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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玦觉得这话来得奇怪,自己跟苏家大老爷二老爷一向无所交集,能有什么话要说?
“嗯嗯,就替我问候岳丈大人安好,只说小婿不孝,不能与你同去探视。”宋玦思来想去,只有这一句好回。
祈男哦了一声,将头深深地埋进宋玦臂弯里,良久没有声音。
正当宋玦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时,祈男闷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娘家表姐也到了,你知道么?”
娘家表姐?宋玦怔了半日,眼珠子绕了几圈方才想明白,原来是指苏家大房的祈芙祈蓉。
☆、第二百七十八章回门
“你说我才知道,想是为了选秀而来?”宋玦觉得祈男这话问的奇怪,便随口应了一句。
祈男依旧只是闷闷地哦了一声。
宋玦等了她半日,以为还有后话,不料片刻之后,怀里竟轻轻响起了鼾声。
宋玦不由得晒笑,探头去看,见祈男鼻息微微起伏,小脸儿睡得红扑扑的,心下大定,也就安然睡去。
次日宋玦依旧四更起身,见祈男睡得正香,不舍得将她惊醒,可自己的臂弯还被她压在身下,只得极小心极慢地抽将出来,不料到底还是将她惊动了。
“现在什么时辰?”祈男伸手挡住帷幔外闪入的点点烛光,声音慵懒着问。
宋玦将脚伸向床外,口中笑道:“不过才四更而已,你再睡会子,早上又要出门,身子不将息好,晕在娘家就坏了!人家不知我怎么家中苛刻你呢!”
祈男闭着眼睛啐他一口:“开口就是这话!爷的心敢是玩笑话捏出来的?何为风流纨绔,爷可当表率了!”
宋玦回头,见她雪肤皓腕,隐现在飘缈的白缎子小衣下,杏眼朦胧,樱唇半绽,一缕漆黑的头发拖在枕边,淡淡的梅香中人肺腑,忍不住心头一热,本已坐起来的,便又伏身下去,在那颊晕朝霞的粉脸上,重重印下一吻。
“刚才说什么风流道什么纨绔?不好意思,正是区区在下!不过只留给你一人鉴赏而已!”
祈男身子向下一缩。人已大半清醒过来:“这会子又不怕迟了?!上朝若迟了,皇帝也是要责罚的!看你到时候拿什么话回?莫不以纨绔二字抵挡?”口中调笑着。
宋玦见她他媚眼流波,盈盈欲笑。早已按捺不住,手便向下探入被窝中来,不料却扑了个空,原来祈男早躲进里面去了。
“小九儿也坏!什么时候学会赖皮了!”宋玦佯怒起来,正要再探,不料外头有话进来。
“大爷,司东在外催了几回了。说老太太请大爷先去了她那里,再行朝上去。”
宋玦的手僵住了。一如祈男的身体。
“知道了。”倒是祈男反应快,先于宋玦出声:“大爷已经更衣了,这就来了。”边说话,自己就已经坐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宋玦立刻要按她下去:“才好些又不好生养息了!”
祈男挣开他的手。认真仔细地看进他的眼里:“这几天我来伺候大爷起居,一衣一食,皆得我亲自过手,方尽我心。”
宋玦望着帷幔下,眼眸晶亮如星辰的妻子,眼底的那抹急切与责备,霎时如暖阳下的冰花,瞬间蒸发。
祈男从床上爬起来,亲自将帷幔挂到了两边的银钩上。玉梭早在外头,自然听见了祈男刚才的话,此时便先替她披上一件杏红纹样镶领粉白底子小簇彩绣花卉夹棉出风毛小袄。然后递上宋玦的银白底子银灰暗纹缎面镶领水红花卉暗纹绸面棉袍来。
祈男细细替宋玦拢上身去,又将左右袖口拂平,最后弯腰下去,将下摆拉直拉平,方才抬头吁了口气:“行了。”
接着便要披风。
玉梭开了箱子,祈男亲自捡出一件浅米黄云纹暗花绸底子绣银红蟒纹团花圆领对襟出风毛黑狐披风来。转身从床后出来,看见宋玦已经走到外间门口。忙就追了上去。
“外头冷,你别出来,披风给我,我自己会系!”宋玦一见祈男穿着小袄就从里间出来,忙就让打门帘的丫鬟放下手来,然后又推祈男:“里间暖和,你进去再说!”
祈男硬是不肯,最后站在里间门口,到底还是亲手替宋玦系上了缎带。
宋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帘子放了下来,他,不见了。
祈男一直挂着微笑的嘴角,这时方才垂落了下来。
走了?
