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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云龙惑然道:“朱爷爷,你为什么对瞿伯爷不满?”
朱侗略一沉吟,道:“既然你外公说了,我也不瞒你了。”面上忽现愤容,道:“你那瞿伯爷,嘿嘿!如今道行益发高深了。”
华云龙虽然明知朱侗在说反话,却陪笑道:“这下就好极了。”
朱侗一瞪眼,道:“哼!好极了,我以为他瞿天浩好歹总是你司马叔爷的朋友,其他不说,这几十年喝酒下棋,也该有些香火之情了,岂知他听到你司马叔爷死讯,淡淡地道:「人生百战,难免一死,早些晚些,也没有什么。」说完就赶我走,这就是他瞿天浩待友情义了。”
华云龙剑眉一蹙:“瞿伯爷不是这种人啊。”
朱侗哼了一声,道:“瞿天浩不是这种人,我朱侗就是诬赖好人了?”
华云龙道:“朱爷爷恐伯是误会瞿伯爷了,以龙儿猜测,瞿伯爷面冷心热,只怕朱爷爷前脚出了黄山,瞿伯爷后脚也下山了。”
白啸天敞声一笑,道:“如何?龙儿之见,与我不谋而合,我看你不如再上黄山一起,即知瞿兄究竟。”
朱侗默然半晌,吐出一口长气,道:“或许是我性急了些,不过遇见瞿老儿,我还非得狠狠骂他一顿,他瞿天浩凭什么想一手包办此事,姓朱的与司马长青交情不如他?”言下虽有嗔意,自是信了,其实他非不知此理,只是心中气瞿天浩不过而已。对于此事,蔡薇薇根本不识瞿天浩,无从置喙。
华云龙话锋一转,道:“外公你为什么放过房隆及孟为谦那批人?”
白啸天哑然一笑,道:“你小看他们了,房隆功力与外公相差极微,放手一搏,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蔡薇薇憋了半天,忽然道:“我看姓房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不信他能接下我家「四象化形掌」。”
白啸天笑道:“薇儿,你功力超凡入圣,又当别论。”
蔡薇薇突然想起,白啸天已言房隆功力与他相差无几,自己这一说,岂不连白啸天一起看轻了,不由忸怩道:“我功力很差。”
白啸天道:“你功力之高,有目共睹,那也不必谦虚了。”他深明禁忌,并未对蔡家武功,略为探询,顿了一顿,道:“不过主要原因,还是东郭寿已至江南了。”他淡淡说来,华云龙却大吃一惊。
要知「九曲掘宝」,星宿派锻羽而逃,临走时,郭东寿扬言十年百年之后,星宿派若有奇才出世,登门索取星宿一派失物,意思就是要与华家再争雄强。东郭寿也算一代枭雄,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对华天虹功力之高,既已深知,没有四五分把握,焉敢自取前车之覆。他这一重入中原,一场大战,已是隐隐欲来。
华云龙一惊之后,旋即平静地道:“东郭寿恁地?九阴教主恁地?那鬼鬼崇崇的玄冥教主又恁地?”
白啸天心中暗暗喜许,表面却怒声道:“你连房隆都敌不住,还论东郭寿,大发狂言,也不惧别人齿冷?”
蔡薇薇见华云龙受责,不知白啸天内心所思,以为他是真怒,想代他说上两句话,口齿一张,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好。华云龙却神色自若,道:“取法乎上,龙儿不敢自我非薄。”
白啸天道:“既然如此,让你一个人去吧,外公不管你了。”站起身子,道:“朱兄走啦。”
华云龙大感意外,怔了一怔,也悚然站起,道:“外公您生气了?”
白啸天微微一笑,道:“自家外孙,外公有什么好气的。”
华云龙见他果不似发怒神情,心头略定,愕然道:“那外公为什么要走了?龙儿还有很多事想向您禀告啊。”
蔡薇薇也站起娇躯,道:“白爷爷,这般深夜,您老人家去我家休息休息吧。”
白啸天道:“下次再说,眼下我与朱兄正有要事待办,倒是龙儿,外公有两件事要你记住。”
云华龙肃容受教,只听白啸天缓缓道:“魔教和九阴教就算声势浩大,犹不足虑,以外公之见,那玄冥教才是心腹之患,玄冥教主是谁,你要好好打听,这是一件。”
朱侗在他说话中,站起身来,道:“白老儿,你婆婆妈妈的,我可要先走一步了。”蒲扇一摇,又向蔡薇薇道:“薇儿,如今且不忙到你家,待吃你喜酒时,再去不迟。”呵呵一笑,转身行去,他号称逍遥仙,轻功何等高强,一眨眼已转入山角。
蔡薇薇虽是娇靥一红,却高声问道:“朱爷爷,您去那里?”
