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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大夫终没有让顾默进屋,只是将知道事发经过的青珠再次叫了出来,让她与顾默说个原由。
顾默见着青珠那漂亮的小脸蛋上有两道尚还渗着血液的伤痕时,吓着了,连忙拿起手绢要帮青珠清洗伤口。青珠却阻止了,并不似悲伤的样子,笑了一笑,语气淡淡地:“顾小姐,只需听我把屋内发生的事说完就好。说完了,我便要回去照顾公主的。”
顾默连忙点头,“嗯,你说。”
青珠告诉顾默,一个时辰前,被关着的孙淼淼不知怎么从房间再次逃出来,得知了纪宁苏醒,便发了疯般来找纪宁,要将纪宁赶出去。纪宁虽失忆,但通过青珠的口,她得知了孙淼淼并非是个善类,于是和孙淼淼僵持了起来。孙淼淼见纪宁如此不好对付,便拿出了匕首威胁,道若纪宁不离开,便要杀了她。
孙淼淼不是个知书达理的,纪宁却明了事情的轻重缓急,便做了退步,道明日定会自行离开。哪知孙淼淼却得寸进尺,要纪宁今晚便连夜离开。纪宁被逼得无奈,对于孙淼淼的无礼行为,也委实生气,便不愿再理会。
因着纪宁的不予理会,孙淼淼大怒,持着匕首便向纪宁刺去。一旁的青珠见势,连忙上前阻止,却被匕首划破了脸颊。对于纪宁而言,青珠是她的姐妹,是她在这里唯一可以相信可以依赖的亲人。见青珠受伤,她哪里还能忍得,便与青珠一起与孙淼淼对掐了起来。
女人打架的结果,往往比男子之间的比武还要可怕。因为男子之间的比武尚且遵循点到为止的规则,而女人打架,绝然不会点到为止。
孙淼淼被二人合力狠狠地推到,额头撞到了柜角,又被自己拿过来的匕首刺中了腹部,血流成河。
是青珠夺了孙淼淼手中的匕首,刺了孙淼淼。
孙淼淼怀了身孕,青珠是知道的。
青珠笑着与顾默说:“孙淼淼她根本不配生孩子。记得她生的第一胎,就是个死胎。这第二胎,估计也不是个活物。我这么做,不过是省得她再生下个死胎,给楚家丢脸。”
顾默听得心惊,难过了一番后,却又平静了下来,这是是非非,她终是累了,无心再想了。青珠说完,便回了屋子。
不久,顾默看到了被人从屋子中抬出来的孙淼淼。孙淼淼尚还昏迷,夏大夫说,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
楚颜辛一直没有出现,据下人说,他最近正在查办一件严重的盗窃案,是朝廷颁布下来的旨意,道是与万恶盜手梁鬼有关,要他务必查出线索,最好能将万恶盜手梁鬼缉拿归案。
纪宁因着受惊,本就一直勉强在撑的身子,当夜大病,并且到了第二天早晨,病情更加严重。
九霄的解药已经被研制出来,因着楚颜辛尚还在外奉旨办案没有回来,夏大夫便携着顾默先去看望了纪宁。
纪宁正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着,口中不断嚷嚷着要回国。夏大夫探了探纪宁的病情,随后取出几粒携带在身上的丹药喂与了纪宁口中。服药半个时辰后,纪宁清醒。
纪宁似乎没有察觉屋中他人的存在,打着哈欠,迷糊道:“青珠,现在什么时辰了?马车盘缠都准备好了吗?”
“小姐,天师和顾小姐来看您了。”青珠回答。
纪宁这才注意到顾默与夏大夫,惨白的神色面前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二位找我,有什么事?”
夏大夫将九霄的解药递到纪宁的面前,言语带着一丝关切:“若是不想带着遗憾离开,便吃下它罢。它会告诉你,三年前,在你身上所发生的事。至于,那是爱是恨,是快乐,还是悲伤,由你自己体会。我只能保证,记起过去,你不会有遗憾。”
纪宁冷笑:“难道顾小姐没有将我的话转告与天师?”
“转告了,转告了。”顾默连忙道。
夏大夫却将九霄的解药塞到了纪宁的手上,“吃与不吃,你好自斟酌。”道完拉着顾默离开。
“去哪里?”顾默问。
“去见楚颜辛。”夏大夫回答,疾步走向孙淼淼的住处。
他这么快办完案回来了?顾默心想,万恶盜手那么厉害的人物,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抓住吧?若是他被抓住了,身为他师弟的夏大夫,此刻不可能这么镇定,怎么也要为想办法救人焦虑一下的。
半路的走廊上,楚颜辛迎面走来,却是满脸怒容。走近时,他突然一把拽住了夏大夫的衣领,喝问道:“红鱼是谁?你告诉我,红鱼是谁?”
