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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情绪来得十分突然,又十分隐蔽,若不是祈男万分仔细,一丝儿不漏地观察着对方,决计看不出来。
奇怪!祈男心里一惊。这个看上去十分幽默豁达,万事不放在心上之人。为何骤然间冒出这样的愁思来?!
不容她多想,品太医已是恢复了惯有的微笑面容:“既然如此,九小姐还有别的吩咐没有?若没有,在下便回去准备了。”
祈男又是一愣:“准备?”她忙追问:“品太医还要准备些什么?”我不都已经算计好了么你还有什么好准备的?
品太医轻笑:“九小姐出门为买纸和点心。在下别的事帮不上忙,唯有这个,倒还在行。城里最好的纸莫过荣秉斋,他家一应各色纸张皆十分齐全,只是生意好,出货便快,有时不免缺货,在下这就看去,若今儿有缺,即刻命他们明儿补上。”
玉梭听得连连点头。这太医果然是十分心细的。
其实品太医心里亦有个想法,他现在去订,明儿祈男便可拿上就走,也就省了许多时间。
更有甚者,他几乎要提出意见。不如自己明儿替九小姐带来,也就省得小姐这一趟冒险了。
不过品太医心知肚明,祈男出门并不只为买东买西。看得出来,这小姐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对外间事物有着不同于寻常的好奇心。
且与他一般常见的大家闺秀十分不同,谈吐间往往有意外惊喜,是个兼有男子豪爽。又有女子心细之奇女子也。
因此替买东西来的事,他也就按下不提,知道提出来必会损害了对方的乐趣。
“还有点心也是,小姐要些什么,在下便去采芝斋订好,明儿一早做出来。小姐也好拿全了回来。”
祈男真想放下手里团扇,冲那太医竖个大拇指。人才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品太医心思缜密,令本小姐自愧不如!”想是那样想,祈男还是端坐如钟,小脸儿却躲在团扇后面。偷笑不止。
好在玉梭是在她身后的,前面的事,看不到,也就无从阻止。品太医垂下眼帘喝茶,亦微笑不止。
暮春午后,骄阳似火,照得外头里明晃晃的,玉香院子里走了几个来回,几次欲到祈男屋里,都叫游廊上坐着的艳香赶了回去。
“九小姐正请脉看诊呢!妹妹没事的话,别进去叨扰!”
玉香悻悻然,虽则心里猫抓似的焦急,也只得回去。
艳香心里冷笑,也不看她,只管低头绣花。
?“怎么品太医来了不先到我屋里!”
突如其来,平地起了焦雷,艳香几乎没将手里帕子扔到地上。这下院里人都知道了,五姨娘午觉醒了。
品太医也在祈男屋里听见,忙就领着两个小厮欲赶了过去,祈男冲其背影笑道:“太医且慢行,看走快了折了脚!姨娘只是嘴急,其实心并不坏。”
别跟姨娘争,听就是了!这才是祈男话里真实意思。
品太医并不回头,声音带着笑飘了回来:“舐犊之情,人皆有之,小姐放心,在下只管领会姨娘意思便是。”
好个聪明人!祈男放下团扇,不出声地,也笑了。
好在品太医脚步如飞地赶到锦芳屋里,这才熄灭了一场无名之火。
一通唠叨之后,锦芳使个眼色,金香会意,进了里间,捧出一封包好的银子来。
“我知道,这样的事,自然要有钱财过手。来来,品太医别嫌少,这里只是一半,五十两,”锦芳说着命金香将银子送上:“另有一半,待九小姐安全到家,再付。”她自为事情办得周全,看向品太医的目光中,便有些淡淡的不屑,仿佛知道,对方这样的人,总是贪财的。
并没有锦芳意料中的欢喜,品太医脸上反露出些鄙夷与厌恶之情来。好在他心里写有四个字,舐犊之情,因此才没有对锦芳口吐恶言。
“在下行此事并不为钱,只为解姨娘与九小姐之困。若以金钱衡量,在下便不愿相助了。”
不要钱?
这下锦芳有些慌张了。在她看来,不要钱只有一个原因:事儿办不成,太过凶险,因此对方不敢伸手。
锦芳犹豫起来,是不是自己给得太少?可按说一百两也不少了,难不成现在外头行情有变?自己才不过几日没出门,就成个井底之蛙了不成?
死丫头!出个门要费你老娘这许多现白大银子!