朱侗没有回答,白啸天却道:“薇儿,不必理他。”又接下去道:“那玄衣少女与薛娘,你必须好好保护,因为我怀疑他们与薛成德有关,这一件更要记牢了。”
蔡薇薇闻言急声道:“什么玄衣少女,白爷爷。”
白啸天道:“你问龙儿吧,他知道最清楚。”
忽听华云龙道:“龙儿都记住了,外公还有教海么?”
白啸天道:“没有了,只望你好自为之,勿堕家风。”又向蔡薇薇道:“薇儿,彼此谊属一家,我也不多说了。”
蔡薇薇道:“白爷爷说不多说,这不又多说了。”白啸天大笑一声,紫袍一拂,迳自去了。
华云龙见她在白啸天消失之后,犹自楞楞着,不禁一按她香肩,道:“薇妹,我们也回去了。”
蔡薇薇应了一声,忽然嗔道:“好哇,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认识一名玄衣少女,你跟她是如何认识的,快招出来。”
华云龙那会不知她想些什么,心中暗笑,道:“你又不曾问,这等小事,我想也犯不着多罗嗦了,既然你要知道,我还能不告诉你。”
蔡薇薇星眸一横,道:“说呀。”
华云龙笑道:“此非善地,还是边走边说吧。”
拉住蔡薇薇玉手,施展轻功,强拖她驰回城中。华云龙对姑娘们心意,那是清楚中的清楚,他与那不知名的玄衣少女,也无私情存在,坦然叙来,蔡薇薇自是疑念尽去。其实蔡薇薇天真无邪,倒不是有什么醋意了,只觉得华云龙认识的少女,她不知道,芳心总觉老大一个疙瘩而巳。
他两人何等脚程,谈话间,巳进城中,恰巧樵楼传来四更鼓声,城门未开他们自是越墙而入。进入自己家中,蔡薇薇仍不叫门,越墙而入,却见大厅中灯火辉煌,原来谷宏声仍然候着。蔡薇薇向谷宏声道过劳,请华云龙稍候厅中,竟一人独进后院。
半响,她忽然玉面凝霜,气冲冲地回到大厅,华云龙连问她二三声,她都不答,一叠声叫另一个贴身小婢「环儿」,去将谷宏声再找来。华云龙知道必有事故,却也猜他不透,好在立可揭晓,便也含笑坐候。不到盏茶时光,谷宏声已随着环儿入厅,他方回房,犹未及脱衣安歇,急闻蔡薇薇找他,心中不禁惊疑不定,入厅方道:“小姐……”
蔡薇薇已截口道:“谷伯伯,「瑶池丹」到那儿去了?”
谷宏声惊道:“什么「瑶池丹」?”
蔡薇薇黛眉一扬,道:“天下难道有第二个家派有「瑶池丹」?”
谷宏声瞠目道:“「瑶池丹」不是仅有夫人及小姐知道收藏位置么?怎会不见了?”
蔡薇薇莲足一跺,道:“唉,真气死人。”
华云龙闻言至此,已知其故,笑着插口道:“薇妹,谷总管,有事坐下来慢慢商量,失去了「瑶池丹」,也没有什么值得急的。”
蔡薇薇横他一眼,娇嗔道:“你倒说得轻松,你可知道这「瑶池丹」是由千年参仙、何首乌,及一枝已在三千年以上的茯苓为主药,配上其他数十种灵药炼成的,当初仅炼成十颗,三百年来珍贵使用,犹余二颗……”
华云龙打断她的话,道:“薇妹是不是曾服一颗?”
蔡薇薇「嗯」了一声,道:“我幼年先天不足,几乎死去,所以有幸得服一颗,故有如此功力,你就知道这「瑶池丹」效力之大了。”
华云龙笑道:“虽然珍贵,既已失去,也是无法。”
蔡薇薇见他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大为恼怒,道:“我本来想拚着违背祖训,要将余下两丸给你服下,这下好了,你活该。”星眸含泪,又转向谷宏声道:“快说,是谁拿走了?”
