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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谆连连摆手:“这不好,总要让她们各自办了才好。”周嫂肚内一思量,就笑了:“我明白了,你是要她们都好,这也好办,恰好我来前刚瞧了黄历,这个月二十八,也是上好的吉日,到那天,姑奶奶啊,就回来娶弟妇,这才好呢。”兰花点头:“周嫂子果然是这街坊里难得的能干人,那就这么办,十月二十八,让绿丫嫁过来。”
周嫂也哈哈大笑,又和兰花商量起要请些什么客,绿丫听了两句,早羞的又躲到厨房,周嫂说了几句才话锋一转:“说起来,我瞧前两日你们家里,也来过几个贵人,要不那日就请请他们?说起来,现在兰花你虽被张小哥认了做姐姐,但出身在那里摆着,张小哥呢,总是家乡有族人的,虽说现在族人不肯认,可难保将来发达了,他们又舔着脸地凑上来?难为不了张小哥,难道还能难为不了绿丫?到时来一句,不过是私定终身,他们不认,到时就算撕扯开了,那也是恶心死人了。这请了几个父执,或者索性请这几位父执做了媒人,到时也算不上私定终身,说的嘴响。”
兰花是真没想过这层,张谆更是从没想过族人的事,听了周嫂这话,张谆才道:“周嫂子这虑虑的可以,不过就算我昔日发达,族人寻来,难道我还不认绿丫?”
周嫂摇头:“张小哥你虽能干,这世事经的还不多,不晓得人无耻起来是何等样的嘴脸?不说别个,就说毛家,毛家嫂嫂嫁了毛大哥这么些年,都生了儿女,前些年毛大哥老家的族人寻来,把一个老太婆放在毛大哥家里,说毛大哥是她亲房侄儿,理当赡养,撇下人就走。毛大哥总不能把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给赶出去吧。只得养了,养着也就罢了,这老太婆过不得三天五日,就在那骂毛嫂嫂无媒苟合,算不得什么正经侄媳妇,要毛大哥把毛嫂嫂赶出去,重新娶一房正经妻房回来。毛大哥急的暴跳,这样老人,又不好打的,落后回了老家,好说歹说才把这老太婆给送回去,却也折了七八十两银子。还伤了毛嫂嫂的心。张小哥,我活了这三十多年,虽不敢说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可还是要比你多经些事,为绿丫想,你也该请几位父执辈做媒人。”
原来如此,想到绿丫那和人嚷上几句就会脸红,兰花和张谆都深以为然,急忙谢过周嫂,张谆就出去去请媒人去了。等张谆走了,周嫂才对兰花道:“兰花,你别忧心,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还有绿丫,我瞧着,她这辈子的苦啊,都在前头十来年受完了,以后啊,就是顺顺当当了。”
兰花不由脸一红:“我罢了,这样日子在我瞧来就是享福的了,至于绿丫,我还没想过。”周嫂拍拍兰花的手,又附在兰花耳边:“问句正经的,那事,你和绿丫说过没?”
哪事?兰花讶异地看向周嫂,周嫂拍一下兰花:“你糊涂了,自然是那传宗接代的大事,这事啊,总要先告诉绿丫。不然洞房里头,她束手束脚的,我瞧张小哥也是个温柔性子,难道你就不想早点抱侄儿?”
原来是哪件事,虽然早不是处子,可兰花听的还是脸一红:“这事,我还真没和绿丫说过,不过这件事,不都一样吗?”周嫂瞟兰花一眼:“你也有过几个男人了,怎么还会这样问,哪是一样的?”
