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着,张开手指,在鼻前做扇子扇风状。
觉明正要开口,却又被隆科多抢先,接着道,
“告诉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昔者贱民都可发出这样豪迈的呼唤,更何况咱们皇室宗族嫡亲的血脉呢?住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大和尚,你先听我说……你必定要说八爷残废了,没指望了,是也不是?
“嘿嘿,告诉你,八爷早和我谋划好了,只要趁着今日雍正出宫远离禁军孤身在外的机会把咱们这根眼中钉、肉中刺给彻底拔除,后继大位之人,将由八旗宗室各个旗的元老族长集中推选,也就是说,只要今日废了雍正,即便八爷不做这紫禁城的主人,皇族内部的候选人还大有人在呢!这点压根不用担忧……”
“不,我担忧的并不是这点,”尽管被一再阻止,觉明还是把他打断了,不再看身旁的男人,他伸出手指抚摸上方才吸引住他视线的那根长在墙砖缝隙中的野草,深呼吸一口早晨的空气,继续道,
“恰恰相反,作为老百姓,我对谁来当我们的皇上,压根没有兴趣。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明天八爷穿上龙袍,于我,于黑鹰帮,于许许多多贫苦百姓,这日子仍然没什么不同。贫苦人家继续忍饥挨饿,困苦不堪;黑鹰帮的子弟继续行走江湖,过着刀剑上舔血断头卖命的活计。出身下层的受尽了苦难的我们根本不关心这个!”
“废话少说,烦也不烦?谁有空与你这大和尚这般啰嗦?”隆科多失去耐心,拉长老脸,赫然转过身,用审视的目光逼住觉明,阴森森地问道,
“我只问你,最后一次,八爷那边这次一石二鸟的计划,你倒是参不参加?”
沉默须臾,觉明坚定地摇了摇头。见状,隆科多发狠地低吼一声,猛地朝地下吐了口口水,绝然地把身体转了过去,朝觉明相反的方向往前走。在与之擦肩而过之际,他突然再次开口:“你会为你的决定后悔的。”
大和尚又摇头,在灿烂的阳光下与隆科多浑浊又逼人的视线纠缠在一起。深深地注视着老隆,看了一会儿,他问:
“还是朋友吗?”
问完,他朝隆科多伸出手。
回答他的是沉默。隆科多看也不看,调转过头,肚皮往前一腆,竟是灵活地把身体从觉明的手掌边绕了过去。矮小的身躯重重践踏在铺满枯萎梧桐树叶的道路上,干脆树叶粉碎断裂的簌簌声是停留在觉明耳边唯一的印记。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地上原本安息的梧桐落叶被惊醒,纷纷投身在颠簸的空气中,化作大蝴蝶翩翩起舞。它们舞得是那样急,那样乱,以至于叫觉明在这片蝴蝶雨中根本看不见远去那人的背影。
在原地伫立了会儿,觉明忽觉得好没趣。原来自打黑鹰帮首领李老大去世之后,觉明就拿一副全心相待的心思放在了隆科多身上,自以为对方也必定是一片真心。谁知,偏偏到了今天事件关头的节骨眼上,仅仅因为意见不合,立场不一致,就被对方轻易地连自诩的友情也被拒绝掉了,这份伤心可真够他受的。就这样,越想,觉明越觉得委屈。突然,他又想到即将要动手的事情,不由大急,脚下用力,发足往隆科多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片刻后,他扯住隆科多半边臂膀,追问到如何动手时的诸多事宜。
隆科多听后,冷笑道:“没变,一切都没变。”
“这么说,还是按照原计划实行?你……你依然心甘情愿地把杀女的大仇人让给我亲手血刃?”
关于这点,他必须弄清楚。他可不想在出手时发生任何的意外。
拍拍觉明的肩膀,隆科多笑得更是愉快,“当然,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事实摆在眼前,我俩诛杀此人的计划与雍正的剿灭意图不谋而合……你该知道……随便找个侍卫……或是杀手……都可以要了年羹尧的性命……这种事其实并不需要你亲自出手……而且……一旦你出手……你就该知道等待你大和尚的是些什么……”
“是的,我知道。只要我出手,我隐藏的身份就会暴露。吃斋念佛的堂堂法华寺主持怎么会身怀武功,刺杀朝廷的西北大将军呢?老隆,这点不必你提醒,我早就考虑过了……我们黑鹰帮的帮规已明确了我曾经的所有疑虑!”
“帮规?什么帮规?”
