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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提醒了铁夫,一看表快十一点钟了,匆匆和王科长道别,赶回家中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和汪寿龄赶到车站。
中午十二点班车准时发出,两点多钟车到巴水县城,谁知下车一问,巴水县每天只是上午有一班车发往白菂河,下午没有去白菂河的班车。铁夫心急如焚,决定走到白菂河去。巴水县离白菂河有六十多里山路,老夫妻俩顶着似火的骄阳急匆匆地朝白菂河赶去。走到六点多钟,才走了三十多里路,铁夫渴得不行,趴在路边的水沟里喝农民抗旱的水,然后又要继续赶路。
汪寿龄拿出手绢给他擦汗:“不急,先坐下休息一下,反正今天能到就行了。
铁夫坐在路边的树下抽烟:“唉,老喽。我这腿,哎哟,咋不听使唤了?想当年我在东北打仗时一天能走一百几十里地,那还是全副武装。现在这是怎么了,说不行就不行了……”
正说着忽听有人喊道:“铁叔叔,汪阿姨,你们怎么在这儿?是去看铁戈的吧?快上车。”原来是暴林从巴水县回来,也没有搭上车,拦了一台手扶拖拉机回厂去。
铁夫大笑道:“咋样?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雀。”
到了厂里暴林带铁夫来到铁戈住的地方,屋里黑灯瞎火。
暴林想了想说:“我知道铁戈在什么地方。”说完带着铁夫到竺斌的住处。
铁戈正和竺斌聊天,一看到爸爸妈妈高兴地跳上前去:“你们怎么来了?还没吃吧?”
铁夫虎着脸:“不为你的事,我大老远来干什么?现在都八点多了,吃什么吃?”
这时竺斌走过来说:“食堂餐馆都关了门,这样吧,我这里还有点面条,铁戈你带你爸爸妈妈先回屋里去,我下好面就送过来。”
“多谢了。”铁戈拉着妈妈到手回到自己屋里。
铁夫本想大发一通脾气,转念一想,痛快倒是痛快,但效果不好。于是强压怒火,背着手四处打量儿子住的地方。
汪寿龄怕铁夫发脾气,打发铁戈去弄点开水来。
铁戈又到竺斌家里去提了一瓶开水来,顺便要了点茶叶,给铁夫泡了一大缸子,然后掏出烟递给爸爸一根。父子俩默默地抽着烟,谁也不说话。
竺斌把面条送过来,汪寿龄连连说:“给你添麻烦了,多谢。”
“哪里哪里,谁能把家背着走?你们吃吧,不够还有。”说完退了出去。
铁夫边吃面条边问:“这人是干什么的?他怎么敢跟你接触?”
铁戈一笑:“全厂敢跟我接触的人只有他。他叫竺斌,抗美援朝的老志愿军。他爸爸原来表面上是伪保长,实际上是地下党,土改时被当地的土改根子打死了。因为这个历史问题他一直在翻案,所以他和我一样也被发配到五七农场劳改。”
铁夫听了以后说道:“农民敢杀地下党?你怎么就这样相信他的话?为他父亲的事翻案也不至于整到他头上吧?我看这人多少有些不干净的事,你自己的屁股都没揩干净,少和这种人打交道。”
铁戈不以为然道:“竺斌人品不错,我就相信他……”
铁夫粗暴地打断铁戈的话:“他的历史你了解吗?我跟你说的话你不信,怎么别人说的话你就信呢?”
铁戈回嘴道:“那也不见得,这要看什么人说的,王为仁的话我就不信,文重的话我更不相信。”
一提到文重,铁夫的满肚子怒火一下子就冲上脑门:“你为什么绝食?”
“他们又要办我的学习班,我岂能俯首就擒?”
“办你的学习班咋啦?你不把问题交代清楚,当然要办学习班。”
“我有啥问题?你知道他们怎么整我?说我是反革命集团的骨干成员,放他妈的屁!我疯了我反革命。”
铁戈怒气冲天,一句紧跟一句顶得铁夫恨不得揍他。可回过头来一想打儿子也不是个办法,何况铁戈已不是当年的小孩了。
他把话题一转:“铁戈,想当年文H大革命时别人贴我的大字报,你半夜偷偷的去撕了,那时候你也很反感造反派那一套做法;是谁给你灌了迷魂汤让你参加了批林批K?”
