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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这件事……这件事……其实……和你没有一点关系……”眼光对准小腹,她脸涨红。
十四朝小岳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到外边放风,然后,才走到她身边,友好地拍了拍她泄气的肩膀,故意摆出不在乎又嬉笑的表情,朝她狡黠地眨眨眼睛,
“连皇上认定的事,你也要推翻吗?在我泱泱大清朝,圣旨可是代表着最高的命令和最权威的条例……嗯,某种程度上说,它甚至完全逾越了《大清律例》的威力!”
此时再听他提起《大清律例》,小蝶不由露出呆掉的表情,稍稍一愣,就知道他在隐射他俩人初见时的情景。当时她似乎问了他一个愚蠢的问题——“那你就能代表《大清律例》吗?”说这话时她除了自卫的目的外,还意在提醒他她这个二十一世纪人眼中法与权的关系,当时她说出这话时是完全没经过思考的,是脱口而出的,是理所当然的;然而,现在,她就不这么看待这个问题了。是过去太过幼稚的她现在成熟了吗?已没有过多的时间让她再想下去。
“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小蝶……”
“离开?我们?”
“当然……我们的时间很紧……人手也有限……毕竟这里是老四的地盘……而且……年……你的……哥哥……也在这里……小岳子还有我……我们不得不有所顾忌……”
在提到“哥哥”二字的时候,十四的声音顿了顿,小蝶听了,只顾心中刺痛,对他一闪而过的表情没在意。
“不,”她艰难地说出否定,甩开他的手,偏过脸,不让自己再看他,生怕会忠实于自己的本意,“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他愕然。
“理由我刚刚说过了,这件事……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她咬紧嘴唇垂下头沉默的样子叫他揪心。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小蝶!我的理由刚刚也和你说过了,这不是由我们俩能够决定的事情!是圣旨!是皇上!是胤禛!是他,是他逼迫着我们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是,可是孩子与你无关……你……你和我……之间……是完全……清白的呀!”捂住耳朵,她感到受不了。小声叫了起来。
“是……是这样没错……”十四深吸一口气,“可是……可是……这并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最关键的问题不在这里……而在于……在于……老四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我就是你肚中孩子的父亲,我就是你年小蝶的情人,这难道不是已经既定好的事实么……难道你想否认事实……难道你不知道否认事实就是否认皇上否认圣旨否认最高权力?”
她的脑子乱了。
哆嗦着手指捧住两边脸颊,生气地一个劲儿摇头,
“不!你说的不对!你在企图混淆概念!你在企图改变我的思绪!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目的!更知道你那隐埋在目的背后深深的善良的心!十四!允祯!你不过是想借皇上圣旨不可违抗的威力来拯救我,来拯救我的孩子!你想想要把我这个快要疯掉,快要死掉的坏女人说成是被迫在皇权下逃难的无辜者,是吗?难道不是这样吗?可我……我不要你的帮忙……更不要你的同情……你……你自己已是朝不保夕……又何苦再趟我这趟浑水?我……我不能让你蒙受不白的罪名,更不能在你最危险的时刻,拖累你!你看着我干嘛,难道我说的不对?难道我说的不在理?别再理我,别再管我,我……我不配享受你的好心……更不配你冒着生命和名誉的风险来搭救!走吧,你走吧,快走吧,若是再拖延,怕是就要来不及!”
“小蝶,我可没你说得那么伟大。此刻,我只想引用一句话回应你方才的话语——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说到最后一个字,他尴尬地笑了笑,
“当然,我们俩之间是……是不可能的……这我完全知道……可是……就像你和我说的……我们之间是最坦荡的情意!难道,你对我的另一种‘喜欢’就不能被我用在你的身上吗?即使无关风月,也可成为……成为知己!”停顿了下,他又继续,
“难道你要让我这个这辈子希望已经很渺茫的人还丧失掉另一种期望吗?士为知己者死,这就是我的期望。”
“不,请不要提到死。这个字眼,让我害怕……”
“那么,那么你是答应喽?答应跟我走喽?”十四高兴坏了。
小蝶犹豫地再望他一眼,眼里酸楚的泪水涌上来,嗅着鼻子,低下头,
“我不配,我不配你这样待我,这对你不公平!我不能害你!”
