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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林立果搞的这个《纪要》说出了国人不敢说甚至不敢想的话。”章子野说:“比方说农民生活缺吃少穿,青年知识分子上山下乡等于变相劳改,工人工资冻结,这些都是真话。我们下放的那个公社十分工相当于六角钱,在整个红州县算是不错的,但农民的生活还是很苦,常年看不见肉,只有过年才能吃到肉。我们知青就更差了,连青菜都吃不上,只有咸菜和豆瓣酱,比劳改队的伙食还不如,所以我们知青为了改善伙食常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古人云‘饱暖思淫Yu,饥寒起盗心’,看来这话不假。”辛建咯咯地笑起来。
封老大感慨道:“你们下放十分工还有六角钱,那是天堂啊!我下放的那个公社一天才八分钱,买包‘经济’的烟还差一分钱。”
辛建又说道:“《纪要》里还说,‘红卫兵初期受骗被利用,已经发现充当炮灰,后期被压制变成了替罪羔羊。’姜军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六六年参加红卫兵造反,六七年被抓进牢房,七零年关进学习班,到现在都两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音信全无,人在哪里也不知道。”辛建忿忿然道。
一提到姜军,铁戈的心就隐隐作疼,伤感不已。
有分教:
政治犹如生死棋,手谈直要见高低。
尖冲挡并逼封断,成败相争一瞬息。
正是:谈政治草民雾里看花,说挚友铁戈痛心不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巧舌簧铁戈做月老
第四十一回
巧舌簧铁戈做月老
敲边鼓三姐效红娘
常言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铁戈这人心实在,老想着封老大的终身大事。他在封老大面前夸下海口,要是办不成那可是“掉底子”(文Ge时期武汉话:栽面子)掉大了。可是他又从来没给别人干过这事,介绍对象到底该这么说怎么做,他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直想到半夜也没想出办法,自己骂了自己一句:“没用的东西,明天见机行事。”
初二一大早他就买了些点心,带着弟弟妹妹直奔保姆龙妈家。一进门便高门大嗓地叫道:“矮爸爸、龙妈,我给二老拜年了。”说着把点心放在八仙桌上,还特地解释道:“这是用我的工资买的,不是我妈给的钱。”
矮爸爸笑着用浓厚的黄陂话说:“你个调皮鬼现在也晓得孝敬大人了。”
“那是,我都十八岁了这点事都不懂?是不是龙妈。”
“哟,铁戈有十八岁了,当年你到我家才刚满八个月,真是一眨眼的功夫。你爸你妈都还好吧?两年没见了。”龙妈笑眯眯地问。
“都好。龙妈,你二老身体怎么样?”
“还可以。真亏了你爸帮忙啊,六零年把你大姐招到汉剧团当了演员,家里负担少了些。现在你二姐、三姐都有工作了,我那两个儿子都上了中学。”龙妈一脸的幸福。
矮爸爸也说:“老铁那个北方胯子就是爽快,说跟你帮忙就一定要办成,我们这个家多亏你爸爸帮衬哪!你们家四个伢里面你最像你爸爸,从来也不嫌弃我们这些人。”
“你们养了我四年,也是我的爸爸妈妈,哪有儿子嫌弃娘老子的?”这句发自内心的话让老两口乐得合不拢嘴。
他递了根烟给矮爸爸,问道:“我姐他们呢?”
龙妈答道:“你大姐二姐都嫁人了,只有三姐在里屋和你晓茜姐说话呢。”
“我去看看三姐和晓茜姐。”
“去吧。中午你大姐夫二姐夫要来拜年,你们几个莫走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好嘞。”他应了一声便朝里屋走去。
一进门看见三姐和龙晓茜在火盆上烤糍粑吃,屋里充盈着烤糍粑诱人的香味。
他笑眯眯地叫了一声:“两位姐姐过年好。”
三姐笑道:“你一来我就知道是你,人没进屋声音就先进屋了。”
“那你为什么不出来呀?”
“我是姐姐,应该你先给我拜年才是正理。”
“哟嗬!三姐如今学会摆谱了,怪不得稳得像个痰盂,要不要我给你磕头拜年哪?”他故意问道。
“免礼,折杀老身了!”三姐学着戏剧里的腔调来了这么一句,逗得龙晓茜大笑。
他又盯着龙晓茜的脸看,问道:“晓茜姐,你是怎么长的?”
