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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挽着她。现在朱明是属于我的。
我感喟的想,终于属于我了。
她道:“家豪,与你说话,实在是最最开心的,你永远称赞我鼓励我与安慰我。”
我拍拍她的手,“那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我很开心。”她看着我,忽然吻我的手一下。
朱明有时候很孩子气。
她说:“你知道吗?家豪,我已经有好久没睡觉了,今天晚上我可要好好的补一觉。”
“你又该担心画展有没有人光临。”我笑她。
“我才不担心这个呢。”她扬一扬眉毛,“由得出钱的人去担心,谁叫他们把我当商品。”
我哈哈的笑几声,搂着她的肩膀。
“家豪,最近我发觉你好高兴。”她说,“为什么?”
我想一想,“那是因为你高兴的关系。”
“真的?”她问。
“是!”我简单的答。
“家豪,我始终不明白你怎会那么的好。”
“我不是好人。”我说,“我跟你说过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指的是琪琪那件事?她有没有消息?”
“她结婚了。”我低声说。
“是唐说的吗?不要相信他,他说的话哪里可信,他倒不是撒谎,他只是喜欢信口开河,讲到哪里是哪里。”
“不是唐。”我说,“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结婚启事。”
“哦,她爱那个人吗?”朱明问。
“那个男人是医生,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你不明白,朱明,琪琪觉得相处和睦比热烈的爱情重要,这是各人的习惯。”
朱明问:“你想念她吗?”
我坦白的说:“有时候。”
“我们一定要找到她的地址。”
朱明口中的“我们”使我觉得很安慰,她提及唐的时候,是那么理智与冷淡,都是令我高兴的事。
“何必呢,既然她不想别人打扰她——我们就不要打扰她。”我说。
“暧,到家了。”她往回看我们走过的那条小路。
公园永远是深紫色的,天空蓝蓝灰灰地压在树顶,黑色的空树枝伸展在天空中。这个美丽的公园只有催我早日回家。
我的家在什么地方呢?即使到了香港,我还是一个人住在那里。我这一生只对两个女子认真,真正倚赖的是琪琪,真正爱的是朱明,我把朱明的手紧紧地握着。
我说:“我们结婚好不好?”
“可以,你说不回家也可以。”朱明驯服的说道。
她可没有想到她的事业刚开始,她也没有考虑到我的论文写好没有。
我的论文!
拿去给教授看过,认为有两节要改一改,我火急的又重写,再交上去,现在还不知道下文,如果琪琪在,我不知道已经发了多少牢骚,对朱明我什么也不敢说,人就是这么贱,琪琪好像一生下来就该听我的牢骚,现在,我在朱明面前又扮演着同样的角色,她说什么,我做什么,想想琪琪,难怪她要逃走,的确不好受。
我向朱明告辞,永远要做一个体贴的人,真是谈何容易呢,我从来不在朱明家中逗留,除非她要留住我,她确实又很少留住我,我从来不向她表示亲热,除非她主动,她又把话说得很明白,她对我如哥哥般。这样子的未婚妻!我做梦也没想到。
事情还不止这样,朱明跟别人的亲热常常叫我难受,不久她便与其他的朋友联络上了,世态是这样的,救活橘树的是我,吃橘子的是大众,朱明的姿势洋味太重,见了人搂搂抱抱,百无禁忌,常把我冷落而不自觉,我是活该冷落的,反正我永远在场,永远不会冷落她。
有一次我终于发脾气了。我早上到她家去,发觉她睡在床上,穿着长长的睡袍,有两个外国男子躺在地毯上,牛仔裤毛衣全在身上。
当然昨天晚上不可能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朱明的不检点表示对我看轻,我非常的愤怒。
那两个男孩子看得出我是吃醋了,连忙道歉,打躬作揖的窜逃,留下我与朱明面对着面。
我面色铁青的看着朱明,“难道艺术家都非要这样才能表奇书…整理…提供下载示潇洒吗?”
她刚刚被我叫醒,卷发蓬松,憨里憨气的看住我,她越是傻,我越心疼,所以更生气。
“你要到几时才学乖呢!吃的亏还不够多?”
她低下头。
“我是为你好呀,你不明白?生活总得检点,怎么可以留两个男人在屋子里睡觉?”
