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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着眼睛听外面的人说完话,知画虽然欣喜,可是想起丹娘的事。便对外面问道:“老六,能不能先送我们去柱国侯府?我要给柱国侯夫人请安。”
老六等在这里,就是为了不让知画马上就去柱国侯府。
“夫人,大当家说,您刚生了孩子,陛下那边已经知道了,特意恩旨您,等您出月子了再诰封。诰封之后,柱国侯夫人会摆正式酒席请您赴宴。今儿就悄悄地先回府。”
大齐风俗,坐月子的产妇身上不干净,去别人家做客,会给别人带来血光之灾。
知画刚是太高兴了,一时没有想起这个问题。等老六提醒了。才醒悟过来,她自己倒没有问题,可是丹娘那边却犯了难。
“要不,你跟我先回我家,然后我带你去柱国侯府?”知画悄悄问丹娘。
丹娘却很犯愁。再等一个月,六月初六早过去了,那时候再去找那个狠心短命的冤家。肯定黄花菜都凉了……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踌躇着道:“还是不麻烦了吧,我身上还有银子,自己带着孩子去住店。不用打搅夫人府上了。”
“不麻烦!不麻烦!要不是你,我和孩子都不会平平安安。你跟我回去,我让我们当家的好好谢谢你。”知画诚心诚意地道。
丹娘摇摇头,正色道:“夫人言重了。您救了我们母子的命。我帮您是应该的,谈不上大恩大德。就算有。也跟您救我们的大恩相抵了。——您现在还不忘了我们,是您心善积德,我们要还有怨言,可成了什么人了。我爹要知道,打土里还要跳出来教训我的。”
说得这样慎重,知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没那么严重,举手之劳,你再这样说,我倒不好意思了。”说着,暗暗寻思,大概丹娘是思夫心切,不想再在她家里耽搁一个月。
将心比心,若是她来寻大当家,肯定也是不愿意等这么久的。
知画眼珠子转了转,道:“要不这样吧,我命人单独送你去柱国侯府,带着我的一封信,给柱国侯夫人瞧了,自然会明白的。”
丹娘有些惊讶。这位夫人跟柱国侯夫人的交情,真是不一般……
知画看出来她的惊讶,轻声道:“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为什么了。如今我不能说,你去了柱国侯府,记得要规行矩步,不要给柱国侯夫人添麻烦。——柱国侯府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规矩大得很。”
知画就算不说这话,丹娘也是明白的。不过知画竟然亲口说了,更显她的一番心意。
丹娘郑重点头,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知画就对外面的人道:“老六,有件事,你帮我个忙。”说着,就命自己的丫鬟下车,从后面匀了辆小车过来,让丹娘母子三人坐上去,对老六吩咐道:“悄悄地送他们去柱国侯府,跟夫人说,就说,是她远房亲戚来了,让她好歹抽空见一面。——这一封信,你帮我亲手交到夫人手里。”再三嘱咐,要亲手交到柱国侯夫人手里。
老六连忙应了,骑着马,带着丹娘母子三人坐的车先进城。
老六留下的人带路。知画在众人和军士的簇拥下进了长安城,径直往陛下给大当家赐的府邸那边去了。
柱国侯府里,也有人在杜恒霜面前回报:“夫人,大当家夫人已经进城了,今儿先回他们大当家的府邸,说是在路上生了孩子,陛下恩旨,让她先坐月子,等出月子了,再进宫受封。”
杜恒霜满心欢喜地对萧士及道:“他们平平安安地来了,我可就放心了。”说着又奇道:“居然在路上就生了,这孩子可有多迫不及待啊!”
萧士及却已经得到消息,知道知画产子,是因为在路上受了小小的惊吓。但是杜恒霜现在也身怀六甲,暂时不想告诉她,担心她动了胎气。
“来了就好。她要坐月子,你也略等等。等她出月子了,咱们再好好宴请她,你说怎样?”萧士及扶着杜恒霜去院子里遛弯消食。
杜恒霜点点头,看着院子里回廊底下种着的几本姚黄魏紫,笑得比牡丹还娇艳,“这当然好。我要好好盘算请客名单,一定要请全长安城数得着的夫人小姐,比咱们柱国侯府开府大宴还要热闹!”
