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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的像摊泥,那就白费了自己的心机。
“嬷嬷你也晓得,人的口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那嬷嬷您以为,防的住吗?”榛子这话让何嬷嬷无法回答,过了会儿才道:“可是小姐,这些事,知道的人少总好过知道的人多些。”
榛子哈地笑出来,接着就肃了神色:“嬷嬷您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这个世上,除了死人,哪里还能守住秘密?嬷嬷真以为我不晓得你们私下在说什么吗?”何嬷嬷一个激灵膝盖都差点软了,榛子瞧着她,眼神里渐渐添上厉色:“嬷嬷来我身边一年多了,自然希望能做我身边的贴心人,嬷嬷说什么,我做什么那就最好不过了。”
“老奴不敢!”何嬷嬷虽不知道外面廖老爷在听着,但听到榛子这话还是吓的跪下去,也不敢再自称我,而是口称老奴。榛子瞧着她:“嬷嬷,起来罢,不过是个灶上使的,若不是老爷慈悲,去寻回来,哪是什么小姐?”
这话一出榛子的口,何嬷嬷伸手就往自己脸上打了两巴掌:“那日她们说了,老奴就喝止她们,这样的话哪是她们能说出口的。”
“说出来也就罢了,怕的就是不说出来,心里也这样想,所以才时时地说,小姐您身份尊贵,不能和谁谁一起玩,只能和谁谁一起玩。何嬷嬷,你要晓得一件事,尊贵不尊贵,不是和谁一起玩,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戴生什么能表现的,不然的话,那扬州的瘦马们,吃喝穿戴和她们玩的,都比我好许多,你说,她们尊贵不尊贵?”
榛子的话句句带着讽刺,何嬷嬷哪敢说个不字,额头上的汗已经出来,来到榛子身边一年多了,处处约束着她,指点着她,以为她不过是个没多少见识的,等她对自己言听计从了,那就更好摆布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会突然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子。
榛子口有些渴,一抬眼藕荷就端上一盏茶,榛子接茶在手,并没喝只是用盖子刮着茶叶:“其实呢,我从来不是个爱琢磨人的人,可是你们这么多的人,都琢磨我一个,想着我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戴什么,我若不琢磨琢磨你们,好像有那么些不对。”
说完榛子才喝了一口茶,对藕荷摇头:“这京城里的水,没有济南的甜。”
“小姐您说对了,济南是什么地方,泉城,七十二口泉眼口口出名,可这京城里呢,除了几个有数的能喝玉泉山的水,别人还不是只能喝这井水。咱们这的井水已经算不错的,可和济南比起来,那还是比不上。”藕荷在旁伶俐地说。
榛子身子微微前倾:“你瞧,何嬷嬷,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小姐毕竟是小姐,老奴总是下人,可以规劝,但不能做小姐的主。”何嬷嬷几乎是战战兢兢地说。
榛子笑了:“嬷嬷,你这话我就不敢接了,你年纪大,经过的事多,替我想主意是应当的。”这都是何嬷嬷当日说过的话,榛子一句句地拿出来,何嬷嬷只觉得被打脸不住,并不敢接话。
到最后榛子才轻飘飘地来一句:“好了,起来吧,嬷嬷,你年纪大了,回家荣养着吧,这一年你教我的东西不少,藕荷,去告诉账房,给何嬷嬷支五十两银子。”这是,要赶自己走,何嬷嬷的腿都有些颤抖,自己费了多少心力,才得了这个位置,现在不过一年多,好处都没得了多少,就被赶回家了。
“嬷嬷,我也不小了,不是吃奶的孩子,需要人日日照顾了。”榛子继续喝茶,不瞧何嬷嬷一眼,藕荷刚要上前去扶何嬷嬷,让她离开,就见帘子掀起,廖老爷走进来,藕荷急忙行礼。