锦芳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可骂归骂,嘴却向里间又努了一下。
金香会意,忙慌张欲进去再取,品太医再看不下去,起身行礼,口中虽是极为有礼,却也冷若冰霜:“姨娘实不必如此。若为银子,在下断不行此事。在下乃宫中太医院出身,银子虽不算多,好歹也见过不少。若贪图此物,一不会自放到杭州来,二么,”
话到这里,品太医脸上再现悲戚之情,因其垂首,锦芳并不曾看见,可是,却实实在在,落进了正在窗外偷窥的祈男的眼中。
这男人有故事!
锦芳有些手足无措了。真不要银子?丫头真去不成?
品太医的第二个原因并没有说完,因锦芳打断了他的话头:“我说这位医家,既然您也是见过世面的,又肯相助,我才这样说话。九小姐是个小孩儿心性,被关了几日实在闷气,才想出去逛逛。太太又正好不在家,也算个上好的机会。看来,您觉得这事不妥?若是这样。。。”
这回换成品太医打断锦芳的话了,再抬起头来,脸上眼里,却因对方提到祈男,而隐隐都是笑意:“九小姐的事,姨娘不必过份操虑,在下别的不敢说,这点小事,倒还不怵。”
小事?!锦芳有些咂舌,这太医口气好大!骤然间她想起什么来,猛地向前拉住品太医:“你可见过我家大小姐?蕙妃?!”
这家伙什么时候放出太医院的?说不定还真碰上过祈蕙!
不料答案却令她十分失望:“回五姨娘的话,”品太医瞬间又低下了头去:“在下并不曾见过蕙妃,在下只替某一位宫子主子请脉看诊,别的娘娘贵人,并不知道。”
某一位?!
正扒在窗外看得起劲的祈男,觉得自己好像从对方的话里,听到了极细微,却又极沉重的,某一种情绪,在提到那位主子的时候。
锦芳悻悻然靠回椅背。
送出品太医之后,锦芳在廊下遇见祈男,后者装作才从自己屋里出来,迎面笑道:“姨娘好!”
锦芳瞥她一眼:“我好不好你还不知道?!刚才外头惹得猫跳狗叫的是谁?实告诉你,日头这么大,趴在窗上是有影子的!”
祈男嘻嘻地笑了:“知道姨娘疼我,必不跟我计较,我才钻个空子,若是别人那里,我怎么敢呢?!”
锦芳嘴上哼了一声,心里却如灌蜜糖,甜极了。
次日一大早,太太果然领了诸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们,先坐肩舆,出了垂花门,上了车,另有车道。
太太是独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小姐们两人一辆朱轮华盖车,皆是打扮得时鲜华丽,不同于家常模样。
绕过大堂后,跟去的家人方上马,随后八辆大鞍车,坐了群婢,带去的凡动用的什物并礼物,一色都是齐全的,皆是从蕙妃的生辰礼中挑出来的,雕轮绣□,流水一般的出门去了。
这里车马刚刚走远,那头二门外小厮们就迎来了品太医。
“我说这位医家,您这几天可来得有些勤了!”
一个正看着人来人往,坐在台阶上跟人打牙混笑的高个子小厮,看见品太医走得气喘,身前身后又各跟着一个小厮,不免开口调笑起来。
☆、第七十一章 蓝颜知己
品太医先不说话,将身上硕大的医箱放下来后,长出一口气道:“这几日那院里病情有些起伏,在下不免多走几趟,倒劳动了小哥儿几位了!”
说着话儿,袖子里早藏好的几串小钱,就落到了高个那人手里。
本来在周围看着说话的余下几位小厮,看见这架势,不觉也笑咧了嘴地簇拥了上来。自然也一个个都分得了好处。
“这没说的,”高个那小厮笑得见牙不见眼:“太太放咱们在这儿,不就为里外有个照应么?别说品太医您是里头提了名儿请来的,就便是门口一个送水的老汉,进来出去的,咱们敢得给他个方便不是?!”
品太医笑而不语,再次将药箱扛上了肩头。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掂了掂手里的钱串,一时好奇,多嘴问道:“我说太医,这回臻妙院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看您来时,带的箱子一回比一回累赘?”
高个子那个冷笑道:“治得好病,治不好命!这回五姨娘时运倒了,以前从来不见她老人家病倒过,如今怎样?倒下来就是大病!”
几个小厮便七嘴八舌起来:“还治得好么?”
“治不好赶紧移出园子去,省得过了人!”
“就是!平日里嚣张惯了,如今病下来也不肯放过人!”
品太医心里动了一下,嘴上却什么也不肯说。
“你们几个!”正在不可开交时,门里走出来个婆子,大声喝骂道:“太太才出了门就造起反来了是不是?!”
