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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作者:濯炎-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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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远之翻身下马,将黑白马儿的缰绳一并交给出门相迎的下人。随后一拍身侧白衣青年的肩膀,调侃道:“怎么,燕离也有紧张退缩的时候?”
  “大哥无需出言相激,小弟承认便是。”燕离虽这么回答,但显然被聂远之这么一说,他心中紧张情绪缓和不少。
  聂远之闻言朗声大笑。
  聂远之与燕离是不打不相识。一年前在东边剿匪,将燕离当作匪盗同伙,差点误杀。事后真相大白,原来燕离出身江湖名门,游离在外正巧路过此地。听闻匪盗猖狂,他便设计混入其中,试图从内
  部瓦解这群恶徒。
  剿匪过后,两人冰释前嫌甚至相谈甚欢。最后由燕离提议,结为异性兄弟。而那时候,燕离还不知道聂远之的身份。
  之后,在得知其大将军身份后,燕离一声叹罢,竟然决定随军入营,自此投在聂远之旗下,与他共抗外敌,征战四方。聂远之多次想为其上报军功,然而屡次被燕离拒绝。问起原因,才道家训曾言明江湖人不涉足朝廷事,如今他已然违背,实在不想被家中知晓。若是报了军功升了职,他便瞒不住了。
  如此下,聂远之才无奈作罢。不过心中早就有所打算,定要将燕离引荐给墨彻,也好让墨彻知道若是没有了自己,海青还有如此将帅之才。
  如今,他终于有了这么个机会。
  “在里头就听闻笑声,想来必定是有什么开怀之事,不知远之是否能与我分享?”
  温润如玉之声,透着三分笑意七分随和,突兀的出现在别院大门前。
  一身蓝色锦袍,不带任何坠饰,不显华丽却衬托出非凡气质。唇角轻扬间,怔愣在门外的两人猛然回神。
  “臣……”
  “草民……”
  聂远之的声音才响起,燕离立刻紧接而上。燕离是何等的聪明人,能让当朝大将军自称为“臣”的人,看来必定就属那一位了。
  “嘘——这里并非皇城,亦非宫中。两位就不要如此见外了。”
  不待两人行礼,墨彻一手一个扶起作势跪拜的两人。转身吩咐随侍身后的仆人:“去准备开席,客人到了。”
  身处高位却没有丝毫架子,待人谦和,俊雅不凡。这些是聂远之经常在燕青耳畔提起的词句,如今却真真实实的展现在燕离眼前。
  或许是激动,或许是紧张难安。聂远之瞥见了燕离缓缓握紧成拳的手,发现了他微微颤抖有些僵硬的身体。安抚的对着他轻轻一笑,心中胀满了骄傲。
  能身为墨彻的臣子,聂远之无悔。
  无悔,无悔。
  当初三人的相遇,他还曾满怀憧憬,豪情壮志在心。却如今,孤身他乡,难以安命。这样的他,拿什么去请求燕离的原谅?就算死,也无颜面对死去的兄弟们。
  但愿长醉不愿醒,奈何无清梦,重上重。
  “既然梦中辛苦,何不醒来?将军岂会不知逃避无用。”
  是谁在耳畔叹息?是谁将他拉出梦境?
  罢了。无论是谁,这话倒是中听实在。
  睁开的眼在干涩中适应着周遭环境,最后看见了一袭白衣。不知怎地,远之竟然觉得若是这个身影,那便对了。出现在他身边的,理该是此人。
  “多谢大夫。”
  在这方陌生土地上,能让他感到真心的,唯有他。
  “你不必谢我。我不过是行了医者本分。”
  聂远之浅笑:“
  白大夫有所不知,正是这份本分,让在下铭记于心,感激无地。”
  白辞手中的动作一停。放下药材,抬眸看向床榻间。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方法可以彻底改变过去。不过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不知可悲的到底是谁。”
  突来之语,不知是何意。
  聂远之波澜不惊的轻轻看向站立在桌边独自捣弄药草的白辞,沉寂的黑眸轻轻敛下。
  “白大夫所言的两种方法是……”
  白辞脸色肃静的望进聂远之那双眼。倚靠在床上的虚弱男子仿佛是历经沧桑,千疮百孔。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感觉不到颓败之气。
  白辞不禁要想:聂远之,当真已经对自己无所求了吗?
  再看他敛眸蹙眉,忽而无声轻叹,闭上双眸。
  或许吧,或许这位昔日的无敌将军真的经历过太多,觉得太累了。收回视线,白辞继续手中的活,却在下一刻回答了聂远之的问题:“北‘忘川’,南‘浮烟’。”前者一饮忘川,前尘尽断,自此重头再来。后者……浮屠醉梦,万事如烟,真假莫能辨。
  “呵呵呵呵。”靠在床上突然止不住低笑,他没有看白辞,也不知道白辞会不会觉得自己疯癫。因为他不在意,也无所求。
  “忘川也好浮烟也罢,看来都不是我聂远之能够享受的了。”世间两大奇药,即便一掷千金怕也是无所得亦不可求。“想必,我这般凡夫俗子,也只能为尘世所困,往事所扰了。多谢白兄几番相救,若他日远之想通了,定也是托了白兄的福。”
  侧目,恰巧对上白辞若有所思的眼神。他轻笑,不闪躲,不避让。眼中的平静,让人无法捉摸看清。
  良久,白辞低下头,将手中完成分类草药一一装进布包。
  “醒也好梦也好,都是你的事。我只是医者,只负责治好我能治的伤病。”
  说完,拎起布包转身往门外走。然而,移动的脚步在跨出门槛之前倏然停下,白辞没有转身,静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之前我便告诉你切忌饮酒,你又何必故意惹得他不快?他毕竟是这北国霸主,为人臣子该谨记之事,聂将军怎会不知。那日在大殿之中的将军,实在令白辞感到可笑可怜。”
  言罢,再不停留大步而去。
  榻上,聂远之的目光看着那白色背影。久久,垂下的头不禁蹙起双眉。

    9、心殇

  醒来后的几日,聂远之觉得他仿佛又被打回了冷宫,过着无人问津的逍遥日子。只除了定时来送药的白辞,还有自醒来后便一直对他扳起脸色,依旧照顾他日常起居的小萨子。
  他还是住在那个偏僻的院子,还是喜欢在冷风中躺卧闲亭,望看良景。
  所谓纷争,便是由得名利而起,应得权势而生。只不知为何像他这般的人,那高高在上的琳琅王偏要跑来招惹。
  经那夜宴之后,怕是自己令众人看尽了笑话。他聂远之倒是不觉得有何在意,想必琳琅王也该明白从自己这里得不到什么,又或者他还有其他心思暂且不提?