兰花的脸越发红了,声音也开始细起来:“这种事,哪能对人说?”周嫂没有笑倒叹了口气:“我倒忘了,你们经历如此,哪晓得正经该教女孩儿的道理。这些事,本该是女孩儿出嫁前,由做娘的细细说了,再慢慢叮嘱的。”
周嫂一句就把兰花的泪差点勾下来,洞房花烛,本该十分美好,由男子软语款求,这才羞羞答答俯就,共谐鱼水之欢,而不是像自己一样,被粗暴地夺去,还要挨上一句骂,和死鱼样的,哪有什么趣味。
见兰花伤心,周嫂再次叹气:“罢了,叫绿丫来,我啊,索性细细告诉你们。”兰花哎了一声就隔窗唤绿丫进来。绿丫不知道是什么事,等听到周嫂要细细地说,绿丫的那张脸登时红了,真是没地钻去,想走偏偏兰花还拉着,不许走,这听听可是没坏处的。
等张谆回来,已经暮色四起,兰花和绿丫接住他,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兰花忙打发他去睡了,抬头见绿丫那脸红的,把她拉过来压低嗓子说:“瞧瞧这小脸,红的都没法瞧了,以后啊,可还有脸红的日子呢。”
绿丫用手捂一下脸,也不知怎么的,今儿瞧见张谆脸就会红,难道说这全是因为周嫂说的话,想着周嫂说的那些话,绿丫的脸更是红到脖子去了,原来这件事,并不是那样丑态的,甚至,还会有趣。想着绿丫就把头别过去:“兰花姐,你只会取笑我,我先睡去。”
兰花拉着绿丫的手不肯放:“是谁边脸红边问的那么细?还问,那疼又是什么?这会儿来装憨?”绿丫哎呀一声,就打掉兰花的手,和衣躺在床上闭眼,装出一副很快入睡的样子。
兰花也躺下,瞧着绿丫就捏一下她的脸:“绿丫,你不晓得,我多羡慕你。”绿丫睁开眼,黑暗中兰花都能感到绿丫的眼闪闪发亮。
“刘大哥是个好人,兰花姐,你以后,一定会过的很好。”听着绿丫肯定的话语,兰花唇边含笑,是的,自己一定会过的很好,会像每个妇人一样,操持家务,为他生儿育女,等男长女大,各自婚嫁后,看满堂儿孙,这样真好。
兰花慢慢沉入梦乡,绿丫也闭眼入睡,自己和谆哥哥,也会这样的,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第二日张谆酒醒,才说昨儿已经去请过刘老爷做媒人,刘老爷已经肯了,还有朱老爷也应了那日来吃喜酒,只有廖老爷那里,虽接了帖子,但没说来不来。
有刘老爷做媒人,朱老爷做见证,也不算有瑕疵,兰花放心下来,又和绿丫一起,忙碌着酒席上要用的东西。
忙着些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二十三,老刘那天穿的一身簇新,带了人到张家来迎亲,街坊上几个小孩子,在那守着门,要了两百钱做了开门红包也就放人进去。老刘带着人来到屋前,请新娘子出来。
兰花已经上下装扮一新,周嫂吴嫂陪着,嫁人难免是紧张的,兰花的手心还是出了一阵汗,等到过了张谆这关,周嫂才把手里的瓜子壳一扔:“走吧,时候也差不多。”吴嫂把红盖头给兰花蒙上,和周嫂一起搀扶她起身。
兰花踏出门槛,老刘已经迎上来,两人对着空设的两把椅子拜了拜,就当拜别了爹娘,周嫂扶起兰花,张谆走上前把一个匣子递给兰花道:“姐姐出嫁,略备薄物,当做嫁妆,还望姐夫休嫌寒酸。”
这是历来的旧规矩,这时候递上,算是给新娘长脸,告诉众人,我家不是嫁个光身人出去。老刘以为这里不过是和平常一样的一些东西,对张谆抱拳一礼:“舅舅,令姐归于我家,我定会待她……”原本老刘特特地去问过几句斯文话,可只说了个开头就忘了后面,那些四个字四个字的话,还真是难背。
老刘这一卡壳,吴嫂已经笑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恩爱白头,直到偕老,刘大哥,是这几句不?”果然还是女人的记性好些,老刘连连点头:“舅舅,这四个字四个字的话,我也不会说,横竖就那么一个意思,我会待兰花好,一辈子都不会变。”
红盖头下的兰花眼里又是一热,不,不能哭,今儿是自己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哭?从此以后,就是和普通人一样的日子,曾经求也求不到的一切,都在自己手心里,这是说不出的好。
众人已经笑了,张谆也笑了,对兰花道:“姐姐,你嫁给姐夫,我很放心。”当然会放心,老刘在旁接连点头,周嫂吴嫂搀扶着兰花出去,也没用轿,走不过一段路就到了,放了挂鞭炮,进到里面拜过天地父母,最后夫妻拜了拜,也就礼成,到洞房揭了盖头,老刘就对周嫂吴嫂拱下手,请她们陪着新人,自己到外面陪客喝酒。
大事算了,吴嫂长呼一口气:“哎呀,你们不知道,我还怕万家那个不要脸的今儿又来捣乱呢。”周嫂口干舌燥,自己在那倒杯茶喝:“她敢,平常罢了,这样的喜日子来闹,我啊,不打断她的腿。”
“啊!”吴嫂正待笑就听到兰花发出一声惊呼,两人急忙转头,看见兰花已经打开那个小匣子,里面金光灿烂一片,周嫂吴嫂都忍不住揉下眼睛,里面原来放的是几样首饰,一根簪、一对金镯,还有一对耳环。
簪和耳环罢了,吴嫂忍不住把那对金镯拿起来掂掂,对兰花道:“足有二两重呢,兰花,你弟弟待你真好。打这些首饰,也要七八十两银子吧。”
周嫂比吴嫂有见识,拿起那根金簪:“只怕还不止呢,你瞧这簪上面的花纹,可要精细多了。吴婶婶,我说句话你莫怪,这几样首饰虽没你嫁过来的时候陪嫁的那套首饰多,但这成色,比你那套首饰要好多了。”
吴嫂娘家是大户人家的仆人,因此吴嫂嫁过来的时候,嫁妆算是这条街上头一份的,也是这条街上,少有的能雇的起个婆子帮着做粗活的人家,听见周嫂这么说,吴嫂就拿起镯子仔细瞧瞧:“的确是呢,这成色,比我当日的那个还好些。说起这个我就伤心,原本我娘说要给我重新打一套的,可我爹说了,这套首饰成色虽不好,却是主人家赏的,带上体面。也不过就是姨奶奶赏的,又不是太太赏的,算的什么体面?”