“舍生取义,吾无悔矣。”
听完觉明这句话,隆科多像看呆子似的看着大和尚足足一刻钟,只又重复了一遍动手前必定要等待到信号的关键要点。隆科多说道,
“你大和尚有情有义,你走你的独木桥,我管不了你。但是,既然你我今天各行其是,各自有着必须除之而后快的目标,那么,就谁也不能妨碍到谁!也就是说,大和尚,你,必须忍耐,忍耐到等到雍正不起疑心,消除掉戒备,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陷入他这个小圈子的年羹尧身上,摔落他手中的茶碗之后,这时,你才能动手!”
“然后,你就趁着我吸引住包括雍正在内所有人视线的时刻,在雍正背后捅下刀子,是么?”
觉明追问道。
“怎么,舍不得了?”隆科多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盯住不放,不阴不阳地怪着嗓子又道,“难不成这么快你方才说的那套谁当皇帝无所谓的论断就失效了?”
“怎么会?”看着老隆满脸的不怀好意,觉明心下暗自戒备,连忙收起所有试探的意图,小心掩藏,假笑着说,“老隆不必如此揶揄,和我必须手刃的恶贼比起来,皇帝老子的命并不重要!”
“是极是极,你能这样想就好了。”隆科多拊掌大笑。看着他笑得这么畅快,觉明不由得也跟着干笑数声。
就这样,动手前一切未变的计划在心怀鬼胎的两人的笑声中结束。分手后,隆科多迅速吩咐手下亲兵,暗自召集允禩之前留给他的内应等各人,做出手前最后一次演练与核对。而觉明呢,他走回方才那个墙角,猛地连根拔下方才那根跻身在墙砖缝隙里的野草,揉捏在掌心,把它搓了个粉碎。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隆科多与觉明就是允禩允禟遗留下的仍预备蠢蠢欲动的尾巴。而这个尾巴却是被关押在牢房里的允禟和正被暗中遣送往最南边荒凉琼州岛屿的允禩同时紧紧咽在肚子里的。迫于胤禛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蛰伏成了他们双双选择的处置方式。在这种选择的背后,就深深隐藏着法华寺这条尾巴的秘密。正是按照这样的逻辑,允禟才在牢房中忍气吞声,勉强吃喝;而允禩也貌似接受了现在身边唯一红颜知己谢小风的规劝,与她一并坐着简陋的马车往南而去。
远离了今天事件发生地的老八老九不再是即将爆发争斗的主角,甚至严格来说,他们已不在这次事件的舞台上。所以,对他们的关注将被稍稍搁置。让我们仍把视角投向此刻正一点一点逼近警报红点的法华寺、以及寺里的人。
座落在法华山山峰顶上的这座寺庙此时正在举行佛事。当呢喃如歌谣般的诵经声从一个个低眉垂眼神态刻板的和尚嘴边吐出的时候,整座寺庙大殿内庄严的气氛凝结到了极致。伴随诵经还有此起彼伏的钟鼓配乐。烟雾缭绕中,一排排举着屏风、华盖等仪仗物品的太监过去之后,又上来几对捧着香烛、果品的宫女。连同原有的数十个念经的和尚在内,乌压压的一大片拥挤的脑袋就成了端坐在殿中、央那尊弥勒佛眼皮下聚集的景物。
佛事接下来按照预定的步骤举行。念经的和尚仍呆在原地,吟诵得有口无心,主持正式的大场合原是用不着他们的。觉明身披一件崭新的金边红色袈裟,怀抱一柄佛尘,神态安详地走到了大殿中间偏右侧的位置。左侧的位置已站了那拉氏。尾随着觉明走来的还有两个十来岁的捧着装有杨枝甘露小瓷瓶的小和尚。等觉明对着弥勒佛跪拜完,念了会儿经,同时担任着今天“狩猎者”与“被狩者”角色的男人才在一干御前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站在了殿内早给他留好的正中的位置上。
从这个细节便可看出宗教与皇权的相属关系。即使再怎么驱尘避世,四大皆空,与世无争,一旦与身处权力顶峰的人物相遇,吃斋念佛的一方也不能免俗地低下谦卑的腰脊。站在殿内胤禛身旁的年羹尧看着胤禛镇定从容的步伐和觉明讨好的姿态,不由想到了以上这些。低下头的年羹尧很快被另一股更悠扬更恢宏的乐曲中惊扰,抬起头,他与那双凌厉的眼睛相遇。胤禛看了他一眼,便又把所有注意力转向与觉明共同携手的佛事程序中。一会儿,双手合十接过对方撰写了偈语的绶带双手贴在前额,对着佛像跪拜;一会儿,任由觉明用一条柳树枝般的绿色带子沾着瓷瓶里的杨枝甘露洒在头顶。胤禛的态度是那样真诚,以至于让人几乎产生把他当做法华寺第二主持的思绪。
