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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霜默然。他们已经在路上花去两天时间了。
“没法子了,咱们该快还是快吧。”杜恒霜含蓄地道。
萧士及点点头,“我晓得。刚才已经跟那边说了,让车夫赶着车快过来。跟上前面的车就行。”
杜恒霜笑了笑,撂下车帘。
而大山的山坡上,一行人迅速赶过来,跟先前跟着车队的那队人汇合,悄声道:“二当家说别放过他们,咱们做一大票!”
“大当家呢?大当家怎么说?”先前那头儿连忙问道。
那传话的人挠了挠头,“这个不知道啊。没见到大当家,是二当家发的话。”说着,凑到那头儿的耳边,“二当家说,有人出重金,买柱国侯夫人的脑袋……有这个数儿……”
“啊?”那头儿的瞳孔猛地一缩,“真的出这么多?”
“当然。现在你明白为何是二当家出面了吧?——大当家早被他的压寨夫人降住了,根本就不敢开这个口。”那传话的人似乎对大当家夫人极为不满。
那头儿听了这话,很是不高兴,嘟哝道:“关大当家的婆娘什么事?我看那女人挺好的,生得漂亮,又知书识礼的,咱们大当家能够娶到她,真是三生有幸呢。”
“唉,你这人咋回事来着?你难道不知道大当家的婆娘什么来路?你当她真的看得上大当家啊?若不是大当家抢了她来,人家现在……”
“现在怎么啦?”那头儿瞪了那传话的人一下,厉声道:“少废话!”说着,看了看山下,“既然二当家说要做一票,咱们就动手吧。——柱国侯夫人在哪辆车里?买她脑袋的人有送消息过来吗?”
那传话的人忙道:“听说是在柱国侯的大车里面,还有她的两个小崽子,如果能一并做掉,酬劳加倍。”
“乖乖,那可是笔不小的数目。——喂,二当家接的这单生意到底牢不牢啊?”那头儿很是担心空欢喜一场。
“现在的生意都是二当家兜搂来的,你还怕收不到银子?”那传话的人嗤笑一声,往山下瞅了瞅。“你还是琢磨该怎么做掉那车里面的大人孩子吧!”
那头儿看了看自己的人手,还有传话的人带来的人手,轻声道:“……过来,咱们合计合计,该怎么做……”
一伙人凑在一起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写写画画,将晚上的行动分派清楚。
……
天色越发黑下来。
龙香叶坐的车已经走在车队的最后头。
她坐在车里,被颠簸摇晃的大车弄得昏昏欲睡。
正要吩咐赶车的车夫再慢一些,就听见嗤啦一声,她坐的大车像是绊到什么东西上。一下子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龙香叶的眉头已经拧得紧紧的。在眉心凑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传来车夫的一声闷哼,然后听见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梅香听见这声音,心里一紧。正想掀开车帘瞧一瞧。却感觉到有人似乎在牵着马转圈儿。连大车都跟着在转。
再过一会儿功夫,有人突然狠狠抽了拉车的马一鞭子。
只听前面拉车的马扬起前蹄,嘶叫一声。便一头扎下来,拖着大车风驰电掣般往前头奔去。
梅香一下子没有把住车框,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后重重一掼,在车板壁上砰的一声撞过去。
龙香叶也没有坐稳。突然奔跑起来的大车让她失去平衡,在车板壁上将脑袋撞得砰砰响,疼得龙香叶眼泪都出来了。
“什么人!兀那车夫是不是不想活了!”龙香叶怒骂道,好不容易扶着车里面的把手稳住身子。
梅香也抓着一边的把手,一边撂开车帘。
看着两边不断倒退飞行的景物,梅香突然道:“这怎么是我们刚刚走过的地方?”她们居然在往回走!
龙香叶不解,“什么走过的地方?”
梅香看看车前面的路,然后回头瞧了瞧来时的路。
一瞧之下,梅香瞪大眼睛,有些恐惧地道:“糟了!老夫人,这马掉了个个儿,如今正往相反的方向跑呢!”
说着,梅香一手抓住车框,一手掀开车前面的垂帘,大声道:“你怎么赶车的……”
赶车的车夫转过头,冲着梅香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大黄牙,“这位姐姐生得不错,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吧!”说着,又往那马背上抽了一鞭子。
前面拉车的马发了疯似的往前奔。
梅香目瞪口呆。——这个车夫,根本不是先前那个一直给她们赶车的车夫!
“你……你是谁?!”梅香大惊之下,连忙问道。
“你管我是谁……”那人回头,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嗖的一声,一支长箭破口而来,带着吁吁的风声,正中那赶车之人的脖子。
那赶车之人脸上还露着对梅香垂涎的笑意,身子却已经僵硬,很快就从飞奔的车上掉下去。
“护着老夫人!”萧士及骑着快马,带着数十个护卫飞奔而来。
梅香忙钻进车里,护着龙香叶道:“老夫人,侯爷来救我们了!”