“是王为仁。要不是他做手脚,我不是参军就是上大学了。这是毁人前程的事,搁谁头上都受不了。如果我当年离开这里,怎么会有今天这种无妄之灾?到如今整人的人还有理了,被整的人就不能鸣冤叫屈?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不就是因为我绝食吗?我无权无势,面对强大的专政机关我不绝食我能有什么招?这些都不说了,我只问你一句,我为什么要反革命?毛主X说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干什么总得有个前因后果吧?你们老一辈人打下的江山,难道是为了让我们这些革命后代推翻的?”
这一问把铁夫弄得无法回答,他只好反过来问铁戈:“你和辛建、郎超雄他们到底搞了什么鬼名堂?为啥不找别人偏找你的麻烦?”
铁戈叫道:“老爸,你怎么还这么糊涂,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这是反革命集团的罪名,谁沾上了它谁这一生就算彻底完了,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他们这是把我往死里整啊!”
铁戈强烈的对立情绪一下子又上来了。
汪寿龄为了缓和一下矛盾,这时开了口:“铁戈,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要那么冲动。你知道吗,为了你的事我和你爸今天是从巴水县走来的,半路上你爸渴得不行了,趴在农民抗旱的沟里喝那脏水。要不是你,你爸能受这个罪?你看看你爸头上又添了多少白发?你怎么这样不知好歹!”
一瞬间铁戈就像遭了雷击似的呆呆地站在那里,这时才明白在他眼里的严父原来是多么疼爱自己,爱得那样深沉,那样忘我!这是他从来也没有想到的。在他的心里爸爸永远是那个爱打儿子的恶魔,却谁知爸爸还有不为人知的铁骨柔情。还能说什么呢,再多的语言又怎能表达他此时的愧疚……
他的喉咙哽咽了,转过身去泪水溢出了眼眶……
有分教:
又施禁锢关牛棚,抗暴绝食亦英雄。
严父柔肠浑忘我,舔犊哪管万事空。
正是:连哄带诈文重故伎重演,凶多吉少竺彬不无担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 借机发难老狼终于呲牙
第五十八回
借机发难老狼终于呲牙
针锋相对铁戈最后一搏
话说一九七六年九月十日,厂里的广播传出一个极其低沉的男中音,铁戈得知毛泽D去世的消息,他的心猛然一震,隐隐约约感觉到今后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
过了几天全国哀悼毛泽D,厂里派了四个民兵守在铁戈的门口,不准他参加毛泽D的追悼大会,陈达和竺彬也被剥夺了参加追悼会的资格。他只能剪下报纸上的毛泽D遗像贴在墙上,又用信纸做了一朵小百花戴在胸前,面对毛泽D的遗像肃立默哀,那心情是极为复杂的。毛泽D是各方力量的平衡点,有了这座尊神在位,谁也不敢乱动。一旦他升遐而去说不定就要变,怎么变他不知道,只有直觉告诉他中国将不再平静。
九月下旬的一天中午,他吃完饭在水池边洗碗,听到两个女工说下午厂里要开批判大会,被批判的人是从红州押来的。
铁戈大惊:“莫非要把郎超雄他们押来和我同台批斗吗?”他可不愿意在这种尴尬的场合与他朝思暮想的朋友见面,然后在一起受批斗,不,不是批斗,那是一种当众饱受凌辱而又不能反抗的难堪的场面。他倔强的性格不允许他遭受这样的侮辱,于是他锁上房门,到罗畈县一个小镇的新华书店去看看。正好书店还有最后一套新出版的一百二十回本的《水浒》,他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下来,然后又买了鲁迅的《呐喊》和《花朝花夕拾》,一看表已是下午四点,估计厂里的批判大会结束了,便往回走。
走到贺家山时他远远看见厂里十几个民兵背着冲锋枪,骑着自行车朝这个方向狂奔,领头的是保卫科长李泽辉和副科长沈少卿。这一干人冲到他面前,李泽辉恶狠狠的问道:“你到哪儿去了?”
“买书。”铁戈平静的答道。
李泽辉喝令民兵押铁戈回厂,铁戈的犟劲上来了坚决不跟他们一起回去:“各位请先走一步,像我这种待罪之人不劳大家前呼后拥武装护送,那是达官贵人们出门的架势,本人消受不起。”
李泽辉大怒:“押起来!”
铁戈大吼一声:“我看他妈谁赶上来?”
众民兵摄于铁戈的威势,一时都不敢动手。铁戈看到有一条小路正好通到山上,三步两步窜了上去。众民兵也跟着往山上爬,无奈他们体力不支,又怕上山后挨打,便又纷纷下山。
铁戈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对着下面的人高声喊道:“有种的上来呀,先上来的重重有赏。”吓得这些民兵下山的速度更快。
铁戈又大声嘲弄道:“我就一个人,你们十几个人还有枪怎么吓成这样?你们真对不住王为仁对你们的栽培!”