走了。
在心里自问自答一遍,祈男深呼吸,再深呼吸,直到心跳恢复正常频率。
“大奶奶,还是进去吧,穿上褂子再出来得好。”玉梭犹豫再三,还是劝了一句。
祈男冲她微微一笑:“说得是,进去吧。”
老太太发了话,今儿不必祈男过去请安,想必在老爷书房里,正商量宋玦的事呢!
于是祈男梳洗之后,便要去见太太。不料钟妈妈冷了脸上来回话:“太太才吩咐了人来传话,说昨儿受了些风,今天早起便有些不好,奶奶也不必去了,省得麻烦。”
省得谁麻烦?
祈男心里冷笑,嘴上便道:“知道了,太太真会体贴人心,妈妈替我多多上覆,谢谢太太就是。”
玉梭见钟妈妈上来,遂问:“妈妈,昨儿奶奶吩咐预备回门的包裹都放哪儿了?既不去见太太,用过饭奶奶也就好走了。”
钟妈妈指着门外道:“奴才早就让小厮们搬去二门外的门房里堆着了!”
祈男意外,倒没想到这钟妈妈用起心来竟十分伶俐,于是点头道:“妈妈费心了。”
钟妈妈龇了龇牙,没别的话说。
简单用过些早饭后,祈男便向门外走去,不料吴妈妈悄悄上前来,凑近她耳边道:“奶奶,外头这件褂子奴才瞧着不是太好,还是换一件为上。”
祈男低头瞅了瞅,海棠红底子花叶刺绣镶领缘袖口粉红底子小簇花卉刺绣缎面方口领对襟长褂,艳而不俗,雍容大方,有什么问题?
“妈妈怎么回事?”祈男情知有异,遂压低了声音问。
吴妈妈向外张了张,这才开了口:“才吴妈妈出去,我听见她嘴里犯怪,说奶奶回门穿成这样妖艳,怕人不知道自己嫁进宋府是怎么的?!”
祈男听了,不气不恼,反浅笑盈然道:“我当什么事,原来为那个奴才二句话。她说她的,我穿我的,难不成为奴才一句话,反坏了我自己兴致?宋家规矩也算大了,主子反要听奴才的?”
吴妈妈讪讪地道:“也不为这个,老奴也是怕,怕。。。”
祈男笑眯眯地走到她跟前,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我知道妈妈用心,不过不用怕她。我是新娘子回门,若穿的素了,别人看着不像,就自己也觉得亏欠了似的。并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藏着掖起的?再一个,若真穿的素了,那妈妈又不知有什么话好说了。左右我都是不是,凭她去说罢了。这样穿我反不理亏,怕什么呢?!”
吴妈妈被说得心服口服,这才看出钟妈妈刚才的用心来。明摆是说给自己说的,才好挑拨了奶奶换上素净的,待回来时太太见了,正好有个由头来教训奶奶。
幸好小姐机灵,吴妈妈出门捂胸,又瞪了钟妈妈一眼,不然还真着了这些人的道!
钟妈妈亲眼见祈男原样出来,打扮得光彩夺目,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手里还捧着一只金丝手炉,由不得就气涨得红了脸,却不得不低头,恭恭敬敬地送她出门。
出了二门,吴妈妈去了门房拿包裹,锁儿怕一个人不够手,还特意跟她同去。不料回来时,两人气呼呼的,吴妈妈一手一只小包裹,锁儿竟空着手回来。
其实祈男早猜到是这里,并不意外,脸上只淡淡的,也没什么说,倒是玉梭气得够呛,不过祈男眼神示意她不必开口。
出了门后,祈男从轿子里递出银票来,一百两,是她自己的体己。
玉梭接了,满心满眼的不开心。
“别再提这事了,”祈男反安慰她:“去街市上看着买点,横竖不过是些缎子玩器,再加些点心,我听说稻香村的很不坏,那边路口就有一个分号,就去那儿买吧。”
玉梭再不服气,祈男的话还是肯听,于是闷头走进去店里去了。
一路走一路买,待到苏府门口时,吴妈妈手里满了,锁儿手里也差不多没有空了。大大小小七八个红罗包裹,看上去确实是喜气洋洋的。
门口不少做买卖的都出来看热闹,知道是宋家夫人到了,不少人便撺掇着孩子们上来要糖,又要趁机要喜钱的。
吴妈妈并跟轿而来的几个小厮将人轰了个干净,玉梭远远撒过去几把新铸的铜钱,引得众人皆争,祈男的软轿这才得空放于门首。
伺候苏二老爷的红儿姑娘,早出来迎接着了,看见要落轿,忙不迭口中娇笑道:“抬进来抬进来!门口乱成这样,大奶奶怎好落脚?”
