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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霜知道他是可以信赖之人。
所以杜恒霜和诸素素来到这个田庄,只说要见庄头一面。
那庄头忙跑着出来。一见是杜恒霜本人,又惊又喜,一时老泪纵横地跪下给她磕头,哽咽着道:“大小姐,您可活着回来了。大姑爷前些天也回来了,还到您的坟前祭拜。伤心得不成人形了……之前说您被烧死了,咱们庄子上的人都不信,好多人偷偷跑去萧家的田庄半夜翻寻。后来还被官差赶回来了……”唠唠叨叨说了一通。
杜恒霜听见萧士及还来她的“坟前”拜祭过,心里五味杂陈,还没品出味来,就看见庄伯执意要给她磕头,很是感动。忙虚扶一把,道:“庄伯快起来。我身子还没完全好,就不扶您了。”
庄伯还是磕了几个头,才爬起来,将自己的女儿和儿媳妇叫过来,让她们亲自服侍杜恒霜。
杜恒霜和诸素素来到这个庄子上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了,周围没有什么人见到她们。
杜恒霜就吩咐庄伯,她还有些事,暂时不能让人知道。
庄伯很是不解,急忙问道:“大小姐这一年都去哪里了?难道不想让夫人和二小姐知道您还活着的消息吗?——听说二小姐和夫人思念大小姐,伤心得不得了呢。”
想起娘亲和妹妹,杜恒霜也很是思念,不过她还是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说着,就正色对庄伯道:“庄伯,实不相瞒,我这一年,被人骗了,我很是难过,好不容易逃出来,想着不能让那骗子继续逍遥下去,所以请庄伯偷偷去城里,帮我把钱伯请来说话。——记住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活着回来了。若是被人知道,不但是我,庄伯一家大小都难以活命。”
庄伯很是疑惑,立刻瞪大了眼睛,捋起袖子道:“谁?谁那么大胆,敢骗我们大小姐?等老汉去……”说着,庄伯又迟疑起来,“大小姐,骗您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啊……?”大小姐不会行差踏错,被野男人财骗色吧?
杜恒霜啼笑皆非地摇摇头,“是女人,是一个女人骗了我,所以我不会让她好过。”
听说是女人骗了大小姐,庄伯又抖擞精神,挥着胳膊道:“是哪个贱女人?!大小姐您说句话,我老汉一定给您报仇!”
杜恒霜心里暖烘烘地,笑着道:“庄伯放心,我会给自己报仇的。您明天进城要小心,找到钱伯,先别说我活着回来了,就说……老爷的旧友来访,让他过来一趟。”
杜先诚还活着的消息,除了杜恒霜和方妩娘知道,杜家的下人里面只有钱伯知道。
这样给钱伯传话,钱伯肯定以为是杜先诚回来了,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庄伯很是心急,也怕误了杜恒霜的事,半夜就偷偷套了车,往长安城赶路。天不亮就来到长安城城门口等着进城。
、第188章 紧锣 (4K,粉红210+)
长安的城门到点就开了,城里还响着官街鼓的钟声。需要上朝的官员或者骑马,或者坐轿,往皇宫的方向急急忙忙赶过去。
庄伯赶着车进了城,很快就来到萧家的老宅。上一次萧士及来郊外拜祭杜恒霜的坟墓的时候,钱伯跟着一起来了。
庄伯赶去见了他一面,知道他已经跟欧养娘、知数等杜恒霜陪嫁的下人,跟着侯爷回到萧家老宅居住了。
虽然陛下给侯爷赐第承康坊,但是萧士及暂时还是不想住过去。
所以庄伯来到长安,马上就来到萧家的老宅找钱伯。
如今跟着萧士及回来的下人,都是萧士及的心腹。
萧士及被封侯之后,萧泰及的伯爵位就被夺了。
本来就是借袭萧士及的爵位,萧士及的儿子如果长不大,萧泰及的爵位自然不用归还。
可是现在是萧士及本人回来了,他本来就不得不还。
后来萧士及马上就被封了柱国侯,萧泰及还存着一丝奢望,希望陛下就忘了他这个人,不要把爵位夺回去了。
可是陛下是不记得他,但是有些人记得他。
比如朝堂户部的一个侍郎向陛下提议,说大齐的爵位封得太多,朝堂上快养不起这么多闲人了,请陛下清理那些不必要的封爵,将银子用在刀刃上。
因为封爵不同别的。封爵除了赐号,还有和爵位相随的食邑和年俸。伯爵的食邑在淮南,不算大,一个村子的大小,年俸也不算多,一年一万两银子。
但是一般封爵之人。不是对大齐有重大贡献,就是尚了公主的驸马,或者嫁了皇室中人的外戚。像萧泰及这样“借袭”,然后被“借袭”的人又活着回来的现象,还是绝无仅有。
所以这一趟清理,首先就把萧泰及的爵位蠲了下来。
萧泰及这个伯爵位置,满打满算也只坐了一年多,就被打回了原形。
宫里头的人都是跟红顶白。
见萧士及回来,陛下的圣恩又回到萧士及身上。而萧士及又搬离伯爵府,带着两个孩子住回自己的老宅,对那个弟弟不闻不问,大家就都知道这萧家兄弟的关系,很有些问题呢……
不过伯爵府没有了。萧泰及他们总得要找个地方住。龙香叶是萧士及的亲娘。她坐了大车,就带着萧泰及一家大小,重新回到萧家老宅。
萧士及借故出去办差,在毅亲王府不回去。
萧家的下人得到萧义的叮嘱,只说侯爷不在家,他们不敢自专。就算是老夫人来,也要等侯爷回来才说话。
龙香叶气得不行。怒道:“我是他亲娘!他敢不让我进去,是大不孝!就算到陛下面前,也是他没理!”