吴嫂和周嫂在那说话,兰花瞧着那几样首饰眼泪不由掉下来,现在就算不要,谆哥儿也不肯。谆哥儿这样待自己,也不枉自己受那几年苦了。
周嫂见兰花垂泪,忙安慰兰花,说她好日子还在后头,吴嫂也忙在旁帮腔,劝了一时,总算兰花的眼泪收回去,把那匣子锁好,用了点饭外面酒席也散了,老刘走进屋来,周嫂吴嫂告辞,留他们夫妻在洞房之中,又是另一番光景,也无需细说。
嫁过了兰花,就是张谆和绿丫成亲的喜日子,到了那日一大早,周嫂就过来帮绿丫绞面上头,绞面虽疼,绿丫却十分欢喜。上过头,用一根新打的银簪把绿丫的发紧紧绾成一个髻,再给绿丫点上脂粉,穿上新作的衣衫。
周嫂忍不住啧啧赞叹:“绿丫,你这容貌,不说出去,别人还当是哪里来的仙女呢。”绿丫脸上满是脂粉,但脸上还是忍不住热了:“周嫂子,你又在取笑我。”
哪是取笑?周嫂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王嫂的笑声,周嫂急忙迎出去:“你瞧瞧,我们这又是做陪客又是做贺客,说不定,再过一会儿,还要做主人家呢。”
一早就过来的兰花正在灶上忙碌,听见这话就提着锅铲从厨房出来:“真是呢,你们啊,还请过来帮忙。”王嫂袖子一卷已经进厨房了:“兰花,听说你手艺极好,我们今儿啊,可是有口福了。”
兰花把蒸好的火腿拿出来,笑着说:“原本谆哥儿要请个厨子的,我说这是看不起我,不相信我的手艺吗?他才作罢。”另一个进来帮忙的鲍嫂也笑起来:“不说别的,光这火腿,我还是头回见到这样蒸的,而且你是怎么切这么薄的,简直跟纸一样?”兰花自然要说几句,屋里屋外都透着浓浓的喜悦。
今儿最闲的就数新娘子了,绿丫和周嫂吴嫂坐在屋里,等待着吉时到来,到那时就盖上盖头,出门去行礼成亲。吴嫂听到绿丫的心在那跳的非常厉害,笑着说:“绿丫,今儿洞房里的事,可有人和你说了?”
绿丫的脸登时又热了,周嫂打吴嫂肩一下:“我和她说过,怎的,你还要另教教她?要她再学些别的本事?”妇人们这样说话是平常事,吴嫂嘻嘻一笑:“来,绿丫,你告诉我,周嫂子和你是怎么说的,我听听,这不一样的本事是什么?”
绿丫低着头,打定主意不说话。周嫂捅绿丫的腰眼一下:“说说,怕什么,等过了今晚,你就没这么害羞了。”真是越说越让人害羞,绿丫想起身走开,可是又不能走开,只得低头装什么都没听见。
刘老爷和朱老爷差不多前后脚到了,张谆请他们二位坐在堂屋里喝茶,兰花又收拾出几样点心让张谆待客。见状刘老爷点头:“不错,贤侄,你能过成这样,也不算我们辜负了。”
张谆忙谢过刘老爷,朱老爷拈一口绿豆糕吃了才道:“张小哥你要请媒人,怎能忘了我,还是说起才知道。”刘老爷哈哈一笑:“怎的,你要来抢。”
朱老爷摇头:“不如你我分作,一个女方媒人,一个男方媒人,这样才好。”张谆忙道:“若朱老爷不嫌弃,就当如此。”
朱老爷咦了一声:“你才几日没见,就变的又机灵了。罢了,我今儿来之前,内人说,那日之事,十分抱歉,特地让我带了这对镯子来,当做贺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