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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寻似乎在指挥人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不关我事。
周围人来人往,无人喧哗,但脚步声总是有的。
不关我事。
容哥似乎在旁边静静坐着,打坐或养神。
不关我事。
……
我承认我并不怕血。
当年迷恋占星术时,我算过自己的星盘,在我的本命盘上,火星和冥王星呈90度相刑,尤其分别合了命盘的下中天和西没点,有这个相位的人,可以理解为是刚毅果敢……或者见血不眨眼,最适合做杀手、屠户、外科大夫……参加学校组织的义务献血时也未觉得如何,倒是奇怪有些平时看着混不吝的男生怎么也象小女生一样被搀出来。
所以我想我并不怕血,至于尸体,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吧……
不过,前提是,这尸体并非为我手刃……
昨夜那色狼老大固然也是因我而死,但我清醒之前并未感到威胁恐惧,清醒过来的瞬间就已经造成了那个结果,况且色狼这种东西,对比阿拉伯世界的处理方式,他死的已经很幸运了。
而这个人却不同。
第一次,亲手,用凶器,杀人。
睁眼是死尸,闭眼是鬼魂。
那人死前的一眼,象一双饱含刻骨仇恨的手,狠狠扼住我的咽喉,狠狠扼得我窒息。
那小小一方红绸,滴血的红,似一朵罂素花,妖娆凛冽地绽放在他胸口,凌风地摆,狰狞地开。
一片殷红的前襟,一方如血的红绸,一段亮银的刀柄。
晃来晃去。
……
“第一次杀人都会害怕,以后……过些时日就淡了。”容哥低沉的声音。
一颤,他本是想说以后习惯了就好了吧。
我咬住下唇,紧闭着眼,身子缩了缩。
淡淡的叹息,而后肩上一暖,一只手试探着把我揽向一个怀抱。
我僵硬地坐着,不想睁眼。
宽厚温暖……
只是没有我熟悉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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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倒再没新鲜波折,一路无话,渡了河,这一日到得汴梁。
自安史之乱后,长安历经各方势力的劫掠涂炭,日渐远离中华核心城市的位置,至后梁时朱温改汴州为开封府,称东都,五代时五个中原地区的政权,除后梁一个短暂时期以及后唐定都洛阳外,后梁大部分时期和其他三代都以开封为都,至北宋开封更是鼎盛一时。怎奈此城多次被黄河淹没,直到清中叶,黄河水困开封达8个月之久,运河淤塞,终于衰败。时至21世纪,可怜开封古城只有遗址尚存,至于历史上有名的州桥,虹桥,金明池都只能沉钩在史书中了。
托穿越的福,我居然有机会见到这座史书上记载为“四水贯都”的古城,“考古”的热情多少冲淡些心底的阴霾,心里打定主意,等伤势恢复了不妨各处游览一下。
进城时日已偏西,我们的马车穿街过巷,终于停在一处宅院的二门前,容哥看着我道:“你暂且先居于此吧,丫鬟仆从随意差遣,有什么需要就传话给我。”
我一愕,“你要走?”
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不安。
他目光一软,“我会时常过来……你这两日辛苦了,好生休息,我一会遣大夫来给你看伤换药。”
心里一黯,只得轻轻点了头。
四目相视,一时无语。
忽听得车外丁寻的声音:“小姐的软椅已备好了。”随即车帘一挑,蜜色的夕阳漫进车里。
容哥探身抱起我,下了车,把我放进一只软椅,有两名青衣仆从过来用长竿挑起软椅抬我进里院。我回头,云霞漫天,晚风拂面,他的衣袂轻摆,长影孤落地拖在地上,他就一直站在那目送我,直至一座屋宇横出阻住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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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凉风,动水碧莲香。
一晃春去夏来,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汤药对症,饮食可口,房里两个大丫鬟碧溪流云又照顾的周到,伤好得颇快。我日常换药擦身都亏了她们,碧溪温厚沉稳,流云活泼爽利,我着意和她们攀谈,又时常讲些中外的童话寓言言情故事,女孩子都爱听这些,一来二去厮混得极熟。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残疾”在床上,打坐练功是唯一的运动,我想这或许能对伤势恢复有帮助,故而练得格外用功,且不论是否当真有用,但内功确是有长进了,业精于勤嘛。
日子一天天过去。
温柔坚定地面对每个阳光明艳的白日,而在夜里,我独自徜徉的黑夜,那些前生今世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我仓皇孑立,无所遁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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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新添了恶习。
慵懒地斜倚在房顶上,浸在柔软的月色里,身子在一点点融化。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入口的是冷冷的水,怎么进了肚就变成热辣的火呢?