这时,默默打量了□穿龙袍跪在脚边的男人瘦削的背影,年羹尧心头浑觉不是滋味。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把他深深攫住。从没有过的剧烈的心跳砰砰砰地起伏在他的胸腔里,这颗心跳动得是那样激烈,那样沸腾,那不安又焦躁的声音似乎是想急遽地如脱缰野马般冲破他的耳膜,激闯到外边的空气里。外界的钟鼓、念经、低吟渐渐在年羹尧的耳朵里消失,除了一次强烈过一次的耳膜撞击外,充盈在他躯壳里的只剩下安静。可怕的安静。这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知道。茫茫然地,似乎在这个瞬间,他的灵魂已不再依附他的身体,而从他仅能微微张开的嘴唇间逸出,飘到了空气里。就这样,一种脚不着地,身体悬浮又憋闷的感觉笼罩住他。年羹尧紧张得涨红脸,猛吸一口气,才发觉方才竟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深吸口气,他才感到后背衬衣已经汗湿。不自在地刚稍稍扭动了下脖子,那拉氏朝他点点头,走了过来。
趁着钟鼓乐声大作,众人都在注意胤禛与觉明默契配合的佛事的时候,那拉氏悄声问起年羹尧的话。她问,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见心采。年羹尧眼皮耷拉下来回说不知。那拉氏不禁着急,瞅了瞅那边胤禛觉明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佛事,估摸着还有老长一段才结束,便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侍女,吩咐着叫她照应着佛事,便领着年羹尧悄悄退出了大殿,走到殿外一株正红得凄惨的红杉树下问话。
“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佛事,这么大的场面,现在可不是出状况的时候!等会儿等觉明给皇上的祝福佛事做完,便轮到今天的正题——要给你和心采这对新人双双摸顶赐福了!可是……可是……偏偏这会儿……你告诉我不知道心采的下落……你……你这个额驸是怎么当的?”
那拉氏气急败坏地说道。
打从年羹尧与她认识以来,除了听闻她疯癫的那段时间不算,他倒是从没见过这位曾经的嫡四福晋有过这般怒容的。心下正琢磨着该如何回答才能得到摆脱的男人,接下来又被那拉氏的问题问得大吃一惊。她问:“心采的去处你怎么会不知道,昨天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么?”
仿佛被人戳痛在要害似的,年羹尧说不出话。脸色越变越白。在最后白得像张纸的时候,他终于勉强着开了口,说是叫皇后娘娘误会了,虽然两人后来共乘一辆马车走出皇宫,但把心采送回府邸之后,自己就离开了。对于五公主昨日以后的事情他真的是一无所知。
“是吗?”那拉氏怀疑地盯了男人一眼,用不以为然的表情皱起眉。两片柔软的红杉树的叶片恰好掉在她的发髻上,很快,被她伸手拂落。整理了下衣衫,她抬起头,仰望着高耸入云端的参天大树,对男人缓缓低吟: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第一时间内找到心采,并把她在两个时辰内带到这儿来。”
听完,年羹尧正要开口,却被女人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截住话头。那拉氏用郑重警告的目光盯住他的脸,低声道:
“看在你妹子的情分上,我只能帮你拖延这么久。”
说完,她不再看年羹尧,快步走回大殿。呆立在原地的男人突然打了个寒颤。这时,大殿内的庄严的乐声戛然而止。
年羹尧咬住舌头,吞没下心头全部的不快,朝大殿东边一排整齐的厢房快步走去。
很快,他在那里找到清风皓月的身影。正当三人商量着如何选择进紫禁城最快的办法和最快的道路的时候,忽然,从厢房窗外突然飘过一个叫年羹尧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人影!该死的,难道他眼花了吗?还是过于紧张产生的幻觉?怎么可能,这个影子还存在在这个世上?而且,还在这里出现?打从今天天刚亮,他把十万两银票交到年禄手中之后,这个现在出现的影子就被他当成了死人。大白天的,难道鬼也有影子不成?揉揉眼睛,年羹尧回头嘱咐清风皓月暂时在屋内等候,接着,他快步走出厢房,打量了眼空荡荡没有一条人影的四周,便吐纳好气息,腾空一跃,几下兔起鹘落,快速移动身体之后,他已追上那条方才的人影。又一次的近距离接近终于叫他把方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