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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真恨呐,恨这世间不公,恨这狗屁的“皇后尊荣”!
佛珠四散滚落,一颗一颗滚落的,都像是她心头的血泪啊。
被这份天降神旨所误导的,还有咱们广大的紫禁城劳动人民。
他们在频繁的交头接耳中,屡屡提及到这件事,换回一个个惊诧的眼神,或者是衣袖之中藏着的各式的贵重物品。
张巧朵可不就是其中一员么?
这几日,受到令妃刻意关照的张巧朵终于在王姑姑的眼皮底下成功吃上了一顿饱饭,也没有再挨打,倒是蛮顺利地提早完成了当日的训练任务。
她夹着一肚子苦水,她找到了隔壁院子里的赵福儿。
知道赵福儿离她也就一墙之隔的距离,其实是在王姑姑赶走了几个犯错特别严重的宫女,张巧朵她们一拨人终于被允许可以跨出这个院子的时候。
那天她远远见到赵福儿一眼,正想要悄悄走过去和她打个招呼,却又被见锋插针折磨她的王姑姑给逮了回去。
那变态的王姑姑盯她总是盯得特别紧,每天的训练总也完不成。总要折腾到半夜。是以张巧朵总是找不到时机去和福儿倾诉一下那堆积在心中日久的苦闷和愤恨。
“福儿,福儿,快出来,我来看你来啦——”
“巧朵,你今天终于不用训练啦?”赵福儿听到喊声,赶紧拉着张巧朵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嗨,别提了,那个老妖婆,我诅咒她这辈子不得好死,下辈子也投不了好胎!”
提起这些日子的悲惨遭遇,赵福儿就是一阵怒火中烧。
“你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姑姑啊?”
赵福儿,抓住张巧朵的手,将粗布的袖子往上撸,露出了手臂上一片片纵横交错的伤痕,忍不住地鼻头一酸,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
“好啦好啦,咱们今天不提她,好不容易我们能聚聚,说点开心的嘛。”
张巧朵最不愿意见到别人哭了,面对红了眼眶,像只兔子似的赵福儿,她有些手忙脚乱,赶紧岔开话题。
“开心的事?有什么开心的?”
福儿果真被引开了注意力,开始皱眉苦苦思索起来,可是,好像自从进了宫,她就没有遇到过什么开心的事情,整天训练都是枯燥而痛苦的。
“呐,别皱着眉头啦!笑一笑嘛,你这样像个老太太似的。”
张巧朵伸出手指抚平赵福儿的眉头,“呐,你听说了吧,皇上给皇后娘娘一个天大的恩宠呢,允许皇后娘娘每天都穿皇后礼服呢,皇上对皇后娘娘可真好。”
张巧朵开始分享她在挨罚的时候听来的八卦,心里开始向往起来,要是我能去皇后娘娘宫里伺候就好了。
“是吗?”福儿倒是还没有听说。她不自知地又蹙起了眉头,阿玛不是说,皇上最喜欢的是令妃娘娘吗?
“可是,我听说,令妃娘娘才是最得皇上喜爱的妃嫔呢。”
心中无解,赵福儿还是弱弱地提出了疑问。
“令妃娘娘?拜托,福儿,皇后娘娘那可是一国之母啊,岂是令妃这样的妃子能够相提并论的?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啊,阿玛说的。”
福儿一阵委屈。
“那是你阿玛消息不准呐,相信我吧,皇后娘娘才是最值得我们崇拜的,她是我的偶像啊。”
张巧朵神情一阵梦幻,她对去储秀宫伺候皇后心向往之,赵福儿虽然有些怀疑令妃还是最受宠爱的妃嫔,但也找不出证据来反驳。
两人正在耳语,远远地有个声音在唤张巧朵的名字。
张巧朵连忙站起来,挥挥手绢,“我在这里啊!”
那人看到她,小步跑过来,气喘吁吁,原来是张巧朵旁边床位的红藕,“巧朵,你在这儿呐,我找了你好久。”
“什么事啊?”张巧朵一阵紧张,可别又是那变态王姑姑又想出什么招来折腾本姑娘了吧?
“王姑姑被调走了!”
“什么?真的?”
好大的惊喜啊,张巧朵直接被震住了。
“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张巧朵怀疑起来。
红藕一阵气极,“谁开玩笑了!新姑姑都来了,我是好心,才想着让你早点知道这个消息,你却不识好人心!”
她语带控诉,“不信算了,我还要回去给新来的姑姑磕头呢,你爱信不信吧!”
“啊……?”
张巧朵向来嘴快,从来都是堵得别人开不了口的她,第一次被别人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福儿,我得赶回去了,下次再找你啊!你也要来找我,别忘了呀!”