龙晓茜满脸困惑:“怎么了?”
铁戈故意调侃道:“怎么越来越漂亮,真个是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不知哪位有福之人能够娶你为妻。”
“铁戈欠打!越长大越没有正形。”龙晓茜假嗔道,粉拳高举。
他并不躲闪,反而把脑袋伸过去叫道:“你打呀,我只当是美人棰帮我松松筋骨,那才是一种享受呢。”
“铁戈学痞了。”龙晓茜笑道。
他把铁丝架上烤着的糍粑翻了翻,没话找话问道:“晓茜姐,还在农村下放呐。你好像是四八年生的吧?今年应该二十四岁了,我姐夫是谁?”
这是明知故问。
三姐在一边插话:“人家还没谈朋友,哪来的姐夫?”
龙晓茜轻轻叹了口气,在火盆上翻着糍粑。
“二十四岁也该谈个朋友,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是在解放前,孩子都生了一大堆了。”
三姐叹道:“你晓茜姐在个人问题上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唉,她这个人心比天高命如纸薄。”
他拿出烟用火钳夹着木炭点着,想了想说:“要说晓茜姐无论从身材、相貌还是文化程度各方面来看,的确不能太委屈自己。相夫择婿切忌草率,总不能放进篮子就是菜。但是要说到政治地位和经济条件呢,还真是个问题。就说成分吧,是资本家。说经济条件吧,一天只有七八分钱的收入。你们家要是放在解放前,提亲说媒的人怕是连门槛都踏平了。”
这一下说道龙晓茜的痛处,联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她只顾低着头用火钳拨弄火盆里的灰烬,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泪水滴在木炭上发出“吱吱”的响声,腾起细细的白烟。
三姐忙说:“铁戈,大过年的怎么惹得你晓茜姐哭天抹泪的?算了,不谈这事。”
“三姐,是病就要去根,我今天还就要说说这事!”铁戈知道机会来了,现在应该切入正题,于是非常坚决地制止三姐道:“谁叫她是我姐呢?如果晓茜姐已经出了嫁我也不提这事,是不是晓茜姐?”
龙晓茜默默地点点头。
“要我说呀,婚姻这个事既不能太草率也不能太较真,首先得把自己的方方面面衡量一下,然后才能要求对方的条件。说到底我们不过是些平头百姓,要求太高了有些不现实,大概过得去就行了。另外一点还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的原则……”他有意思的说出“门当户对”这个词其实是为下面的谈话预先埋下伏笔。
一听“门当户对”这个词三姐笑着打断他的话:“哟哟哟,小小年纪怎么满脑子都是些封建主义的东西?”
铁戈正色道:“三姐,古人提出门当户对这个观点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如果仅就门第观念来看肯定不行,古人都知道婚事不问阀阅。但实际上门当户对要求的是双方要有基本上相同的身世,相同的经历,相同的文化素养,相同的情趣爱好,这样一来婚后才有共同语言。不然的话即便是两人走到一起将来总是不能相互理解,到头来还是要分手,就算不分手那也是别别扭扭十分痛苦的熬下去。有一次我们厂里一位副工程师说起他的一个老同学的故事,他说这个同学是清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是农村出来读书的。他老婆是武汉医学院毕业的,是个上海人。结婚以前谈恋爱时两人爱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结婚以后不到两年又打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为什么呢?因为这个男的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原来在农村养成的生活习惯、思维方式和为人处世的方法。要说人家也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有文化有知识,可就是过不到一块去,最后还是离了婚。这说明从小生活的那个圈子很重要,各种观念、素养、习惯、情趣、爱好基本上要相同或相近,这日子才能过得好。”
“哎呀,听你这一说好像你是过来人一样,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三姐打趣道。
铁戈把手一挥问道:“你们知道沈冲这个人吗?”