那时候,她和萧士及都刚刚劫后余生不久,虽然也是花好月好,到底日子还短,办得有些仓促。
现在却是一切妥当。妹妹杜恒雪封了县主,爹爹杜先诚虽然改名换姓,可是到底活着回来了,还封了异姓王。两个孩子聪慧健康,夫君恩爱情深,自己又身怀六甲。这样想起来,就连让她心里一直不舒服的太子妃都没有那么膈应了。
两人依偎着站在廊前赏玩怒放的牡丹。
知数笑着上来回报:“夫人,大当家夫人给夫人送了一封信,还有一户远房亲戚来了。夫人见还是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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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富贵 (engimayanxi和氏璧+)
“远房亲戚?”杜恒霜很是惊讶,随手从知数手里接过知画送来的信函。
萧士及从杜恒霜手里接过信,淡淡地道:“我先看看吧。”担心信里有不妥的东西。
拆开信封,却是最普通的信函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萧士及笑了笑,将信递给杜恒霜,“你累不累,要不要明天再见你的‘远房亲戚’?”
杜恒霜嗔了他一眼,接过信飞快地扫了一眼。
“……寻夫?夫家姓卫?是你的手下?”杜恒霜喃喃地念着,眼角飞起,斜睨着萧士及,“这可是大当家夫人的大恩人,你看能不能帮人家一把。”
萧士及笑道:“那你是要见一见她了?”
“自然是要见的。”杜恒霜点点头。知画从小在她身边,服侍她尽心尽力,后来还舍命相救,就这份情意,她就非帮知画不可。再说知画从来没有求过她什么事情,这是第一次,还不是为了她自己的事情,杜恒霜下定决心,一定要妥妥地帮知画把这件事办好。她很明白知画,是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子。
“把人带到东次间吧。”萧士及吩咐道,一边扶着杜恒霜上了台阶,往东次间行去。
杜恒霜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坐下来,对萧士及道:“你在这里不方便,先出去吧。”
萧士及笑着道:“我就在隔壁屋里候着。有事你就叫我一声。”
杜恒霜掩袖笑道:“我这屋里丫鬟婆子一大堆人,若是连一个妇人。两个孩子都奈何不了,她们可以都赶出去了。”
旁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忙笑着连声说“夫人取笑了”。
萧士及笑着掀了帘子,去隔壁屋里坐着看书去了。
少顷时分,知数就带着丹娘和她的两个孩子从外院坐了青绸小骡车,晃晃悠悠来到内院二门上,再从车里下来,换上小轿,一路抬到正院院门口。
这也是杜恒霜兴的新规矩。
凡是不熟的客人上门,如果要进内院,都只能坐了小轿。被人抬到要去的地儿。完全不能自己一个人在内院走动。
抬轿的婆子,当然是萧士及专门给她寻的。据说身上都有些功夫,寻常捣乱的人不会是她们的对手。
只有一样,这些婆子只能从二门到内院各个院子的院门之间抬轿子送客人进来。并不能近内院各主子的身。
因萧士及听毅亲王说。内院女眷和孩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千万不能用功夫的人。因为这些人的本事太大,功夫一厉害,就成了双刃剑。能伤得了别人,也能伤得了主子。而人心难测,忠心这个东西最是虚无缥缈,一旦反水,对她们贴身伺候的主子就是致命打击。——这个险,他们冒不起。宁愿多派些人跟着伺候,也不能让有功夫的人靠得太近。
皇室里也都是这个规矩。他们信奉的是互相制衡,而不是倚靠某些下人绝对的忠心。
事实上,也没有绝对忠心这回事。生死关头,利益的制衡,永远比倚靠某人的心更有用处。
在宫里,陛下的贴身内侍,妃嫔的贴身宫女,都是普通又普通的人。
只有出去到外面的时候,才需要一些高手在暗中保护,但是也不能近这些主子的身。
杜恒霜对柱国侯府内院的管理,一半是听欧养娘的,另一半是她和萧士及两人斟酌了办。夫妻之间凡事有商有量,并没有人自专。
坐在东次间,杜恒霜慢条斯理地喝完一碗养胃汤,才听婆子进来回报:“夫人,知数姑娘带着人到了。”
杜恒霜放下缠枝花纹菡萏形的小瓷碗,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吩咐道:“领进来。”
说话间,一个丫鬟在门口打起帘子。
知数带着一个妇人和两个孩子鱼贯而入。
“夫人,人带到了。”知数将手放在腰间,屈膝行礼说道。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亲戚,不知该如何称呼,因此只是笼统地说了一下。
杜恒霜抬头,细细打量那个女子。
蜜糖色肌肤,眉目娟好,五官精致,是个美人胚子。
不过细细一瞧,便能看见脸上的风霜之色,皮子粗糙,头发发梢枯黄,身上的衣裳想是知画临时送给她的,虽是簇新的,却不怎么合身。
不过她的气度还是有的,并没有缩手缩脚,一脸见不得人的样子。
反而落落大方,也在含笑打量自己。
丹娘也好奇地打量杜恒霜。
她这一路行来,早就被侯府的阔朗富贵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真正明白了那位夫人说的“规行矩步”是什么意思。简直是在刀尖上行走,她小心再小心,不敢越雷池一步。
及至进了柱国侯夫人的正院,一溜粉白的院墙,底下堆着斑斓的虎皮石,刷了清漆的香榧色大门,旁边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门房,以及四五间屋子的倒座房,有四五个婆子坐在门房里吐沫横飞的说闲话。
见他们进来,那几个婆子停下说话,过来打量盘问,还仔细验了那位丫鬟大姐拿出来的对牌。
虽然赶着那位丫鬟大姐叫着“姐姐”,却并没有因此而容情。
丹娘在心里暗暗点头,暗道这夫人一定特别严格,不然怎能把手下管得连一点点徇私都不敢?