张巧朵一拍手掌,飞快地追了上去,边跑还边回头嘱咐了一句。
折腾不死你
天色还很黑,黑漆漆天幕还见不到一丝曙光。
储秀宫后殿丽景轩里,微黄的烛火静悄悄地燃烧着,门帘偶尔拉开,些许迷路的微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带动着小小的火焰小幅度地舞动几下,在窗纸上映出点点摇曳生姿。
“快,红染,你去把娘娘的朝褂朝袍找出来。碧喜,你去将朝冠理好,首饰配齐啰。红萃,你快把娘娘大妆要用的胭脂水粉准备好,别拿错了颜色。”
碧蕊极力压着嗓门,不停地向三人发布着命令,三大宫女被指使催促得团团转。
“碧蕊姐,你先让我清醒清醒好不?你看看这天,这不还早着呢吗?”
红染揉着眼睛,手忙脚乱地将帕子系在宫装的襟口,看看帘外黑沉沉的天色,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怨了起来。
“早什么早?”
碧蕊气结,“你这个不醒事的,你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吗?”
“知道呀,不就是要伺候娘娘穿上大礼服,画上大妆吗?初一十五接见命妇也穿啊,我又不是以没伺候过,为什么要这么早就起来?”
“为什么这么早起来?你长脑子了没呀?”
碧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初一十五接见命妇和今天早上能比吗?初一十五不用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命妇们也来不了那么早,才能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装扮,可是今儿个得按照平常的时间来,先要接见各宫小主,然后又要带她们去太后娘娘宫里请安,不早点起来,你是想让咱们娘娘落下个惫懒的名声吗?”
“啊?”
红染才意识到,顿时感觉不妙,“那……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要每天都这个时候就起来?”
“那可不是吗。”
碧蕊叹了口气,伸手将红染往内室推去,“快去准备朝袍朝褂吧,我去请娘娘起身。”
储秀宫内室,那拉两眼半眯半睁,任四大宫女们扒拉着,像木偶一样,艰难地穿上了礼服,又被按在梳妆镜开始了涂脂抹粉。
“啊——好困啊——”
昨晚上,那拉总忍不住反复琢磨皇上这旨意背后的意思,一晚上都没睡个囫囵觉,现在眼皮老要打架,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往下扒拉着,怎么也睁不开来。
那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动作幅度有点大,她脑袋被这动作带得微微往后仰,沾了胭脂,正要给她抹上的红萃手一偏,红艳艳的胭脂便拍到了下巴上。
“哎呀!”
红萃无奈极了了。
她赶紧抓过小宫女们刚刚拿过来的,洗漱洁面用的热毛巾子,捏着一角轻轻地抹掉了下巴上的一团红,这才松了口气。
她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这才第一个早上,就过得跟打仗似的,日子长了还真不知道该是何种光景了。
终于画好了妆,也梳好了头,那拉被带上了厚重华丽的朝珠和朝冠,不得死命揉揉眼,努力醒来,终于睁开了眼。
此时,时间已经不多了。
碧蕊领着两个小宫女在侧厅摆上了早膳,等着她迈步享用,填饱了肚子好上战场。
那拉心里微微有点不舒服。
这日子,越过越没意思了。要是日日这样折腾,本宫还能活几年呀?
没有吃早膳的心情了,加上又困得慌,那拉只有气无力地用了小半碗白粥,连爽口菜都没有夹一筷子,就放下了。
等她全副武装了,被碧蕊和红染两个人扶着端坐在储秀宫主位上,等着众宫妃来请安的时候,她都还是昏昏欲睡的,看不清来来往往在她面前晃过的面孔。
“娘娘,忻嫔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见皇后娘娘又迷糊了,碧蕊赶紧在那拉耳边轻轻提醒了一声。
“嗯……”
那拉身子一抖,被惊醒了。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抬起尖尖的指套掐住眉心,又屈指用关节处揉了揉眼窝。
碧蕊见状赶紧给她拿过一个精致的鼻烟壶,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
呛鼻的气味刺激下,那拉泪流不止,终是活过来了。
宫妃们陆续到来,眼见着华服加身、高高在上的皇后,心中俱是五味陈杂,难以描述。
不过,那些进宫时间稍长些的宫妃,早就练就了一手控制表情的精准功夫,面上俱是滴水不漏。只有少许才进宫不久的小贵人小答应们,面上才是精彩纷呈,煞是热闹。
那拉早已预料到圣旨一出,各宫都会生出无数猜测,长出千奇百怪的心思。不过她生来不善揣测人心,精于此道的赵嬷嬷又不在,便早早地就放弃了去忖度,免得做白功。
“好了,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咱们就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去吧。”
底下神情莫名的宫妃们那些捎带打探的话语,被那拉果断屏蔽掉。
她直接站起身来,一锤定音,便匆匆结束了这日的第一次交锋,将战场从储秀宫搬到慈宁宫中去。
仪仗迤逦,几个高位嫔妃坐着各自的辇轿,低位嫔妃跟着步行。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开向了慈宁宫。
“这身不好,换那身华丽些的。”
慈宁宫,太后今日早早就洗漱完毕,却在穿什么衣服的问题上伤起了脑筋,连着挑了好几套衣服,她都觉得不满意。
太后心想,穿常服吧,舒服倒是舒服了,可是等下皇后穿着大礼服过来,哀家穿的朴素了,那不是要被压下气势了去?