龙香叶打了个哆嗦,“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老大来救我们?”
梅香忙道:“刚才那车夫不是我们的车夫。我们的车被他掉了个个儿,正往来的路上跑呢。”
说话间,萧士及飞身跃起,从自己的马背上跃到大车前头,一手抓起缰绳,一手执起马鞭,“吁”的一声高叫,勒住前面疯跑的马。
那几匹马前蹄陡得竖起来,嘶鸣声响彻夜空。
与此同时,从山坡上飞下如蝗般的箭雨,往他们车队一行人射过来。
萧士及怒吼一声:“敢截你家侯爷的车!活得不耐烦了!”一边从已经停下来的车上飞身跃起,如同大鹏展翅般,往那些羽箭飞来的地方纵跃而去!
、第332章 修罗 (Οo醉奕采和氏璧+)
萧士及飞身跃起的同时,右手拇指和食指撮在嘴前,发出一声嘹亮的呼哨。
紧接着,他的身后也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哨,正是他那群从朔北带回来的亲兵跟着发出来应和的。
听到这久违的哨声,这群亲兵立刻热血沸腾,似乎又回到那弯月如钩,大漠如雪的朔北战场上。
当年在朔北,萧士及就是跟他们与哨声为号,三长一短,三短一长,既迷惑敌人,又联络战友,响亮处如同战鼓响雷,激励大家的斗志。
听见萧士及的哨声,他的亲兵立刻分成两队,一队将车队团团围住,另一队跟着他的哨声纵马前行。
山坳里顿时回响着此起彼伏的哨声,惊起林间夜栖的飞鸟,呼啦啦飞上深蓝的夜空。一时各种夜枭、猫头鹰的叫声也充斥林间。
唰的一声火光亮起。
一堆一堆又一堆。
树林山坳间鳞次栉比地燃起一堆堆篝火,将从山上到山下的路照的清清楚楚,也逐渐照到萧士及这边的人马。
“吼吼吼……”
后面的亲兵见状,喉咙里立时发出低沉的吼叫声,马尾上倒拖着松枝,奔跑间尘埃纷飞,一看就是训练有素,配合密切。在旁人看来,人数霎时多了几倍不止。
山上埋伏的山贼立时心里打起退堂鼓。
难道柱国侯还有奇兵在后?
不管怎么说,柱国侯萧士及“战神”的名头实在是太深入民心了,就连这里的山贼都知道他的赫赫战功。他们起先,也只想仗着天时地利人和,将那载着柱国侯夫人和其子女的大车弄翻,然后把人掳走就行了。
现在看起来。似乎难处不小。
那山贼头儿想了想,悄悄分了一队人马从另一边下山,往明显落在后面的柱国侯大车掩过去。
山下杜恒霜听见萧士及的哨声,立时将劲弩从车座底下取出来,架上弩箭,对知数道:“拿大绵被,盖在平哥儿和安姐儿身上。”这样就算有箭射进来,也能抵挡一阵子,又问道:“老夫人和大小姐的车呢?”
萧嫣然本来跟她娘龙香叶都坐在柱国侯建制的大车里面。
不过走了一天。龙香叶就说整天缩着不舒服,想伸直腿躺着,萧嫣然就从车里下来,自己一个人坐到后面以前给杜恒雪准备的车里去了。
知数的心怦怦乱跳,却还能镇定下来。低声答道:“大小姐的车就在我们的车旁边。老夫人的车好像落在后面了。侯爷已经追过去了。”一边说,一边弯腰将车座底下备用的被子拉出来,盖在平哥儿和安姐儿身上。
杜恒霜放了心,道:“你们只要小心护着平哥儿和安姐儿就行。”
平哥儿被车外的呼哨声惊醒,睁开黑黢黢的大眼睛,正好看见知数将一床厚厚的被子盖在他和安姐儿身上,连忙一骨碌坐起来。小声问道:“娘,爹爹呢?”
杜恒霜回头,安抚地看着平哥儿笑了笑,将手里的劲弩架在车窗口上掀起的一个角落里。道:“爹爹和娘亲都要打坏人。——平哥儿,你怕不怕?”
平哥儿从自己随身的小袋子里拔出一柄木制小匕首,横握在胸前,瞪着眼睛道:“不怕!平哥儿要和爹爹娘亲一起保护……”低头看了看还睡得跟小猪一样的安姐儿。然后响亮地道:“保护妹妹!”