谷宏声歉道:“这这……”
蔡薇薇怒道:“不要这这的了,谷伯伯,你不但精明强干,连武功也算一等一的了,怎连家中失窃也不知,我看金陵世家也要完了。”她平时对谷宏声,视做长辈,从不轻忽怠慢,如今急怒交加,竟不顾轻重了。话一出口,也觉得太过,歉然道:“谷伯伯,我年纪小,不懂得说话,你多多包涵。”
谷宏声当然不会介意,愧然道:“小姐说得不错,我谷宏声也太无能了。”
华云龙知蔡薇薇之急,全是为他,心中暗感,温言道:“薇妹,你的厚情,龙哥心领了,我想武功当靠苦练,何必靠灵药。”
忽听厅口传来一个苍老清越的口音道:“说得好!欲成大功者,必先忍人所不能忍,为人所不能为,一味仗恃外力,庸人而已。”
三人无不一凛,他们都有飞花落叶,十步可闻的功力,而被人无声无息的欺进厅口,这人的功力也可想而知了。旋目望去,灯光下,却见一位瘦骨磷峋,满脸皱纹,一袭灰布僧衲,一双多耳麻鞋,正是元清大师。蔡薇薇首先欢呼一声,扑入他怀中,道:“公公,你知道「瑶池丹」失窃的事么?”
元清大师瘦手轻抚她如云秀发,慈祥地道:“窃贼就是公公,岂有不知之理?”
蔡薇薇玉面一仰,尖声道:“公公,您……”倏然住口。
华云龙蒙元清大师授以「无极定衡心法」的口诀,却未见过元清大师,但他聪慧绝伦,焉能不知眼前的人即是元请大师。整衣肃容下拜道:“晚辈华云龙,拜见前辈,并叩谢前辈授艺之恩。”
元清大师受了他一拜,大袖一拂,华云龙但觉一股劲气迫他不得不站起,心中想道:“这位前辈的功力,已入神化,不在爹爹之下。”
只听元清大师道:“孩子,老衲受你的了,站起来吧。”顿了一顿,又道:“你知老纳为何受你一拜么?”
华云龙略一吟哦,肃容道:“晚辈知前辈有意成全……”
他一言甫毕,蔡薇薇已嚷起来,道:“公公,您老人家已至天人之境,难道还要「瑶池丹」增加功力?”
华云龙不得不住口,却见元清大师轻抚蔡薇薇秀发道:“公公年将九旬,快入土了,增加功力,又有何用?”转面问谷宏声道:“宏声,记得老衲么?”
谷宏声本来是一脸惊疑之色,这时忽然泪流满眶,撩衣下拜道:“宏声拜见老主人。”
原来当年元清大师未出家时,谷宏声正是侍候元清大师的人,那时谷宏声犹非总管,年纪尚轻,久而不见,元清大师面容亦变,难怪他虽觉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元清大师一抬臂,发出一道柔和的气劲,将谷宏声托了起来,道:“老衲如今已不是你的老主人了,这些俗礼免了。”
谷宏声一愕,忙道:“老主人……”
元清大师摇头叹道:“若是你们见了老衲,都是这般哭哭啼啼的,老衲以后不再入金陵世家一步了。”
谷宏声连忙收泪,蔡薇薇人在元清大师怀中,却转过螓首,纤手在玉面上连羞几下,道:“谷伯伯胡子都这么长了,还像小孩一般哭,也不害羞。”
元清大师斥道:“薇儿不准胡说。”又对谷宏声说道:“宏声,你去歇息吧,这里不须要你,我与华公子及薇儿另有事清。”
华云龙道:“前辈,你以前叫晚辈孩子多亲切,为什么又改口了?”
元清大师微微一笑,道:“好,老衲就喊你龙儿了。”
蔡薇薇脱口道:“龙哥的长辈都喊我薇儿,薇儿的长辈,也应喊龙哥龙儿才是呀。”
谷宏声却道:“小的不累,还是侍候着吧,绝不会打扰老主人与华公子及小姐的。”
元清大师欢声道:“这是你的一片心意,老衲也由你了。”
走入厅中,将蔡薇薇放了下来,几人都入了座,谷宏声却侍立一旁,无论如何不肯坐下,也只有由他。又听蔡薇薇叫道:“环儿,看茶来。”环儿躬身应是,退了下去。
元清大师微笑道:“公公又不是客,看什么茶?”
蔡薇薇就等他这一句话,打蛇随棍上,道:“公公不是客人,那是主人了,主人那有不住在家中的,您老人家也就别走了。”
元清大师委实缠她不过,只有笑道:“薇儿你一味胡闹,你听我说。”元清大师缓缓道:“我家的「无极定衡心法」了,此心法别走蹊径,大异一般武学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