陈月娇担心把这事闹僵了,以后不好收场。作为陈月娇。她深知萧士及的脾气,不仅倔,而且倔得绵里藏针。看上去似乎温和无害,可是真要惹恼了他。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想到上一世他对付安子常的那些手段,陈月娇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轻轻拉着龙香叶的胳膊劝道:“娘,咱们先去隔壁二弟的院子住着吧。老是站在这里,也不是事。”
龙香叶不信这个邪,梗着脖子道:“我是他亲娘!他要敢不孝……”
陈月娇急得连忙捂住龙香叶的嘴,苦苦哀求道:“娘啊,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真的让人听见,以为侯爷不孝,传到宫里头,让侯爷被陛下申饬,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况且侯爷向来吃软不吃硬,娘这样让侯爷吃了大亏,反而侯爷气性上来,索性坐实了这个名声,娘您该怎么办啊?”说着,陈月娇抹了抹泪,“我是无所谓了,只要能伺候娘,侯爷认不认我都行。可是娘,您可是侯爷的亲娘啊。——侯爷嘴里不说,心里可是最敬重您这个娘亲的……”
这番话虽然龙香叶不怎么信,但是说得婉转曲折,既给萧士及留面子,也给龙香叶留面子,让她正好就坡下驴,愤愤地道:“好,我就看在我媳妇份上,不跟这个……儿子计较。走,咱们去旁边的院子吧。”
萧泰及以前住的那个院子,关芸莲就暴病死在那里,杜恒霜也是在那里生了重病,移到郊外的庄子上,结果最后还是遇难身亡。
很多人都说那个院子风水不好,不能住人。
萧泰及还没有说话,龙淑芝第一个害怕起来,拉着龙香叶的胳膊道:“娘,那里不那住人的。咱们找别的住处吧。”
龙香叶想了想,想到关芸莲暴病去世,还有杜恒霜的死也是打那里来的,也有些害怕,便道:“如果不住那里,那住在哪里?”
萧泰及没法子,只好道:“娘,当年分家的时候,我也分了点银子,就在新昌坊置了一所宅子,咱们先过去住几天吧。”他以前的那所院子,他自己也不敢住,更别说龙淑芝。
龙香叶无法,只好跟着萧泰及、龙淑芝上了车。
龙淑芝就笑嘻嘻地对陈月娇道:“大嫂,我们那儿地方狭窄,娘住了正房,我们就只能住厢房,大嫂和亲家太太,可是就住不下了。”
陈月娇本来就没有想过跟着萧泰及他们去住小房子,闻言只是笑着道:“我晓得。只是你们这里一所大宅子白白地空着太可惜了,就借给我和我娘住几天好么?等大爷回来,自然会让我们回老宅住的。”
陈月娇这样说,萧泰及又心动了。
他如何不知道,如果这一趟住的远了,以后要回来就麻烦了。大哥就真的会撒手不管他们。
不如忍一忍,还是住的近一些,也好下水磨功夫,将大哥磨得回心转意,重新拿他们当一家人,到时候带他们一家大小去侯府住。那才是人过的日子呢……
萧泰及就改了主意,对龙淑芝道:“你说什么话?咱们还是在这里住下吧。虽然这里荒凉一些,但是当初还请了高僧做法,超度了亡灵,已经没事了,咱们就住几天吧。等大哥回来,咱们一起跟这娘和大嫂回老宅住,不是四角俱全?”
