀里那支金镯子:“鬼六,劳你奔波,我想听这镯子的来历。”
鬼六仍是那青白的脸色、痴肥的身材,只是白日里没有了半点儿鬼气,只有一股子萎靡不振。他打量了一下万钱,暗道是风雨安的座上宾、不可怠慢,只沉默着双手捧过金镯子,细细看了,狐疑不定的说道:“这东西……是我孝敬风爷爷的。”
“怎么来的。是从海盗手里来?”,这是万钱最担心的!
“不是!”,鬼六一口否认。
万钱心里一松,徐徐在一旁坐下,又示意阿联:“你坐着说。”
阿联忙给鬼六搬了张凳子:“鬼六,坐吧!”
鬼六点头哈腰的坐下了,清楚的说道:“这事的有半年了。我在博茶收了几袋盐,接了一趟人情,让几个人上了船,这东西是那几个人给的。”
万钱皱眉:“博茶?富安附近的博茶?你肯定不是海盗?”
“肯定不是!”,鬼六十分肯定的:“就是富安附近的博茶,四个娘们、两个爷们带着一个孩子!看着就斯文秀气,但是那里头不是爷们做主,反而是个十多岁的姑娘家。不瞒爷,鬼六从没见过这样品格的姑娘家。看着十分秀气,但那个心思哟!十个老爷们也抵不上的!就是她把镯子留在船上的,我船上头的那几个海盗还是她想的法子给灭了。这姑娘!了不得哟!”
十分秀气、了不得的心思!舍少筠其谁!
万钱缓缓舒了一口气:终于有消息了!少筠果不出他所料,没有死!
阿联也听出端倪了,上前悄声说:“爷,看来二小姐她……”
万钱挥挥手,又对鬼六说:“你细说说当日情形。”
鬼六半站了起来,答应了声是,然后又坐下来,肥胖的双手放在双膝上:“四月里的那趟船,我在浙江的蒲门所收盐时遇着了郝老四——就是渔村案子里的那伙子海盗,他们怕官府追辑,到了南边,散成了好几伙——这伙子人真是不要命的,老实说我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只能叫我的小鬼们装神弄鬼的糊弄着他们。谁知道到了两淮的博茶,那几位就上了船了。我的娘,这一上船就差点给我捅了大篓子!不过说也怪,这事虽然险,也被那小姑娘一说一个准儿。这位爷是没瞧见当日的情形呀,那仨姑娘,要模样儿要模样儿,要胆色有胆色,要计谋有计谋,真有点儿急才。我是看到了半道上才明白她这心思,才恫吓住那郝老四。”
“到了丰财,哎哟!是一道坎儿!”,鬼六双手不停的搓着双膝,仿佛在缓解什么似地:“那为首的姑娘说,别在你的船上见了血,不吉利,能哄他上岸,连我也不用动手,只通知案上的兵卫就行!爷也知道,渔村那案子,官府查得紧,连皇帝老儿也惊动了,官府出了五百两的悬红拿人呢!我一寻思也对,快到丰财的时候就让小鬼悄悄的摇条小船上岸报信儿。后来那郝老四真是不要命的,果真就上当,跟着运盐的小船上了岸,这不就伏了诛了。这姑娘也仗义,说给我东西,那东西就真得留在船上,这金镯子不就是!”
万钱颔首:“这么说,是在天津三卫附近的丰财上了岸。后来呢?你知道他们上岸后的情形?”
鬼六想了想:“我听这小姑娘的法子,也让岸上的兵卫们穿了相似的衣裳,只要这姑娘能上岸,就容易跑的掉。横竖当日我的小鬼们只伤了三两个人,领悬红的时候也没听说什么无辜被杀的人。不瞒这位爷,就那姑娘那机灵劲儿,别说一个不要命的莽汉子奈何不得她,就是这万顷大海,也困不住这条玉蛟龙哟!我鬼六在这海上,除了佩服风爷大气概,就没见过这么样的人!”
万钱点点头,阿联也看了他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了释然:连这素不相识的鬼六都凭着这一次经历对她赞口不绝,只怕这位小竹子是真的不会有什么事了!
“我知道了!阿联,替我多谢这位鬼六!”,万钱靠在圈椅上,伸手捏了捏睛明穴,缓缓说道。
阿联含笑点头,对鬼六做请:“六爷,您请!”
鬼六连忙推辞:“不敢不敢!这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儿,怎好叫您破费了,风爷还不得打死我哟!”
阿联笑着拉住鬼六:“没有的事!您呀,给我们带了这么个有用的消息,谢您,那是应当应分、应当应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塞进鬼六手里,然后笑容满脸的拥着鬼六出了舱房。
舱房里又安静起来,万钱轻轻舒了一口气:少筠,万顷碧波你我都跨越了,还有什么不能跨越?你为什么知道我会愿意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