杜恒霜莞尔,点点头。“好,平哥儿,你和安姐儿要待在一起,记得要盖着绵被,不要让她跑出来,记住了吗?”
平哥儿连连点头,又缩回被子里,将安姐儿紧紧抱住。
安姐儿睡得正香,不喜欢被人抱住,嘟哝两下,想把平哥儿的手推开。
平哥儿牢牢地记住杜恒霜的话,将安姐儿抱得紧紧的。
安姐儿挣不动,也就算了,放松手,又沉沉睡去。
杜恒霜示意知数和两个养娘都挡在两个孩子跟前,自己回过头,继续伏在车窗口,眯着眼,看向车外。
漆黑的山坳林间,一堆堆火光亮起,将四围照的发红。
摇摇曳曳的火光中,萧士及的身影如同大鹏展翅,在林间穿行。
杜恒霜因从小习箭,耳力比一般女子要灵敏。
虽然呼哨声繁杂,杜恒霜也从中听见那一声声嗖嗖的箭声。
而那火光映着漆黑的夜空,在林间山坳投下一个个怪兽般的剪影,中间时有箭雨纷飞,在萧士及身周环绕。
杜恒霜心里一紧,眯起双眸,抬起劲弩,对准了林间箭雨最密集的地方,凭着自己的一丝直觉,手腕一翻,手指扣动扳机,三支劲弩呼啸射出,往那处最黑暗,又最致命的地方激射而去!
杜恒霜手里的劲弩是萧士及专门给她防身的,就算大齐军方,也没有比她手上的劲弩更精良的弩弓。不仅准头好,而且射程远,诸素素还专门给她的弩箭上了麻药,据说上面涂的麻药的量,足以撂倒一匹悍马。
而杜恒霜本身就箭术精良。
三支弩箭同时飞出,在半空中画个半弧形,竟然是分指三个不同的地方!
铮!铮!铮!
弩箭后发先至,从萧士及身后飞掠而过,射向他前方正往他这个方向放箭的暗处!
“啊——!”前方响起三声惨叫,密集的箭雨立即停顿下来。
趁着这个当口,萧士及用锦帽护住头脸,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如同杀神一样从天而降,落到刚才那个密集放箭的山坳里。
那里聚集着这群山贼里面最厉害的弓箭手。
可惜杜恒霜一发弩箭,已经撂倒三个射手。
萧士及从天而降,手握长剑如同地狱修罗,眨眼间就将躲在这里放冷箭的十来个山贼尽皆砍成几段,一抬脚,那些零碎的尸块被他揣得漫天飞舞。山坳间如同下了一场血雨。
火光映照下,萧士及长剑单立,身后奔来一百多个亲兵,个个如同猛虎下山,蛟龙入水,对付些许山贼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竟是毫不容情。
这些山贼虽然打家劫舍是家常便饭,也杀过无数过往客商,个个手里都沾了不少血。可是跟这些从朔北回来的正规军相比,还是根本不够瞧的。
对于这些跟突厥人血战过的亲兵来说,杀戮不是为了活命,也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一种本能。只要领兵的将领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立刻对敌人赶尽杀绝!
“鬼啊!”一个山贼看见萧士及一个人将十来个同伙砍得稀烂,纷飞的血雨和残肢在林间飞舞,那景象如同地狱修罗重临人世,立时吓破胆,不仅尿了裤子,而且变得疯疯癫癫,从藏身的地方跳出来。挥舞着双手大叫,“恶鬼来了!恶鬼来吃人了!撞邪了啊……啊——!”
惊慌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萧士及立在那人奔跑的路前,眼神如寒冰,不带丝毫情绪。长剑举起,在半空中划下一道闪亮的剑痕。
剑锋过处,又一个头颅飞上天空。
那无头的尸首凭着惯性,往前继续跑了几步。才轰然倒下。
其余的山贼见状,发一声喊。立时四散奔逃。
萧士及在黑暗里挥手,发出一声呼哨,那是“放箭!”的意思。
萧士及的亲兵立刻收剑入鞘,从背后解下弓箭,拉弓如满月,眯着眼,抿紧唇,对准山林里四下奔逃的山贼射过去。
箭去如流星,将满山遍野奔逃的山贼当了兔子一样围猎。
萧士及眉间的怒气犹未散尽,琢磨着要不要一鼓作气,将这里的山贼窝全部铲除算了。
可是再想到他拖儿带女,还有妻子老娘妹子,都在山下的车里,他不宜离开她们太久。
再说他对这里地势不熟,兵法有云,穷寇莫追,他也是时候要收手了。若是前面有个大陷阱,他岂不是要阴沟里翻船?
想到这里,萧士及收回前行的步伐,站到自己的亲兵身后,也拔出自己的长弓,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