十四气得直跺脚,抓起她的手摇晃了一下,“你……你……怎么就说不通呢?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不是我固执,而是客观事实。我……我不能让你蒙受不白之冤的同时还为我、为我肚里的他(她)担受性命的危险,做人不能只顾自己,更不能这么不要脸!”
说到最后,她捂住脸哭了。
十四简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恰在这时,传来岳暮秋低沉的提醒,“时间紧迫……十四爷……咱们……咱们……快走……”
十四过来抓住小蝶的手,却是刚握住,却被她挣扎开。在注意到她坚定的眼神后,他不由愣住,气得直抓头皮。突然,收到探进头来小岳子的眼色,不禁会意。忽然,面露惊讶之色,伸手朝窗边的方向指去,“咦,那边似乎有人……”小蝶被他惊疑的语气吸引,正转过头去看,不料后颈处一阵剧痛,人就昏了过去。十四收回手,稳稳把她接住,心头暗道,“实属无奈,小蝶,你别怪我。”
当她再次睁开眼,寒冷竟成为她体内感受到的第一个知觉。虽然裹着披风穿着蓑衣,背靠在男人热呼呼的胸前,可是,骑马狂奔在这样暴风雨的深夜里,她仍然冷得浑身颤抖。连牙齿也在哆嗦。冰凉的雨水铺天盖地得扑面而来,带着疾风的凌厉,打在她的脸上,肩上,和胸口。起初,这一切还都能够忍受,可是,当密密麻麻的雨水从蓑衣渗透进披风进而直达她的身体的时候,她孱弱的身体就越发缩成一团,在允祯的身前剧烈地抖动起来。
感觉到她的异样,他环住她的手臂更加用力,似乎试图以这种方式带给她力量和温暖。
“再坚持一下,小蝶,过了前边的哨口,我们就安全了!”
说完,手中的马鞭抽打得更急。坐骑“旋风”跑得也就更加名副其实。虽然是在视线模糊的雨夜中,可是,小蝶依然能够看得清十四身后闪烁的身影,数十个黑衣蒙面人尾随在他们身后,为首的仍然是骑着“的卢”的岳暮秋。小蝶知道,他们这些人还有一个名字,叫“死士”。
很自然地,她又记起与他们初见时的情景。想到十四那时的高高在上的得意,想到小岳子那时就对主子的亦步亦趋,又想到和自己同样在场的年羹尧,想到当时自己和他所说的话,想到这里……她忽然感到害怕!欺骗她欺骗惯了的年羹尧,他所说的话是否也包含着与他人品同样的因素呢?也就是说,在她与十四初见的时候,她这位哥哥对她所说的话是否也同样只是一种欺骗呢?他带她去看的那座坟堆里所埋藏的真的就是她的亲娘吗?如果不是,那么是否意味着她的亲娘还尚在人间呢?
寒彻骨的雨水打湿了她全身,长发湿淋淋地贴在她的额头,背后靠近她的那座胸膛也发出疲惫的喘息,“旋风”虽然是千里驹,可跑了两个时辰之后,也逐渐放慢了脚力。在他们身后的那些死士也是一个个精疲力尽。该死的是,雨更大,风更狂,夜更加地暗了。仰着发酸的脖子,小蝶看了看天空,只见苍穹一片凝重。蓝紫色的,低沉的,厚重的云层遮挡住所有的光明。先前那些骇人的闪电这时完全被云层隐没,只是在马背颠簸的某个瞬间,才能在云团的缝隙间窥探到闪电的痕迹。雷声涌动,声音不大,却一直断断续续蛰伏在耳边。闷闷地持续地骚动着。像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在某个密闭的空间内反复迂回似的,凝聚着仿佛要冲垮什么的力量。
“又一阵雷电要来了。”十四顺着她的眼睛也朝天空望了望,又仔细看了她一下,加大了嗓门,“别睡,小蝶!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在这样的天气里睡着,你不要命啦?”