榛子瞧见廖老爷进来,也忙起身:“舅舅,你回来了,我早上起的时候让人去问,他们都说你昨晚一夜都没回来。我还想着,等会儿让人去给你送衣衫呢。”说着榛子让人赶紧去端燕窝粥来给廖老爷垫一下。
廖老爷昨晚守在司礼监太监在宫外的宅子里守了整整一夜,总算往宫里得传一个信,心定了,这才回家来,此时听到榛子这样说就笑了:“事情办完当然得回家了,回来就听到你在发威,我又在外面足足听了好一会儿。”
榛子不由捂一下脸:“哎呀,舅舅你怎么在外面听呢,什么发威,我不过有感而发几句罢了。”廖老爷接过甥女递过来的一碗燕窝粥,喝了两口才道:“你这一年学的不错,正经说呢,这下人我们平日本就离不得,有些话该听,可有些话不该听。”
榛子得了舅舅赞扬,脸上更加欢喜,何嬷嬷见廖老爷进来,心里不由升起希望,本以为廖老爷会让自己留下,可这两句话一出,何嬷嬷就晓得自己想的不对,只得给他们磕了头,悄悄地走出去。
藕荷送她出去,等到了院门口才对何嬷嬷道:“嬷嬷你今日也太急了些,小姐并不是一个听不进话的人,见了人正在欢喜呢,你就泼了一盆冷水上去,难怪小姐会发那么大的火。”
何嬷嬷的唇都抖了:“我也是为小姐好,和这样人继续来往,又有什么好处?”藕荷也故意叹气:“横竖小姐自己有主见,何嬷嬷,你往外头去,我先去账房替你说一声。”何嬷嬷见藕荷走了,往她背影啐了一口,小蹄子,都像你一样,只晓得谄媚小姐,小姐才会长歪呢。
何嬷嬷往屋子那边瞧了一眼,抬脚要走,迎面已经走来一个丫鬟,瞧见何嬷嬷就打招呼:“何嬷嬷,你这是往哪里去,平日间不是你该在屋里伺候小姐?”何嬷嬷见这人是眉姨娘身边的丫鬟夏荷,只敷衍几句就道:“老爷方才回来了,在屋里和小姐说话呢,我这是要往外头去呢。”
夏荷见何嬷嬷眼里似乎有泪,心里十分好奇,但还带了眉姨娘的嘱咐呢,只说了一句就往榛子的屋里走,来到门边听到里面有笑声,夏荷不由侧耳听了听,听见好像在说什么有主意,不由又细听一下,廊下的丫鬟瞧见了,轻声说:“方才小姐发了一通火,让何嬷嬷回家荣养了。”
发火?自从榛子回来,这两个字从没听到过,怎么会发火,夏荷忙拉了丫鬟往另一边去好细细打听。
屋里的榛子已经道:“原来舅舅都是为了我,可恨我不是个男子,不然的话,舅舅也不会这样筹划。”廖老爷伸手拍拍榛子的肩:“历来也有极能干的女子,我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们在外行走,最要紧的是识人,宁愿用有本事的坏人,不能用没本事的好人。”
见榛子点头,廖老爷笑了:“只是用有本事的坏人,就要有御下之术了,用利诱惑是最简单最快速,但也最毁人的一种法子。要知道,欲壑难填。所以,顶好是用有本事的好人,可惜这个世上,有本事的好人,实在太少,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榛子听完刚要说话,廖老爷已经皱眉:“谁在外面?”帘子掀起,夏荷走进来,对廖老爷行礼后方道:“姨奶奶遣奴婢来问一声,定北侯府和陈周几家素日有来往的人家,很该亲自去拜访,姨奶奶想问老爷,是怎么个安排?”
廖老爷没有正室,眉姨娘就是他身边唯一的内眷,由她带榛子去拜访也不出错,不过廖老爷细想了想才道:“你去和老王家的说了,让她先带人去投帖子,然后那边应了,再让你们小姐去拜访。”
这个答案算是在意料之中,但眉姨娘一定会有些不高兴的,夏荷心里转过这个念头,急忙应了也就告退。
听到夏荷带回来的答案,眉姨娘眼里的泪忍不住流出:“毕竟,我不过是个妾。”夏荷忙安慰自己主人:“姨娘您这说什么话呢,您在老爷身边这么些年,谁不敬着您?再说了,最要紧的是,您要给老爷生个少爷出来,扶正不是轻而易举的?”
生孩子?眉姨娘的眉不由皱紧,接着就苦笑一下,也不知道是谁不对,这么些年,真是一点信都没有,送子观音像前,也拜了不知道多少拜?夏荷还要再劝,见廖老爷掀起帘子走进来,急忙住口,上前服侍廖老爷,眉姨娘也让脸上笑开,上前给廖老爷换着衣衫:“老爷昨儿一夜没睡,乏了吧?”