顾默吓坏了,连忙道:“红鱼是纪……”可惜,她还未来得及说出纪宁的宁字,便被楚颜辛抢了先。
“红鱼才是我爱的人,才是我的妻子,对不对?”楚颜辛狂怒地喊道,“纪宁她不过是和红鱼长得相像而已,并且因为和红鱼长得相像,而害死了红鱼。我却将对红鱼的爱,转移到了害死红鱼的罪魁祸首身上。呵,她纪宁想要代替红鱼,成为我挚爱的妻子,真是想得美!三年前她害死了红鱼,如今又害死我的孩子,我却还不惜牺牲自己救她。好啊,真是好啊,这些个账我今个一致找她算个明白!”
不等旁人再说什么,楚颜辛已经松开了夏大夫,大步跑向纪宁的房间。
顾默与夏大夫连忙跟上。顾默本想与楚颜辛解释纪宁就是他的妻子红鱼,可想到夏大夫之前说了纪宁想代替红鱼,知道自己如此解释只是于事无补,甚至可能火上浇油。如今,对楚颜辛讲述任何故事,都已经于事无补,他不会听进去半分。
自始至终,夏大夫一直保持冷漠的态度,并没有想解释什么的样子。
夏大夫不急,顾默却难以安定,惶恐地喃喃:“楚颜辛方才是从孙淼淼房间出来的,定是孙淼淼与他说了什么。师父,快把解药给楚颜辛,只有恢复记忆,他才能明白一切。”
夏大夫道:“即使吃了解药,也不可能立马恢复记忆,需要三两日的调息,才能除去体内所有的九霄,恢复全部记忆。”
屋内,纪宁正拖着病弱的身子收拾包袱,打算离开。青珠早被纪宁遣去准备马车,并不在屋中。
楚颜辛先顾默二人一步进了屋子,因着对红鱼的爱,见到与红鱼一模一样的纪宁时,有几分莫名心虚,仍咬牙切齿,恨恨道:“纪宁,我一个小小的地方官,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三年前要害死我挚爱的妻子红鱼?如今又害死我与淼淼的孩子。你如此处心积虑,究竟图什么?”
纪宁好似身子一颤,缓缓回头,冷然一笑:“图什么?你说我图什么?如果我说,我什么也不图,就图你痛不欲生,你觉得如何?”
“你……”楚颜辛顿时红了眼睛。
“你想杀了我?”纪宁漠然,随手将一把尚还沾着血腥的匕首扔到了楚颜辛的面前,冷视着几近癫狂的楚颜辛,“这把便是杀害你与孙淼淼孩子的匕首。若是想为你的孩子报仇,用它再好不过。”
顾默与夏大夫进屋的瞬间,便是看到了楚颜辛拾起地上匕首的一幕。
夏大夫终于与楚颜辛开了金口:“若是你杀了纪宁公主,我会立马杀了你。”
最终,楚颜辛只是恨得咬了一会牙齿。青珠赶来了马车,停在府外,进来拿了行李后,搀扶着纪宁,便离开了府上。整个过程,所有人都只是默默注视,无人说话,更无人制止。就连楚颜辛的母亲,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也只是望着将离别的儿媳,抹了几滴眼泪。或许,这位老人家终也明白了一些。
纪宁快要离开时,顾默拉住了她,满是同情地问:“别离前,可有什么话要说?或者,你觉得此生可有后悔之事?说出来,或许会好过些。”
纪宁的目光转向了府门前站在夏大夫身边的楚颜辛身上,尽管那个男子此刻一如三年前她搬入别院时那样,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她却微微一笑:“我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来了普罗州,糊里糊涂地爱上了一个糊里糊涂的人。可是,我此生最无憾之事,也是糊里糊涂地爱上了他,并为这份爱情付出了我能付出的一切。若是那个人能够再爱我一次,我想我会向那个人说道一声对不起。当初的当初,我不该隐瞒欺骗他。但我不后悔我与他说了慌,因为若不是这个谎言,我与他或许不会相爱相恨,我纪宁这一生也不会活得如此精彩。”
顾默突然心痛:对于纪宁而言,撕心裂肺地爱过,痛彻心扉地恨过,便是精彩么?