我轻笑。
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李白唱,举杯邀明月,苏轼和,把酒问青天。
我怔怔看着天穹上那一小弧指甲盖,忽然湿了眼角。
青影一晃,眼前多了一人。
我仰头看清他的脸,眯了眼笑:“你没事长那么高干吗,害我脖子疼。”
容哥微笑着在我旁边坐下,打量我道:“这些日子忙,没顾上来看你,你倒逍遥,躲在房上偷喝酒。”
我一颤,瞬间失神。
这话……
半晌无言,我举了酒囊漠然独饮,夏风袅袅地吹过来,带着荷花的清香,在最不经意的时候,他忽开口道:“你喜欢的人如何了?莫不是有了变故?”
惊愕转头,他只遗给我一个轮廓分明的侧面,那目光散在远处,几令我怀疑刚刚是幻听。
我伏在膝上,盯着凤履上用来勾裙边的盘丝绣云头,一层层由浅入深的蓝,闭目覆住眼里的水光,缓缓道:“他骗我。”
两行忍了许久的清泪终于无声滑落。
“即便他骗你,你还是喜欢他。”容哥的声音怎如此低沉,震得我心里发慌。
“即便你喜欢他,却还是不肯原谅他?”我知道他转了头在看着我,我把脸埋进臂弯,袖子湿了。
良久良久,我抬头看着天边新月,轻声道:“我给你做个心理测试吧。”
“心里……测试?”
“啊,我是说,提个问题你回答,”飞快扫他一眼,深呼吸定一下心神:“你带着牛、羊、马、猴子、狮子五种动物行走,迫不得已要把他们一个一个都丢掉,你是按什么顺序丢?或者说,你最后留下的是什么?”
“为何要丢掉?”
“没有为什么!就是要丢掉!”
他沉默着,似在深思。
“你如何选的?”等了半天就这句,我晕!
“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我忽有一个猜测。
他略迟疑,“九月二十四,怎么?”
我飞快估算了一下,转换成阳历肯定在10月24–11月22之间,果然!一笑,拍拍他的肩道:“难怪呢,既然你是爱装神秘的蝎子,我就吃点亏先告诉你答案吧,每种动物比喻一种东西,牛代表家庭,羊代表情人,马代表爱人,猴子代表孩子,狮子代表骄傲。”呃,古人能明白什么是情人、什么是爱人么?“那个,马象征妻,羊象征妾、陪房丫头、妓、偷的……总之大老婆之外的女人……呃,如果这个测试是给女人做,羊就象征老公……夫君之外的其他男人……”我是不是喝多了,舌头好象变笨了呢。
他目光明显寒了一下,“夫君之外的其他男人?”
我傻笑,“晕了,我怎么能对天蝎男说这个呢~”
“天蝎男?”他满脸狐疑,这可怜的家伙,会不会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我看着他酷帅但已经变的有点傻的脸,大笑着歪倒在房檐上。
“你……”他沉声道:“你提这个问题便是为了笑成这样?”
我渐渐止了笑,风吹过,头越来越晕了,我痴望着满天星斗,细若蚊嘤道:“我……把狮子留在最后了。”
空气忽然凝住。
我慢慢闭上眼,那些星星转得我眼晕。
长时间的静,我只觉身上越来越热,头越来越重,努力侧头找到他的位置:“诶?你、还有孪生兄弟呐?……嗯,这床上凉凉的真舒服,我要睡了……‘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呵~”
他低沉的声音:“你醉了,我带你回房睡。”
我躺在他的臂弯里,扯着他的束发冠,“这个酒杯好看!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这个,空对月……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啊……”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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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头好疼,渴死了。
再醒来似乎是夜里,屋里流溢着清蓝的月光。
空气稀薄,有点闷呢……诶?!我、我好象在抱着……这是什么?一个人的腰?!我的脸,正贴在……一个男人赤裸的胸膛上!!!