她并没有解释,也没有分辩。
她很心平气和的说:“家豪,我错了,我叫你生气。”
我说:“你说话呀,你怎么不为自己说话?”
她稍微有点急,“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那么做了。”
我推开窗子,站在小露台吸冷空气,我深深为自己悲哀着。她对我的服从不外是因为我救过她,我对她好。谁知道她心中怎么想!我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她立在我身后,等我回过头去,她没有披上厚衣服,冷风直往她身上吹,我终于不忍,把她推进睡房,关上了窗。
世上最讨厌的不是知恩不报,而是施了小恩小惠就处处表现伟大状,我不是这样的人,我讨厌朱明这样子听话,简直是一种侮辱,我不能忍受,以后让她自由发展好了。
“我不想干涉你的自由。”我说,“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家豪,”她连忙说,“我对于世界上的事原本不甚了了,我一定听你的话。”
我叹一口气,我觉得我像一个土匪对着强抢回来的民女,太服从了,太认命了,也许朱明对她的诺言真的遵守的,她说过:“以后我会好好的做人,以后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她变了,她在我面前太拘谨太害怕。我们之间的气氛是僵硬的。我的脸上一板,朱明就笑不出来,我是一个严兄,不是未婚夫。
我说:“朱明,你一个人吃中饭吧,我要走了。”
“你到什么地方去?”
“我不知道。”
“你还在生气吗?陪我吃中饭吧,如果你没有生气,陪着我。”她是非常惶恐的。
我温和的说:“朱明,我不是天,你可以得罪我,你有权保留你的生活方式。”
我取起外套,走了。走到门口,无上无缘无故地飘下大雪来,一团一团的飞扬着,我默默地走着,没有开车,在附近兜一个圈子,雪不停的下着,被风吹得四周围飘。琪琪白色的大衣。白色的雪,为什么我可以告诉朱明,我常常想念琪琪,而朱明却不可以招待异性朋友?以我这么自私的性格,其实不配获得任何女朋友。
我用手拨开车窗上的雪,看见朱明坐在车里,圆圆的眼睛看着我,她在微笑。
我拉开车门,笑问:“你不怕冷,坐在车子里,当心冻死你!”我开动了车。
我们还是去吃午饭,两个人。在吃饭的时候还是很恩爱的,没有人看得出我们的心中的事。
我心中很闷,是的,我明白朱明对我的感情,她会很乐意的嫁给我,但是她不会爱我,永远不会。吃完饭我送她回家,朱明说:“你今天自己放假?”
我点点头。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过算了。我认得朱明,已经差不多足足一年。
在她门口,另有一部车子。
唐坐在车子里,这个人永远阴魂不息。
他迎出来。
“你来干什么?”我不客气的问。
“来看看你们。”唐涎着脸说。
“我们很好。”我说,“朱明打算休息。”
朱明马上开大门,自己先进去,正眼都没看唐,也不打招呼。
我说:“唐,路上的女人多得很,你何不去烦她们?朱明对你没有兴趣,你难道不晓得?”
“我来探访你们,我没说我要见朱明。”
“自从琪琪离去后,我已经与你断绝关系了,我讨厌你这个人,我从来没有对你发生过好感,为什么你从来不知道该何时停止呢?非要让人有机会侮辱你不可。”我说。
“你恨我是因为朱明爱过我。”唐说。
“哼。”我根本不想与他分辩。
我进屋子,重重的把他关在门外。
他的拿手好戏是在门外等人,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把朱明等上手的吧?他这个人的性格,人一到手便尽情糟蹋,朱明要是那时真死了,他还洋洋得意,以他这样的人,照说是不会回头的,什么女人对他来说都一样。
我不想上去见朱明,我高声说:“我走了。”
“我做了咖啡,你上来吃吧。”她在阁楼上叫下来。
这是难得的,朱明长年累月的喝水龙头水,冰牛奶,我买了维他命丸给她,她自己去买面包,她始终不肯点炉子做饭吃。
我用咖啡杯暖着手。
朱明忽然说:“家豪,你不必担心唐这个人。
我一怔,勉强的笑道:“我没有担心呵。”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清楚了,今天是我叫他来的。
我抬起眼,“为什么?”