站在府门前,望着马车远去,顾默默默祝福:“纪宁终于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不知道她能不能在剩下不多的时日里,赶回她的国家。真心希望,命运能够多宽限一些时间给她,让她回到属于她的国度里,过几天快乐的日子。”
夏大夫摸了摸顾默的头,没有说话。
楚颜辛吃了九霄的解药后,第二日凌晨醒来,便恢复了全部的记忆,比夏大夫预期得要快许多,却又在意料之中。楚颜辛终于想起,也终于承认,纪宁是他曾挚爱过的女人红鱼。这天早晨,他抱着头,跪在地上,哭号了许久许久。
顾默去看望他时,听到他说:“原来一直都是我害了纪宁,是我害了她,害了我们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绑架
楚颜辛疯了,至少在外人看来是。他穿着凌乱,披散着头发,跑了出去,不断喊着纪宁的名字,在府门前遇到夏大夫时,竟跪下来,行了标准的君臣礼节,称夏大夫为皇太子,不断磕头求皇太子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由此,任何人都看得出,楚颜辛是爱着纪宁的,并且深爱的程度不亚于纪宁对他的爱。可是,他对纪宁也是恨的,恨的程度也绝对不亚于纪宁对他的恨。爱,来源于糊里糊涂,恨,却来源于糊里糊涂后的清醒。
纪宁的身份给了楚颜辛太大的压力,生生将他对纪宁的爱压成了恨。他恨纪宁为何是大禹国派来和亲的公主,他恨纪宁为何用欺骗换来他的感情,他恨纪宁让他一个立志报国的忠臣犯下了忤逆国家的大罪。说到底,他恨他对纪宁的爱,恨这份爱毁了他,也毁了纪宁。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他们能够一直糊里糊涂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份爱,也不会毁了任何人。
看着楚颜辛又在为难夏大夫,硬要给夏大夫磕头,顾默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去,生气道:“皇太子早就有心成全你与纪宁公主,他从没有怪过你。一直以来,不过是你自己想不开,却把皇太子看扁了。如你现在的模样,知不知道让多少人为你担惊受怕啊?整个普罗州的老板姓听说你疯了,天天焚香拜佛,求上天保佑你,你却还在为了儿女私情想不开。若你真心爱着纪宁,便大大方方地去追她,疼她,爱她,谁也没有怪过你不是,所有人都会祝福你。”
这一番没有丝毫女儿风度的话,教得顾默说得风起云涌,令她自己都难以相像,她竟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夏云欢听到了,大抵会哭笑不得吧。
虽然不知道夏云欢会不会哭笑不得,但看着夏大夫憋得难堪的面容,便知道,已经有一个人被她逗得不知是哭是笑了。
不过,顾默说得确实没差,虽然粗糙,却也在理,楚颜辛也确实听进去了。
当天,楚颜辛的疯病不治痊愈。
楚颜辛停止可那些疯狂的举动,回屋休息了一夜,翌日,便令管家准备好马车,临别前与顾默道:“多谢顾默姑娘指点迷津,我这就启程去追回我的妻子纪宁。”又与夏大夫道:“昨晚我已安排好梁鬼的案子,命人将梁鬼在三日后送往京城。这些天来,多多麻烦了您,却没能把您当作客人招待一回。还望您能在府上多住些日子,让管家吴用代我好生招待您一番。”
梁鬼真的被抓了!怎么可能,明明那么厉害的人……顾默惊讶之余也担忧起来,又思及,梁鬼是个恶人,被官府抓起来,道不定是个好事。虽然不曾听过他究竟做过多大的伤天害理的事例,不过那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头衔,可不是人会随便加在他身上的。
夏大夫没有因自己师弟被抓起来而担忧,平静得仿佛那是与他丝毫不相干的人,此刻,惯有的微笑道:“祝大人一路顺风。”
马车载着楚颜辛,在马夫一声接一声的哟吼中,奔腾而去。顾默站在门前,恍惚间,仿佛回到前日纪宁离开时的场景,心中难以名状的不舍与难过。
楚颜辛能够追得回纪宁呢?就算追回了,以纪宁所剩不多的寿命,结局,也不定是个喜。
死亡,真是件可怕的事。
夏大夫突然道:“阿默,与我去纪宁的房间。”
欸?顾默一愣,“为什么……”见夏大夫走远,她便消了提问的念头,连忙跟上。
来到纪宁的房间,门前径直便可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一封书信,以及压在书信上的紫色丹药。顾默认得出,那正是九霄的解药,纪宁并没有吃解药,却恢复了记忆。还是说,她本就没有失忆,她只是不甘心楚颜辛先她一步忘了对方……
信是纪宁写给夏大夫的。
顾默没能看到信的内容,夏大夫却看到了。信上写着:皇太子,谢谢。
剑眉忽然皱了一皱,眉宇间渐渐涌起怒意。信被撕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