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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素素却知道,切脉诊孕产,其实不一定准。但是和别的情形联系起来,却能不离十,就低声问道:“你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杜恒霜一怔,两眼飞快地往周围扫了扫。
她们是东宫宴客的一处偏殿的耳房里,门口有宫女站着伺候,耳房里刚才也有一个宫女,不过已经出去清洗痰盂去了,此时只有她们两个人在里面。
杜恒霜就凑到诸素素耳边轻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就说吧,我也是女人,你害什么羞啊?”诸素素啐了她一口,“快说快说,好多着呢!”
杜恒霜想了想,慢慢算着日子,突然心里一动,抬头定定地看着诸素素,“你诊出什么脉?”
诸素素眼见杜恒霜像是有所察觉,也笑着卖了个关子,“你先别问,快说说你上一次小日子是什么时候吧?”
杜恒霜有些脸红。心里也有了底。——她真是太大意了,算起来,她的小日子,上一次来还是十月初的时候,现在已经是腊月初一,也就是说,她有快两个月没有小日子了。
“我是不是有了?”杜恒霜惊喜地问道,又想起从这个月中开始,欧养娘就对她格外关注。每天盯着她早睡,早上一定要喝羊奶养身,并且叮嘱她不要再和萧士及同房,想来欧养娘是过来人,早就心里有底了。只是月份还不到,暂时混着,过了太子大婚的坎儿,肯定就会让杜恒霜去瞧郎中了。
诸素素点点头,“差不离。依你所说,上一次来小日子,是十月初。到现在,也有六十天了,你大概是有了两个月身孕了。”说着又继续握住杜恒霜的手腕切脉,“脉象跳动很健旺。是个很健康的宝宝。当然,你的身体也很健康,不然生不出健康的宝宝。”
杜恒霜只觉得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她的手轻轻盖在自己的小腹上。难以相信自己真的有孩子,也要做娘了!
“我要去告诉及哥哥!”杜恒霜一时忘形。连“我们大爷”都不说了,用上了两人成亲前的称呼。
诸素素拉住杜恒霜,嗔道:“你急什么?萧大哥在男客那边,隔着好几座宫殿呢。”然后又叮嘱杜恒霜,一会儿回去席上,不要再吃任何东西,等回家再补上。她明天去萧家,帮杜恒霜再诊一诊脉,同时做一个全面一点的检查。
诸素素在世家大族内院行走的时候,看的多半是女科和孕产,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又道:“你的养娘似乎是个行家里手,你要多听她的。”
杜恒霜连连点头,“我晓得。”知道了这个消息,杜恒霜再也无心待在这里,一颗心都飞回去了。
两人收拾好衣衫,一起回了偏殿,刚刚坐下不久,却听见殿门前传来一阵骚乱。有一些人在大声叫嚷,也有纷纷绕绕的脚步声,都往前面的大殿涌过去。
诸素素掂着脚瞧了瞧,眉头微蹙,“那里好像是太子大婚的正殿,出什么事了?”
偏殿的女眷纷纷从自己的席位上站了起来,一脸忐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惊疑不定。
不会有事吧?她们可是在东宫啊……
杜恒霜的手心里攥了一把汗。
诸素素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话,一个穿土黄色袍子的小内侍跑了进来,来到诸素素身边,手腕一翻,给她看了块牌子,然后道:“诸郎中,王爷让你过去一趟。”
诸素素面色一沉,对杜恒霜道:“你在这里等着,哪里都别跑,我去去就来。”
杜恒霜忙道:“你小心。”又问她:“这人你认识吗?宫里可不比外头,不能乱跑。”
诸素素笑了笑,“没事,这我都知道,他不是外人。”点点头就跟着那小内侍出去了。
顺着长长的甬道,来到太子大婚的正殿,却发现原来已经无事了。
穿着红袍的太子没有跟太子妃站在一起,而是面色苍白,捂着胸口,靠坐在大殿一角的长榻之上。太医院的太医排着队在旁边为他看诊切脉。
诸素素跟着小内侍来到毅郡王身边,先对毅郡王身边的萧士及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才问道:“王爷叫我过来,可是有事?”
毅郡王朝太子那边努了努嘴,轻声问道:“你看看,太子的病,是真是假?”