朱砂二 第6章 水殿风来暗香满
“啊~~~~~~~~~~~~~~~~~~~~”我惨叫着跳起,顾不得后背撞在墙上生疼,心里乱成一片,难、难道,我竟然酒后乱性了?!!!
凤目微张,他看着我手足无措地缩在床里,竟然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你醒啦?”
“你、你、你……小人!居然乘人之危迷X……我看错了你!”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你……”他沉了脸,“……我可有动过你,你自己不知道?!”
嗯?我低头,衣服还在,除了头疼的厉害,身上其他地方好象没什么感觉,似乎……应该会疼吧……
收了眼泪,白他,“呃,那个,我怎么知道……”
他忍俊不禁,支了头,侧卧着看我,我被他看的脸上发烫,忙别过头去……诶?不对啊!“你怎么在我床上?!”怒目。
他无奈地叹气道:“你手臂不疼么?”
经他着一问,好象是有些酸麻呢,“嗯,怎么?”
“是因抱我太紧太用力……”
啊!!我掩口惊呼,不会吧!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不可能……吧……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剑眉一轩,带了丝得意。
裸着上身,丝被落在腰部……结实的臂膀,完美的胸肌、腹肌……
在学校也不是没画过人体模特,不过,好象感觉不太一样?
“可、你干吗不穿衣服?!”我收回目光掩饰着,这不是成心要我误会么。
他勾了嘴角,声音温柔,我听着却不啻炸雷:“被人吐脏了。”
啊~~~~~~~掩面,“天哪我的淑女形象……”泪。
“呵呵,”他低低的喉音,笑起来很特别,“你何曾淑女过?第一次遇到你是在夜里偷花,第二次从天而降戳穿了马车顶棚,这次是在房顶醉酒还吐了我的袍子,无一不是惊喜,不知下次会怎样?”
无语。
我抱臂,转了头垂向旁侧,有长发及时滑下来遮住半张脸,总算阻住那让我尴尬的视线。
他忽伸出手撩开我的头发,指尖略略扫过我的脸颊。
我一吓,身子忙向后缩……这不是在调戏挑逗我吧!只是,我们这姿势,我缩在床里,他侧卧着看我……太、太暧昧了……
太危险了。
“咳,我渴了,我要喝水~”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起身去桌上给我倒水,我偷瞟他的背影,还好还好,穿着长裤呢。
脸象被火烤一样。
大口驴饮了,慌乱和干涸被舒展滋润,心情也平静了许多。诶?这人怎么还坐在我床边?
……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貌似可以用上一个“张飞穿针”的歇后语……
须臾,他忽开口道:“我的袍子脏了……”
讨厌,老提这个干什么。
“……你可有男装?”他不急不徐的问。
汗,你觉得我可能会有么!
“……看来我只得在圈椅上静待黎明了。”
嗯?我挑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
“隔壁书房有张美人塌,箱子里有备用的被褥。”我笑容温婉,语音清恬。
他眯了凤眼,象是要望进我心里。
我笑得春风拂槛,目光毫不退缩地投进他眼睛里。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屋外更漏滴露,室内月光泻银。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嗤,似叹似笑,他起身,走出我的卧室。
钻进被子,裹紧,暗中长舒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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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午后,我无力地趴在桌上,揉着太阳穴。
宿醉好难受啊,不仅推迟了早饭影响生物钟,还头疼欲裂,果然自作孽不可活。想大禹那厮饮了仪狄所酿之酒,吃饱了骂厨子地说“后世必有饮酒而亡国者”,我好在无国可亡,不过似乎穿来每次喝多都会发生点什么,第一次……不说也罢,然后是在张知谨家那次,第二日醒来张知谨和青鸾就私奔了,这次又……
唉,我把脸埋进臂弯,让我如何好意思再见容哥呢!也不知酒后失态到什么程度,尤其还很没形象地吐了……
头疼。
忽然太阳穴上一热,一只有力的手按了上来。
“嗯~”好舒服。诶!这是……
猛抬头,容哥正立在旁边似笑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