随后他不理会这帮人,一个人朝山顶走去。山顶上有个看林人搭的小马架,他一头钻进去,躺在草堆上看书。眼看夕阳西下暮云四合,他把书放进军用挎包,意犹未尽的朝山下走去。
走到半山腰,碰到一个农村干部模样的人,那人问道:“你是设备厂的人吗?”
旁边正好有一个修水利的农民曾在设备厂打过工,他证明道:“他是设备厂的,球打得极好。”
那个农村干部把手一挥,上来几个人把他团团围住:“跟我们到大队部去一趟。
铁戈明白这是民兵搜山,肯定是厂里打电话请求支援的。
他轻松一笑道:“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行人押着铁戈到了大队部,那个农村干部去打电话,铁戈自持没有犯什么法,又从挎包里拿出书来看。
不久他听到汽车声,这次是童国兵带着那十几个民兵来了。他倒背着冲锋枪,一看就是个老兵痞子,电影上这种形象太多了。
童国兵命令民兵把铁戈捆起来。
众民兵一下子冲上来七八个人,铁戈拼命挣扎,无奈三拳难敌四脚,猛虎架不住群狼。童国斌不愧是个老兵油子,他把麻绳套在铁戈脖子后打一个圈,再把麻绳穿过那个圈,把铁戈的一双手反绑起来狠命往上拉。这种捆人的方法是捆绑俘虏兵的惯用手法,它使被捆绑的人的手不由自主地往上抬起,你如果把手往下放就会勒住自己的喉咙,如果你想使喉咙舒服一点你的手就得自己往上抬。幸好铁戈的臂力极大,他使劲把手臂往下沉,不让对方把自己的手臂往上拉,这样他感觉好受了些。
等到众人把他捆好后,童国兵趁他失去抵抗力上来就用枪托朝他裆部打来。铁戈一闪,那枪托打在大腿根部。他没有想到童国兵会朝这个地方打,立时大怒马上飞起一脚正中对方的小腹,童国兵扔了枪在地上疼得乱滚,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铁戈大骂道:“你个老狗日的,怎么样?别看我的手捆住了,老子用脚照样能打你!你他妈的皇协军、老兵痞,看老子整不死你!”
边骂边朝前冲,被身后的沈少卿等几个人死死拉住。接着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抬到车上,一路狂奔回到厂里。
铁戈被押到民兵指挥部(也叫群众专政指挥部),留下两个人看押他,其余的人跟着童国兵走了。铁戈慢慢挣开绳子,那两个民兵顿时惊恐万状,说话都不连贯:“你……你……你要干什么?”
铁戈鄙夷的一笑:“喝水。看你们吓成这样,我真为王为仁害羞,怎么就培养了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把腰挺起来,为你们的主子长长脸!”说罢扬长而去。
铁戈满以为事情结束了,刚回到宿舍正准备去买饭,保卫科副科长沈少卿等人就带着那十几个民兵赶了回来,再次把铁戈捆起来,带到广播大楼下的树林子绑在一棵树上。这次因为绑得太紧,拇指粗的麻绳几乎全勒进了肉里,以至连手臂立马变成了乌紫色,头上脸上豆大的汗珠因痛苦喷涌而出。
刚刚把他绑在树上就觉得肩膀上一痛,民兵开始打他了。
他高声骂道:“C你妈!有本事你们当着我的面打,躲在背后打老子太他妈孙子了。”
民兵挨了骂立刻上来五六个人用枪托朝他的腰、背一通狂砸。枪托打在身上发出闷响,内脏也跟着抖动起来。
铁戈横下一条心继续骂道:“老子也许会被判刑坐牢,但我告诉你们绝不会是死刑!等老子回来的那一天你们的好日子就到了!”
民兵中有人不用枪托而是用枪口猛戳他,枪口的受力面小,铁戈的疼痛感更加剧烈。
他更加狂怒的骂道:“孙子!我在学习班里有人告诉我,说我们不是铁板一块。现在我也告诉你们,你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我今天绝不回头看,你们就放心大胆地打。你们当中有谁动了手到明天我就能知道,首先沈少卿跑不了,是你指挥民兵打我的,这笔账先找你算,回头再找王为仁算账!”
面对铁戈发狂的叫骂,民兵们没有任何人吭声,不是他们不想还嘴,而是因为一旦有人还了嘴铁戈就知道是谁打了他,这人只能等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