诸素素愕然,没有看向太子,反而盯着毅郡王瞧,“王爷,太子今日大婚啊,什么真病假病?我不明白。”
毅郡王背着手没有说话,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太子那边的方向。
萧士及悄声对杜恒霜道:“太子刚刚在跟太子妃拜天地的时候,突然大喝一声,迎面扑倒在地上,将大家伙吓了一跳。”
诸素素也大吃一惊,“敢是有人暗算太子?”
萧士及苦笑,“你也这么想?但是大家都在看着太子和太子妃拜堂,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哪里有人能够偷袭?再说,太子迎面扑倒在地上,就晕了过去。几个太医院的国手过来,费了老劲儿才将太子救醒。抬到一旁的长榻上坐着。王爷想让你瞧瞧太子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素素点点头,眼光却不由自主被在大殿前方立着的太子妃吸引住了。她穿着一身青绿色大婚礼服,头戴着几斤重的赤金珍珠金凤冠,长长的珠链从额头垂了下来,将她的面容挡得严严实实。
太子大婚,太子妃是不用和民间大婚一样盖盖头的。
这就是清河崔氏的崔真真了。
诸素素在心里叹一口气。谁让自己运气差呢?如果穿成了这个太子妃,自己也不也是高高在上了?
“太子在那边。”萧士及顺着诸素素的目光看得方向看过去,结果发现她在看太子妃。有些好笑,推了推她的肩膀,给她指太子的方向。
诸素素这才将目光移到太子那边。
她对太子的样子很熟悉了,毕竟也“追”了她一两个月,两个人也是相处过的。
诸素素心情很是复杂。眯着眼往太子的面上看过去。
太子的目光有焦距,没有恍惚,精神应该没有问题。面色虽然苍白,但是苍白底下有些红晕,是正常的惊慌失措导致的面部暂时失血,应该不是生了病。
太子似乎感觉到有人正在审视自己,目光闪了闪。也往诸素素这边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相遇,诸素素心里五味杂陈,太子的目光却在她脸上一掠而过,不仅冰冷。而且淡然,不带丝毫的感彩。
诸素素不由在心里大骂,“装什么没事人!一个多月前还天天到老娘的医馆‘站岗’,今儿就一点情意都没有了。——啊呸。真是渣男中的战斗机!”
太子的目光落到萧士及脸上,却变得温和多了。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落到萧士及身边的毅郡王身上。
这一次,太子的目光不仅再次变得如冰雪一样寒冷,而且一股刻骨的仇恨和怨毒的神色,在他眼底一晃而过,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毅郡王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是被太子的目光还是看得心头发凉,似乎自己一切秘密都被看穿了一样。
毅郡王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
萧士及会意,往前走了一步,将毅郡王挡在身后。
诸素素正好跟毅郡王站在了一起。
“王爷,太子无事,没有生病,大概是受了惊吓,睡一觉就好了。如果不放心,可以吃一碗安神汤。不吃也行,没有大碍。”诸素素尽责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毅郡王此时的心情已经不在这上头,闻言只是挥了挥手,淡淡地道:“行了,你下去吧。”
诸素素也挂念着杜恒霜,可是萧士及站在前面,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说“你老婆怀孕了”这种话,对方要是一时高兴得失常,可是杀头的大罪。
“那我回偏殿了。”诸素素欲言又止,转身走了。
坐在上首的永昌帝和万贵妃也露出一脸关怀的神色。
“太子到底如何?”永昌帝的声音有些急切。到底是他的嫡长子,而且也是他的继承人。
太子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大殿中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拱手对陛下道:“有劳父皇挂心,刚才儿臣一时头晕,失态了,请父皇责罚。”
永昌帝松了一口气,笑着点点头,“没事就好。”
万贵妃在旁边凑趣,“太子想是要大婚,过于紧张了,听说几天没有歇好,今日可不得头疼?”
永昌帝哈哈大笑,抬了抬手,“继续!继续!”