龙香叶本是没什么主意的人,听人说那样好。她也觉得不错。听人说这样好,她也觉得还行。
所以现在听明白了陈月娇和萧泰及的言下之意,也跟着道:“就是,咱们别住的太远,反而生疏了。一家人就要亲亲热热住在一起才好呢。”
陈月娇几句话。就说得萧家二房改了主意,住回他们以前的宅子。
里面虽然有些荒凉,可是他们带的下人多,赶紧分派打扫,也能住下了。
龙香叶就专门找了萧泰及说话,劝他道:“……赶紧把那些铺子还给你大哥吧。不是我说你,你大哥回来之后。你就没跟他说几句话。先前我还以为你的伯爵位子能保住,就没有吱声。现在你的爵位也没有了,还占着你大哥的家财,你以为你保得住吗?”
萧泰及手里的铺子才捂了一年。还没有捂热,听了很是心疼,但是再心疼,也知道他如今不一定能保得住这些财产。
本来他还想着有太子撑腰。可是自从大哥回来之后。太子就对他避而不见,这一次他被夺爵。太子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是看见他大哥就和颜悦色,完全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萧泰及知道太子大概靠不住了,对大哥既能得到太子的看重,又是毅亲王的心腹感到愤愤不平,如今听了龙香叶的话,心里更是难受,不满地道:“娘怎么这么说?娘也知道,这本来就是我萧家的财产,我原说只得三成就够了,如今看来,我家里人多,开销大,还是要得一半,才能养家活口。——娘,您就帮着跟大哥说说,我还他一半的财产,行么?”
其实,应该是是四分之一。因为真正的一半,已经被他献给太子了。剩下他手里的,不过是以前财产的一半。他再留一半,交回到萧士及手里的,不过是他以前财产的四分之一。
龙香叶虽然觉得不妥,禁不住萧泰及一直哀求,她又心疼这个小儿子刚刚做了一年的伯爵就被夺爵,实在是丢人又丢份,萧士及是做大哥的,如今不仅侯爵,还有正二品的实权大官在身,他有那么多赏赐,应该不会计较这一点子银子吧?
再说,哥哥的日子过得这么红火,不正应该补贴一下弟弟么?
总不能哥哥吃肉,弟弟连汤都喝不上吧?
这样一想,龙香叶又觉得理直气壮,对萧泰及道:“一半就一半,你记得还就行。”
萧泰及这才高高兴兴去外院重新算帐去了。
萧士及在外面躲了几天才回来,却见自己旁边的院子有了烟火喝人气,一问才知道,萧泰及他们一行人没有住到他们外面自己置办的宅子,还是住到他们以前和萧家大宅一墙之隔的那所小宅院去了。
萧士及没有说话,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他在毅亲王府吃过晚饭了,回来就直接去两个孩子的房里瞧了瞧。
萧嫣然刚刚从两个孩子屋里出来。她是一早就从伯爵府搬出来,跟着萧士及住了,顺便帮他照顾两个孩子。
萧士及不承认陈月娇,当然不许陈月娇跟过来住。而孩子完全让下人带,他也不放心。
他自己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只能在两个孩子睡着了之后,才过来看看他们。
他回来也有十几天了,每次回到自己和杜恒霜以前的卧房,他就难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后来看见安姐儿生得越来越像杜恒霜,从开始欣喜地每天凝望,到现在痛苦得不肯见她,他竟不知道自己对杜恒霜能够思念到这种地步。
欧养娘和知数到底是下人,而且萧士及是男主子,她们也不好太过殷勤地劝说,就只能看见萧士及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性子也越来越暴躁。
回到自己房里,萧士及去浴房冲了凉,出来的时候,看见床边小立桌上摆着一盏透雕紫檀嵌白玉诗配画宫灯,灯上画着一个美人,斜坐在床上,手捧书卷,吟读不倦。
宫灯的四个白玉灯屏上,每一面刻着一句话:
“烟笼寒水月笼纱,
闲敲棋子落灯花。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萧士及无意中看到这宫灯上刻的这句话,不由痴了。
他想起了他们成亲不久的那个晚上,杜恒霜捧着书卷,斜倚在床前看书的样子,床边也是摆着这盏白玉宫灯,就跟这宫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