面对他近乎粗鲁的叫喊,她只感到窝心。真好,真是好,原来她的世界里竟还有他这片光明。她的眼前不是完全的黑暗。她……她也并非完全孤独的……她还有他这样一个朋友……这样一个知己……
哦,她的头好沉,眼皮好重,身体似乎就要飘起来,变得不是她自己的了……
“小蝶,说话!快,快说话!随便说些什么!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到了,就真的脱险了!所以,在这最后的时刻,你不能倒下!快说些什么,哪怕是些废话也好!”
他言语里流露出的焦急让她睁开了眼睛。说什么呢?没等她想好,十四已经开口。
“说说那个你最想说的人吧!”
听后,她不由一愣,为他的暗示感到心惊。什么意思?他知道些什么吗?
“谈谈那个让你爱得宁愿为了他去死的男人吧,或许,在这样的时刻,只有说起他,提到他的名字,才能让你继续支付早已透支的体力,才能让你变得清醒!”
“你说什么……”她身体抖得更厉害,扭过脸,害怕地瞥了他一眼。
“他还在你的心里,是么?”十四立即明白了让她害怕的原因。
“什么?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小蝶……唉……难道这时……你还要为这个男人隐瞒吗……难道这时……你还要为他担负起沉甸甸的一切吗?要知道,他……他……他几乎毁了你……”
她的身体不再颤抖,从头到脚僵硬住。她完全呆掉。从十四的话里,她嗅到了秘、密被发现的气息。
“你……你……知道……你当真……知道……知道……我……我……和……我的事情?”
因为过度紧张,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是允祯却已了解她的意思。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咬着牙,暗暗又生了好一会儿的气,才得出对这件事的结论。
“年羹尧,他是畜生!”
小蝶再也不眼花头晕了。即使全身冰凉,可是她的心却像要爆裂。脑中一片空白,似乎过去所发生的事都被霎时伸出的手擦抹了个干净,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知道。嘴虽张着,可一个字也吐不出。
十四把头向她那边靠了靠,“你别担心……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是不会去告发他的……更不会偷偷去害他……不过……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姑息包容这个畜生……我完全是……是因为……唉……不说啦……”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呆了呆,终于能开口。
虽没回头,可是因为背靠着他的胸膛,她仍然能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喘气。
“是……是……一次……偶然……在和田营地的……大帐外……我……”
没等他说完,她就明白过来。脸皮跟着发烫,晓得是和田大营庆功宴的那天晚上的事被十四瞧见。于是,烈焰般的燥热也冲进她的身体,与雨水造成的寒冷一道,同时毫不怜惜地冲刷她的心。被冷热截然相反的两股气流包围着,她原本孱弱的身体就愈加失去了抵御的能力。但由于一股奇异力量的支撑,她脸上表现出来的神态反倒是更坚决。其违背身体背道而驰的程度就好比临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显然都是在即将衰竭的末尾前凝聚出闪耀的光线。
听完十四的话,她默默点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既然这样……你……你为什么还要甘愿……被……被人误会……你可以早些说出来的……或许这样……皇……胤禛就不会这么针对你……唉……都是我害的……没有我……你也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啦!”
“你可别自以为是了。我和老四的事可跟你没关系。小蝶,你的影响力没这么大……嗯……这么说吧,我和老四之间迟早会有一场决战……是的……就是这个词……决战……通过这最后的对峙……来决定我和他之间的输赢……这场战斗已拖得我太久,也让我等候得太久了!小蝶,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和你真的不相干!别没事总爱往死胡同里钻!”
死胡同?当相似的字眼再度从另一张口里被说出的时候,她立即记起了前一个人说的话。没错,不久前年羹尧说出这个词的目的是为了终结与她的关系,其用心昭然若揭。然而,当这个词从十四嘴里冒出的时候,就变得单纯许多。一如他说话时的感情一般,没有任何复杂的含义。她对比起同样说过这个词的两个男人,呆了呆,然后重重地叹气。
或许是出于同舟共济的原因,或许是出于想为什么人辩解的考虑,伸手抹了把满脸的雨水,她向背后的男人道出年羹尧与她名存实亡的关系。
“什么?你们……这么说……你们……你们不是……不是……”
从男人快要掉掉下巴的表情里,小蝶读懂了他隐没在嘴里的词语。十四顿了顿,把那个尴尬的词语舍弃,艰难地吐出“兄妹”二字,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