从正院的院门进来,又吓了一跳。
原本她以为进了这道门,就到了柱国侯府内院的正院了。
结果她看见的,是又一个外院、内院层叠套进的数进院子。她觑着眼往前面瞟了一眼,光数着那露出来的层层屋顶,大概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最少七进的院子。
比外面中等人家的整所宅子都要大。
而这个院子,只是柱国侯府后院无数院子中的一个而已。
当然因为是正院,应该比别的院子都大一些吧?
“走吧,咱们去见夫人。”知数瞥见丹娘的眼睛往四围溜了一圈,便笑着有意无意站到她身侧,挡住了她的眼神。
丹娘将目光收回来,笑着福了一福,“多谢这位姐姐领路。”
“不客气。”知数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丹娘紧紧拉着两个孩子,跟着知数上了抄手游廊。来到一个小小的垂花门前。
知数和垂花门前站着的小丫鬟点点头。一个小丫鬟便咚咚咚咚地跑去通传。
不远的地方也站着一个小丫鬟,她听了垂花门前小丫鬟的话,又往前传去,这样一路穿到东次间里面。
丹娘跟着知数又走了快一炷香的功夫。才来到正院中间第四进的院子。也是杜恒霜和萧士及住的院落。在他们前面和后面。都各有三进院子。
院子里非常宽敞洁净,中间一条五色石子铺的羊肠甬道,两旁是大块青石板铺就的场院。
靠近院墙的地方却是绿绿的青草地。
院子四角各摆着一口半人高千峰翠色的秘瓷大水缸。里面养着数尾锦鲤和几朵睡莲。
左右院墙边上,各搭着一排葡萄架子,叶子青绿,葡萄也是青绿。
丹娘并不认得葡萄,只觉得那青色的小果让人一看就觉得嘴里发酸,想要流口水。
左面的葡萄架子里挂着一个白色秋千,架子下面中间是一个小小的石桌,周围散放着两三个锦墩。还有一张挂了天青色轻纱细帘的碧纱橱,几乎和青绿色的葡萄架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知数看见丹娘盯着左面院墙边上的葡萄架子瞧,笑着道:“那是葡萄,现下还酸得很,到秋天就好吃了,甜滋滋地,腻得能粘掉牙。”
丹娘笑着道:“这可是稀罕物儿,我在乡下听都没有听说过。”
知数并没有露出倨傲,或者鄙视的表情,反而细细给她解释,“……这是近两年才从西域传来的种子。早年都是直接进贡给陛下的,一般人要去西域才能吃得着。据说不好保存,挺容易坏的。后来传了种子进来,这长安城的世家大族才开始自己栽种。不过,听去过西域的人说,这里种出来的,没有西域那边的葡萄好吃。”
说着,知数又捂着嘴笑:“其实我觉得已经够好吃,够甜了。西域的据说还要更甜,怕不是把牙都要粘掉了。”
丹娘跟着笑了一回,心里却有些茫然。
这只是柱国侯府而已。她知道,柱国侯不是士族门阀,而是和她,和卫大哥一样的寒门庶族出身。
卫大哥却是要娶士族之女为妻,并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