小厮们忙收声敛色,一个个溜到墙角下站直了。
品太医虽不熟悉园内人物,可到底走动过几回,听声音便知,是园子里的管家婆子,名唤田妈妈的。
“妈妈好!”品太医面上陪笑,心里却在叹气。怎么才收了小鬼,又来尊凶神?
田妈妈皮笑肉不笑:“哟!这是品太医吧?听说臻妙院可累着您不少!看这一大早的,又来了?还搬来这许多东西?哟!还带了两个跟班哪!”
品太医依旧陪笑:“因病起得急,来势又凶猛。所以一时没寻着方子,免不了将必要的药材都带了来,一则当日即刻煎药看效果,二则,也少了里头许多麻烦。若叫小哥儿们,”说着手指向墙角,小厮们一个个不出声地挪开,不叫他指中。
“若叫这里小哥儿买去,又劳烦了不是?!”
品太医的话,叫田妈妈脸上神情略有缓和。也是看见对方另一只手里,隐约有白色的银光闪过。
“我不是图什么,”田妈妈叹了口气道:“如今家里出了大事,眼见二老爷京里吃力,太太这里忧心。我们做奴才的。自然巴望着能为主子分忧,不过也只能做好自己的本份,守着园子里次序别乱罢了。”
品太医手中的银子已经顺利到了田妈妈袖子里,后者说出话来,也就更加亲切了:“不过多问几句,品太医您可别见怪!其实要什么只管吩咐这起猴子去问,他们闲在这里也只会生事!”
品太医忙弯腰笑道:“不敢劳动。不敢劳动!”
田妈妈走后,小厮们瞬时炸开了锅:“好个嘴上抹蜜脚底抹油的妈妈!”
“说得轻松,我们怎么生事了?再怎么也比不得里头呀!”
“就是!谁不知道她是华管家媳妇的娘家人?若不是看华管家面子,谁当这妈妈是根葱呢!”
品太医不愿意再搅这混水,陪笑几声,拔脚就走。
到得臻妙院。祈男已经等得眼里冒火,一切都准备就序,只待品太医来到了。
品太医也利索得很,二话不说,开了箱子。取出尺寸合适的一套褐色衣裤,玉梭接过来就进了里间,伺候祈男换上,一头秀发也早挽起成髻,牢牢塞进了同色小帽里。
脸上脂粉全无,清清爽爽,愈发突出其大气倜傥的眼眉,浓眉秀目,其中写满了夙慧聪明。
品太医依旧只看了一眼便将头低下了:“这样很好,若不仔细看,再看不出来。”
因看不清其表情,声音又十分含混,祈男便有些听不出其意真假,不过因信得过这个人,便也信得过这句话了。
“二门处我都打点过了,到时小姐只管跟住良姜就是!”品太医转身向外对着门口,口中淡淡道。
祈男正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听见这话扑嗤一声笑了:“良姜?”
品太医一怔,过后便见肩膀也微微有些耸动:“是我的药童,一叫良姜,二唤官桂。”
祈男笑道:“名字很好,很合适。”
品太医闻言回过身来,祈男这才看清,对方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隐隐有笑意泛出。
“小姐觉得好?我亦觉得不俗呢!”
祈男与其相视而笑,这就叫默契?她想,哥们儿间是不是就这种感觉?
前世她没有过蓝颜知己,因此并不熟悉那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不过现在她却觉得,这个品太医,有成为自己知己的可能,且这可能性,还不小呢!
于是官桂留下,躲进了里间,玉梭不让他乱坐,官桂自己也机灵,滋溜一声钻进了桌子底下,冒出个头来,冲着玉梭一笑。
玉梭忍俊不住,扔给他一包蜜渍李子:“核吐到袖子里,不许乱喷!”
锦芳推门进来时,品太医已经准备走了,祈男跟在他和良姜身后,锦芳一时竟没认出来。
“怎么这就出去了?男儿呢?!”锦芳有些着急,以为计划失败。
“姨娘!”祈男低了头,伸出手去拉拉锦芳身上那件丹砂色底子金黄卷草花卉纹样绒面对襟褙子:“这件也太鲜亮了!你如今病中,不该穿成这样!”
锦芳大怒,伸手要打:“你这猴头哪里来的东西!竟敢管起我来!”手尚未落下,就看见褐色小帽底下露出张光彩奕奕的小脸,杏脸搓酥,柳眉耸翠,玉骨冰肌,澹秀天然。
锦芳又惊又喜:“哎呀!真是你这丫头!”
金香在后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