“因为他问我有没有空,我说没有,他问什么时间可以约会我,我叫他在门口等,他果然来了,对付他这种人,原该如此。”
“何必呢?”我不以为然的,过去的事忘了算了。
“我知道你会不高兴,但是我要看看这个人,以前对我那么嚣张,现在能有多卑下。
“过去的事还是忘了的好。”我说,“他这种人原本是这样的,你睬他做什么?”
“知道了。”她笑。
我拍拍她的肩,越来越像一个哥哥。“唐是一把火,不能玩火。”
“知道了。”朱明还是笑。
她是想报复的,我不是不明白,这是人的本性。
很少女人有朱明这么好的机会。
我走的时候唐还在门口等。
我问:“为什么?”我冷冷的看着他。
“现在的朱明不再是以前那个。我在你们订婚的时候看见她,她是这么威风,明艳照人,她那么忙,目中无人,我巴不得想在她身上抢一点时间下来,吸引她的注意力。我根本没有把她与以前那个朱明连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在等的是另外一个人?可惜碰巧她也叫朱明?”
“正是。”
“她恨你,你当心点。”我说。
唐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如果恨我,我还有希望。”
我走了,唐是一个奇怪的人,一个人如果不珍惜已有的东西,都是非常悲剧的。
我开始约会别的女朋友,像大部分的老式中国男人,我开始把对象划分开来好几种,吃饭有吃饭的女朋友,睡觉有睡觉的女朋友,而朱明则是我精神的寄托。
在旁人的眼中我仿佛是艳福齐天,我知道我自己的苦处。
有一天我约了华人同学会一个名誉挺坏的女孩子出去喝酒,才进去就在门口碰见朱明出来,朱明身边是一个卷发的男孩子,朱明穿一件长裙子,戴一件披肩,那件披肩是非常美丽的,彩色缤纷,衬着她的浓发,大眼睛,唐说得对,她是这么威风,这么明艳,我看呆了。
朱明看见我连忙打招呼,过来亲我地下。“家豪,明天记得找我。”她并没有看我身边是谁,便走了。
我的女伴倒是有点吃醋。“那是谁?”
“我的未婚妻。
“呵,她就是朱明呀!”她服帖了。
我不响。
“所以说男人都是坏蛋。”她说,“那么漂亮的未婚妻还来约会别的女人。”她媚笑着。
这种话是每个女人爱说的,我实在是听得很腻,那夜我喝酒喝得不痛快。
朱明始终对我不在乎,完全是一个幼妹的感情:哥哥不交女朋友当然最好,有了嫂子也无所谓,这算什么未婚夫妻,太荒谬了。
第二天她见了我:“爸妈要看我们的照片,我们用自动照相机去拍几张吧。
“好好的到照相馆去拍。”我说。
“那多贵。”她说,“我不赞成。”
她不赞成,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她并不重视,结果还是去了照相馆,印出来的照片很美,像一幅油画,我寄回了香港。
朱明自从出院之后过得太得意了,她自己常常扬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一笑置之。
圣诞我想与她去瑞士。她说巴黎。我说瑞士,她说巴黎。
“巴黎有什么好?你又不是爱吃爱穿的人,我取笑她,“一天到晚是烂裤子烂披肩,吃罐头汤与面包。”
“巴黎有美术馆!”她理直气壮的说。
所以我们决定去巴黎。
我到过巴黎那么多次数,自己去,与琪琪去,都很高兴。在巴黎每个人都可以找到他要的东西,从漂亮的女人到漂亮的菜式。但是这一次我什么也没找到。
冬天到巴黎实在不是好主意。
朱明在天涯海角都可以找到知己,去一趟美术馆,一个人进去,成群结队的出来,一起喝咖啡,吃面包,高谈阔论,我被撇在一旁。
天气很冷很灰,穿了大衣戴手套还要搓手,不停地下着毛毛雨,还是美丽的巴黎,我却这么寂寞。
我们睡在旅店同一间房内,不到三天,朱明的床那边已经堆满了画样、瓷碟、颜料,都是她的宝贝。
我忍气吞声的睡另一边床,总不能在巴黎与未婚妻吵架吧?于理不合。
自现代美术馆出来,我买了两条面包,朱明一边吃一边走。“那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