于是红儿指引着,祈男的软轿直被引进门内天井处,方才安安稳稳地放了下来。
玉梭扶下祈男来,红儿便忙上来接着要跪:“给宋大奶奶请安!宋大奶奶万福!”
祈男忙让玉梭扶起来不让:“这是怎么话说?姑娘快快起来!”其实是心里嫌不明不白的,又怕宋家人回去学嘴。
虽说是伺候老爷的人,可红儿到底没过明路,因此祈男只好称她个姑娘。
不料这话才刚刚出口,祈男眼光扫到红儿裙边,但见她穿了一条大红撒金花缎子马面裙,心里由不得就是咯噔一声。难道此人已经过了太太明路?不可能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嫉恨
这可是逾越而大没有规矩!
别说她红儿只是一个伺候的下人,就真是姨太太,也得怀上肚子,然后请太太点了头,方才能穿红!这是朝廷律例,没有人可以例外。
红儿却是一脸的悠然自若:“哎呀果真是宋府出手,大手得很呢!看这许多包裹堆得,快快,”她招手叫过二个小丫头来:“还不快接下去!”
接着又殷勤上前来,扶起祈男向里去:“老爷上朝还没回来呢,让我先伺候着奶奶,陪奶奶说会子话,中午少不得就在这里,奶奶将就用个便饭吧!”
祈男与其客套几句,便进了第二进,老爷的下处。
红儿扶祈男海梅椅子上坐了,又特意垫上绿大呢盘红辫团寿宇垫子,然后便要上茶,祈男拦住她,微笑问道:“且慢上茶,请问姑娘,我娘家二位表姐,可在这里?”
红儿一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老爷出门时还吩咐了呢,说奶奶回来必请二位表小姐过来同叙,这会子工夫我就丢到脑后了!奶奶这里等着,我让人请去!”
说着便叫了人去,顷刻之间,门外便传来衣裳爵由钟休荷窟浚骸拔颐堑哪卸砻媚兀
祈男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正欲出门,祈芙祈蓉已经进来了。
祈男细看这二人,还同在家时一样,因是双胞,穿着打扮皆是相同。黄绿主调五彩织金花卉纹样缎面出风毛立领偏襟短棉袄,腰里系一件青绿色宫绦,配竹青底子圆点纹样缎子马面裙。脸上搽的白腻光滑,異香可掬,头上戴一套金镶紫瑛,金光闪闪,珠光宝气。
不过祈蓉跟自己姐姐相同,气色却不是太好,脸上虽搽了不少茉莉香粉。却是白中透灰,嘴唇也有些发白。胭脂涂得太多,不但没能盖住颓色,反显得那红色浮于表面,愈发衬得整个人假白死灰。无精打采的。
祈男虽看出不好来,却也没什么,依旧客套得很。
三人见面各自行礼称好,又手拉手说了几句,方才按序坐了下来。
本来祈男最小,该坐下首,不过她已经嫁人,因此反坐了上首,祈芙祈蓉对面陪着。三人接了茶,各自于口中呷着,一时间。屋里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红儿站在中间,两头张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底是个伺候人惯了的,善于察言观色。知道此时不该自己多话,因此也不说话。
“大奶奶如今。过得还好吧?”沉默良久,还是祈芙先开了口,祈男含笑点头:“很好,”说着若有似无地瞥着祈蓉:“姐姐们,也还好吧?”
她这话一出口,祈芙也罢了,唯有个祈蓉,听见个好字,那眼圈唰地一下,说红就红了。
祈芙亦在暗中观察着祈蓉的神态,见她有些失态,忙笑了起来对祈男道:“看宋大奶奶这话问的。不过这四个字倒有些拗口,我竟叫不习惯。”
祈男听出来,祈芙是有意替祈蓉掩护。
看起来确实有鬼。不过眼下还看不出来,这鬼是哪自哪一门哪一户。
想到祈蓉可能因宋玦而伤心难过,以至于颓丧到如斯地步,祈男的心里百味陈杂。
“对了红儿,”祈芙不看她,陪笑对红儿道:“我们老爷说了,有从家里带来的上好金华火腿,三年以上的陈货,好东西呢!才来时我忘了取来,麻烦红姐姐跑一趟,中午做个蜜汁火方,这可是二叔叔最喜欢的下酒菜呢!”
一听说是二老爷最喜欢的菜,红儿眼睛都亮起来了,脚便向外迈去:“当真如此,我就跑大了脚也是甘心的!”嘴里说着,人已经到了屋外。
祈芙便使个眼力,跟她的丫鬟遂到门口向外张了张,回头报说:“走远了。”
祈蓉冷笑道:“要不动用二老爷二个字,这女人是再不肯移一下的。也不知咱们说的话跟她什么相干?好不好,连个通房也算不上的,自己就当自己是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