廖老爷用手按下额头,见眉姨娘眉间有淡淡轻愁才道:“定北侯府怎么说也是王夫人的娘家,你虽不是从定北侯府出来的,但也服侍过王夫人几年才来我身边,去到那边,着实有些不好安排。”
眉姨娘轻声应是,接着就又道:“这是老爷体恤我,我明白的,是不是王大人又要升了?”一省巡抚,再升就只有往六部尚书去了,廖老爷足足熬了一夜,回来又和榛子说了许多话,此时早已疲惫异常,只打了个哈欠就道:“这些事,只能尽力,旁的,管不了。”
眉姨娘见他疲累,忙服侍他歇下,见他睡梦中似乎都不见安稳,素手悄悄抚上他的脸,这个男子,真是叫人爱不得恨不得,偏偏又这样对他牵肠挂肚。
绿丫见曾大嫂和人嘀咕了几句,接着就往自己这边走来,心里十分奇怪,从榛子那边回来之后,曾大嫂就赶来打听榛子和自己说了些什么,又问榛子可赏了自己些什么东西,实在可厌。
现在她又来说什么?绿丫决定进屋去裁衣衫,不管天子驾崩是多么要紧的事,过年了,总要穿件新衣裳,不能穿到外头去,在家里穿穿也好。
“哎呀,绿丫,你都这时候了,还裁什么新衣衫?难道不晓得今年过年,连炮都不许放一个,春联都不许贴?”曾大嫂进门就见绿丫在裁衣衫,登时喊起来,绿丫把剪子比了几下,比好位置才对曾大嫂说:“裁好了,等出了国丧期,也能穿啊,不就三个月,很快的。”
曾大嫂算一算,点头应了才瞧着绿丫:“说起来,国丧还不许哪个吧?我们是老夫老妻,也不在意,可你们是年轻夫妻,这要空上三个月,那可怎么得了?”
绿丫先是没听懂,接着一张脸就红了:“曾大嫂,这种话,你还是不要说了。”
曾大嫂又笑了:“哎呦呦,都做出来了,还装什么假,你又不是个闺女,这做小媳妇都一个多月了,还装闺女呢?”绿丫决定不理她,继续裁着衣衫,曾大嫂见绿丫这样,觉得有些无趣但要贴上绿丫才是正经事:“小张嫂子,你还不晓得吧?方才我遇到里头夏荷的娘。夏荷你不晓得吧,她是眉姨奶奶身边顶顶得用的大丫头。”
绿丫把剪子停下,有些无奈地说:“曾大嫂,你有什么话就请快说,我还要做晚饭呢。”曾大嫂手一拍:“你做什么晚饭啊,再等些日子,你得了小姐的青眼,只怕就要搬进去,使奴唤婢的,哪还要自己动手做晚饭?”
“曾大嫂,这样的话可不能说,我和小姐,确实是熟人,但我从没想过,仗了小姐的势,做些什么。”绿丫的话是真心话,可听在曾大嫂耳里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她嘴一撇:“少来我面前装假,你还不晓得,你今儿刚从小姐屋里离开,小姐和何嬷嬷说了几句,听说是何嬷嬷说了你的不是,过了会儿小姐就把何嬷嬷给撵了,你知道何嬷嬷是什么人?她可是夫人见老爷身边没个管家的人,特地挑出来送给老爷管家的,先头两个太太在时,对何嬷嬷都客客气气的,现在小姐竟然为了你撵了她,小张嫂子,你还说你和小姐只是熟人?”
“小姐撵个下人,这不是很平常的?怎么说就是为了我,不过曾大嫂,常听你们说夫人大人,这大人和夫人到底是谁?”绿丫觉得再让曾大嫂说下去就更不好,想到长久以来心里的疑惑,开口问曾大嫂。
原先曾大嫂还不愿意告诉绿丫,可现在绿丫得了榛子的青眼,曾大嫂不由对绿丫带上几分巴结的心思,笑着说:“小张嫂子,你这就不知道了,大人,自然是山东巡抚王大人,这夫人,当然也是王大人的夫人。说起来,老爷能发家,全是因为和王大人结识,当然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并不知道详细的。但王大人和老爷,已经是二十来年的老朋友了,那时候大人才刚中了进士,夫人刚刚嫁给他。说起我们夫人,就不得不说起她娘家,夫人的娘家就是定北侯府,夫人和现在的侯爷虽不同母,可我们侯爷对这些弟弟妹妹们,那是十分和气,全不因他们不和自己一母而不相待。”
曾大嫂说话历来啰嗦,今日也不例外,中间还夹杂了不少曾大嫂对自己娘家的吹捧,什么自己的爹娘都是侯爷身边得用的仆人,还有王大娘,原来不过是夫人身边的粗使丫头,是夫人好心,给她配了个小厮,又送她两口子去服侍廖老爷,这才做了管家,现在人五人六的。
七七八八足足说了一顿饭的工夫,绿丫总算明白了,廖老爷发迹,是因着和王大人相识,于是得以结识了定北侯府,又因此结识了陈家周家这些在京城有名望的人家,于是生意就腾腾做起来了,至于廖老爷后来又怎么结识了宫里的老公公,然后把生意做进宫里,曾大嫂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