两人点了点头。
“沈冲的妈妈田碧云是红州有名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她嫁给了沈冲的爸爸,两个人的性格、经历、教养、兴趣完全不同。她女儿沈倩告诉我说她妈妈现在痛苦死了,悔不该当初不听大人的话嫁给那个大老粗,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
龙晓茜听了这番话以后,默默地想了一下说:“你刚才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如果两人在各方面差异太大,婚后肯定没有共同语言,其结果可想而之。”
他看到有些效果又点了一根烟说:“所以田碧云对她女儿说,千万不要把婚姻看得太神圣太美好了,不要整天想着白马王子、皇家公主。结婚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且不论生儿育女,起码男女双方自己的日子要过得像那回事。如果两口子自己先就摔盆子砸碗这日子过得下去么?所以结婚就是找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一起过日子,即使不是很美满,过得去就行了。”
三姐笑道:“看样子铁戈结婚很多年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铁戈不接三姐的话茬:“晓茜姐,我有一个极好的朋友,我看你们很般配。”
“谁呀?”
“封延龄。”他仔细地观察龙晓茜的表情。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他。其实我们从小就是一条街上长大的,初中高中我们还是同班同学。记得他的成绩一直都很好,64年我和他都考上了大学,又都是因为成分不好没有被录取,下放后他就变了,变得连我都不认识。我常常问自己这是那个学习尖子封延龄吗?怎么变成了打架不要命的流氓?听说他还有个绰号叫疯狗?”
听到这里铁戈忍不住大笑道:“连晓茜姐都知道他的外号,看来封拐子在红州城的名声大得很哪,简直是妇孺皆知。不过封拐子绝不是流氓,他一不好色,二不赌博,三不偷盗,怎么就是流氓?他跟别人打架那是人家欺负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尊严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是个极爱面子的人,总不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吧?如果要是那样的话,别人还不骑在他头上拉屎?”
他又把封老大带他们打起坡的事告诉她:“你说流氓会像他那样下死力干活,活儿干完了工钱还要平分?如果说他是流氓,我情愿跟他一起去当流氓。”
“你别一口一个流氓,我并没有说他是流氓,只说他像流氓。”
“看看,像流氓就离流氓不远了。封拐子自从当了县革委会常委以后,红州城里的人谁不对他另眼相看?他现在手下有一个几十人的建筑队,连县革委会的肖国雄都亲自给他找活路,忙得他恨不得连上面两条腿都要放下来。如今的封老大真是阿庆嫂说胡传魁的那句话:今非昔比,鸟枪换炮了。我和他交往多了以后,发现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总在想尽一切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常说人不怕命苦,就怕不思进取。晓茜姐,郎杏才的儿子郎超雄你认识吧?人家郎超雄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连他对封老大都格外高看一眼,你还有什么话说!”
“哎,我说你是怎样认识郎超雄和封延龄的?他们比你大七八上十岁呀。”龙晓茜很奇怪。
“我的一个朋友姜军是红卫兵的头头,他们和郎超雄、封老大认识,把我也带熟了。今天我来给矮爸爸和龙妈拜年碰巧遇到你,不然的话我还懒得说这事。晓茜姐,老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就说你吧,下放农村战天斗地也有七八年了,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一贫如洗,孤家寡人一个。我把你和封老大细细比较了一下,发现你们有很多共同点。
“你个小鬼头,说给我听听。”三姐好奇道。
铁戈扳着指头数起来:“你看,第一,你们两家成分都不好;第二,你们是初中到高中的同学,考上大学都因为成分问题被刷下来了;第三,又因为成分问题下放农村;第四,你们年纪都是差上不差下,经历几乎一模一样,阅历也差不多;第五,现在你们面临的问题也一样,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是待字闺中,一个是遍寻芳草……”
听到这里三姐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晓茜姐和封老大最大的不同点在于你是在困境中苦熬苦撑,他却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而绝不向命运低头,仅仅两年多的时间就干出了成效。你没看见红州城里不论是单位领导,还是街上的平头百姓见了封老大都是恭恭敬敬的。虽然他不再是‘知青革司’的司令,但大家对他同样亲热、尊重。就说他那个几十人的建筑队,队伍不大跟他帮忙的人却不少,除了肖国雄外还有好多人给他接活。比方说县建筑公司在红州那是一统天下,和封老大的建筑队算得上是同行冤家。但就是这个公司的黄经理经常把手上的一些小工程给他做,所以封老大现在的事业特别兴旺。为什么别人都愿意给他帮忙?就因为他为人豪爽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