可若是穿朝服吧,又会让人觉得哀家这是在和皇后较劲。
真是伤脑经。
这皇帝也真是的,干嘛没事弄出这么一道圣旨来?那拉氏那女人有什么好,凭什么给她这么大的脸?
平白的给她那么大的尊荣,衬得他老子娘都靠后了!
太后钮轱辘氏越想越生气,要代表皇室尊荣,那也应该是哀家和皇帝才能代表,那拉氏还是哀家给捧上去的呢,又不是元皇后,得瑟个什么劲?
“好了,不选了!”
太后越想越生气,“哀家就穿这一套了。”
钮祜禄氏终于敲定了一套衣服。
她上身穿了一身石青色的常服,上面用金线绣满万字不断纹路和千叶攒金芙蓉图案,微微花白的头发用桂花油细致地抹得光亮丝滑,梳成一个倭髻,再戴上一个华丽的镶金嵌玉的牡丹雕花旗头,插上九支金灿灿的凤钗。
哀家就不信了,你还敢和哀家别苗头!
太后慢悠悠地用了些早膳,又用茶漱了口,方才老神在在地扶着宫女的手挪步慈宁宫正殿,宣等在宫门外足有两刻钟之久的皇后和妃嫔们进去。
那拉顶着脖子上重重的朝冠和身上厚厚的礼服,行动间很吃力。
她步子必须迈得很小,很慢,腰上僵硬得不行。
不过,好在她常年练习规矩,“坐莫动膝,立莫摇裙”,都已经近乎本能了。
此时,这规矩终于派上了大用场,慢慢行来,不见丝毫慌乱和胆怯,只独独显出一番超人的稳重与大气。
何谓气度天成?
这便是。
太后钮祜禄氏恍惚间,觉得迎面走来的,是先皇后。
不,不对,不是先皇后了,是先帝皇后,是孝敬宪皇后乌拉纳喇氏!
已经是圣母皇太后的钮祜禄氏,悚然一惊,背后有冷汗微微润湿了里衣。
太后的投机生涯
太后钮祜禄氏很是后悔,今日怎么就没有穿上哀家的太后朝服呢?
她定定地看着那拉,看着她华服盛装,端端正正地向高坐主位的她行了个礼,却高傲得仿佛全世界都在她脚下。
太后神情有些不堪。
“真像,太像了。”
钮祜禄氏闭了闭眼,心里五味瓶被打翻,一团乱麻纠结。
她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些往事。
那还是在她们在潜邸的时候。
那时,潜邸还叫雍贝勒府,雍亲王府。她也不过是一个府邸格格,仅仅比最低等的侍妾、通房之流身份高些。
当时,不受宠爱的她,和后来的裕妃,现在的裕贵太妃耿氏同挤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每日去给嫡福晋请安,轮流着伺候嫡福晋和爷用饭。
在她眼里,嫡福晋雍容华贵,端方温文。
不受宠的她,觉得她和嫡福晋之间,隔着有一条天河那长的距离,那是她倾尽一生可能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如果,没那一次机会,她的一生可能也就是平平淡淡地,在雍贝勒府的小院子里度过一辈子。可是这个机会出现了,也改变了她的命运。
贝勒爷随圣祖皇帝去了塞外,却突发重病,情形万分凶险。嫡福晋不能丢下府中事务去照顾贝勒爷,只能从侧福晋和格格之中挑选。
大家都惴惴不安。
她们很惶恐,要是照顾贝勒爷的任务落到头上,贝勒爷最后却没了,铁定会被圣祖皇帝迁怒。
当时的她极为不受宠,估计贝勒爷都不怎么记得府里有她这个人。
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便在大家退缩的时候挺身而出。
当时她想,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这条小命。
如果,爷不幸病故,她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