太子拣起落在地上的红绸,扭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穿着青绿礼服的太子妃,眼神越发闪烁起来。
、第138章 高堂 (enigmayanxi和氏璧+)
太子刚才是在拜天地的时候突然晕倒在地上的。
他将视线从太子妃身上收回,转过头,目光幽深地看着大殿上方供奉的“天地君亲师”牌位,缓缓拱起手,冲着那硕大的紫檀木牌位深深下拜。
太子妃忙也跟着弯腰福身下拜。
总算是拜完天地,然后是高堂。
太子和太子妃一起转向坐在上首的永昌帝和万贵妃。
太子是先皇后欧阳紫的嫡长子,万贵妃不过是个妾,根不配坐在上首受他这个礼。
可是万贵妃微笑着坐在永昌帝身边,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堂下站着观礼的臣武将和宗室,都有些不安,偷偷在下面交换着眼色。
毅郡王从萧士及身后走出来,心有余悸地看着太子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侧头低声对萧士及道:“回去好好把我们的人梳理一下,有不对劲的,一律……”手上做了个一刀切的手势。——对内奸不能心慈手软。
萧士及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微微颔首,“遵命。”
大殿东面放着一个两丈来高,十六扇盘龙金凤的夹缬插屏,黄花梨木的边框,豫州特产的鲛绡纱罗布,既厚实得密不透风,又能影影绰绰看得见人影,确实很神奇。
平乐公主齐嫣之带着自己的宫女内侍站在插屏后方,透过夹缬插屏,注视着堂上的动静。
瞥见万贵妃一动不动地坐在父皇身边,平乐公主有些不满。她也是先皇后欧阳紫嫡出的公主,跟太子齐仁之、毅郡王齐义之,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妹。
毅郡王更是脸色铁青,顾不得刚才太子的异样,就要出声帮太子说话。
可是太子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拱起手。抓着喜绸,缓缓朝着永昌帝和万贵妃的方向拜了下去。
太子妃很是诧异,但是太子都拜了,她也没法子,只好跟着拜了下去。
万贵妃满脸笑意,对永昌帝轻声道:“太子殿下真是个孝顺的。”
永昌帝也很是满意,感慨地道:“成了亲,到底是不一样了。”
毅郡王的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恨不得一拳将太子凑倒在地。——他怎么能拜那个女人!
堂堂先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如今的太子殿下,在拜高堂的时候,居然拜一个小妾出身的贵妃!
堂下的臣、武将和宗室看见这一幕。都是各怀心事,打起了小九九。
太子儒雅温和,在臣中很有影响力。毅郡王却一向是带兵之人,武将勋贵大多唯毅郡王马首是瞻。宗室里面倒还好,支持太子的占多数。因为毅郡王其实和太子一母所出。没啥可争的。
有些人只在感叹,幸好万贵妃所出的儿子已经死了,若是还活着,大齐朝的朝堂上下也没有这么和睦了。
当然,陛下的春秋正盛,万贵妃的年岁也不太大。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皇子。
这到底鹿死谁手,还要大家拭目以待。
因此很多人都抱着观望的态度,两不相帮。
太子面色沉肃。一板一眼地走完大婚的程序,牵着太子妃入洞房去了。
万贵妃看着太子和太子妃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拭泪道:“若是我的礼儿还活着,我也到了做婆母的时候了,也该给他娶个媳妇了。”
永昌帝叹了口气。握住万贵妃的手,温言笑道:“今儿是太子大喜的日子。说那些话做什么?过几年你再生个儿子,朕照样封他做亲王。”
万贵妃窒了窒,拿绢子出来拭泪,破涕为笑道:“陛下真是会说笑。”说完正好看见平乐公主带着她的宫女和内侍离开东宫,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千金公主齐欢之,眼泪又往下掉,“可惜欢儿不能过来观礼。”
永昌帝想起因跳胡旋舞跌伤了胯骨的小女儿——千金公主齐欢之,忙问道:“她的伤可好全了没有?上一次不是说,休养三个月就行了吗?”
万贵妃没精打采地点点头,“好了,昨儿已经下床走了几圈。”
永昌帝大喜,忙道:“原来这个诸郎中果然厉害,朕要重重赏她!”
“不行!”万贵妃断然说道,声音略大了些,离他们近一些的人都张着耳朵听。
永昌帝抿了唇,从上首的宝座上走下来,一言不发地往门前去了。
“陛下起驾!”抱着佛尘的内侍连忙高喝一声,殿里的群臣急忙躬身行礼,目送永昌帝远去。
万贵妃跟着追出去,拎着长长的礼服,一路小跑着来到东宫外面的步辇前面,巴着步辇的桅杆,对永昌帝急切地道:“陛下,您听臣妾把话说完。欢儿的病是好了,可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