  有些古怪的情绪绕上心来。
  罢了罢了,他几次三番想要自己随遇而安。偏偏又因脑中不得安定,累了自己。如今总算那么静静待着,看似无欲无前,实则庸人自扰。
  被那自大高傲,强势蛮横的琳琅瑜邪占去点心思,还真是不该。
  “这般要叹不叹的模样,远之兄是在想什么?”
  这偏僻的院子该是乏人问津的,但若真有人要来,那也绝不是来观花赏月就是了。
  “裴相来此,有失远迎,忘见谅。”
  从躺变为倚,从倚再站起,这简单几个动作。聂远之却是慢吞吞的拖拉了半天。
  “呵呵,其实我一直都很佩服聂兄。客套话就免了,你觉得呢?”
  “既然大人那么说,在下自当遵从。”
  “你我年岁相差无几,你还小我几岁。这里也不是在朝堂,亦非面对王上,不妨就直呼名讳吧。”裴嗣衣踱步聂远之身边:“这北国的天气,哪里是那么快能适应的。远之大病未愈,还是注意点的好。”说罢,手中的暖炉就塞入了对方之手。
  聂远之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暖炉,接着轻笑道:“嗣衣看来也不像北方人,否则又怎么会出门在外常捧着暖炉?怎么说,过去我好歹也是一介武夫,这点冷我还扛得住。”
  “若你是想以此借口把暖炉还我,那就不必了。就算做是朋友相识一场的见面礼,之前有所突兀,如今可是顺理成章啊。”裴嗣衣一拍聂远之的肩膀:“都直呼我名讳了,怎么说也算是认可我这个朋友吧。”
  北国宫中的朋友?
  聂远之低下头,浅笑不语。
  “是裴大人来了啊!”此一时,屋里头的小萨子拿了一双棉靴走了出来。本来板着脸的模样,在看见裴嗣衣后瞬间转为了惊讶。
  “小萨子看起来挺精
  神的。”小萨子本是琳琅身边的侍童,裴嗣衣对他自然是颇为熟悉。看着他手中拿的棉靴,瞥及聂远之被长袍遮掩的双足,不禁微微蹙眉。“这棉靴……”
  “啊!”小萨子惊觉自己的任务,脸上又露出气鼓鼓的表情:“大人,你又不穿鞋乱跑出来。”几步小跑来到聂远之身前,伏下身子撩起他长长的下摆。
  果然,那衣摆下的双足赤裸=裸的露在外头,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脚趾已经发红,显然被冻伤了。
  “让你不穿鞋,晚上这脚又该发疼了。”
  嘴里嘀咕着,手头上的动作可没有丝毫马虎。
  “小萨子大人,您就别每天嘀咕了,我这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啊!你……你!大人你……”替聂远之穿上靴子的小萨子听闻对方的调侃后,吓得退后了好几步。
  他差点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就算只是个异国来的伏臣,那也是被王上亲封了官位的大人,是他的主子。
  糟糕,平日里对方才不会这般笑眯眯的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如今在裴大人面前,是想借机报复这几日来自己给他的臭脸色吗?
  小萨子越想就越紧张,心里也越怕越担心。
  “远之就莫要捉弄他了,他还小。”裴嗣衣来到小萨子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头:“下次不能再犯了,以下犯上,对大人不敬,在北国可是要挨鞭子受罚的。知道了吗?”
  “是,是。我知道了裴相。”小萨子低下头,后怕得双肩忍不住颤抖。
  “好了,下去沏壶茶,准备些点心去吧。”
  裴嗣衣的话音刚落,小萨子便二话不说,如蒙大赦般飞快离开。
  见此情形,一旁的聂远之忍俊不住,不由轻笑出声来。裴嗣衣无奈摇头:“跟个孩子计较,倒不像远之的作为啊。”
  “嗣衣对我很了解吗?”
  “哪里,只是这么觉着罢了。”
  天尚明,北风带来一阵寒意。手中捧着暖炉,终究是好过一无所物。
  “嗣衣的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将手中的暖炉抱紧,踏出几步,发现步子已经不那么僵硬。
  还是穿着鞋方便些,只是不穿鞋,更合他心意而已。
  “要去里头坐坐吗?”
  “客随主便。”
  裴嗣衣跟着聂远之进了屋内。这是他第一次进入王宫中的这座偏院,自然也是第一次涉足这简陋的木屋。
  干净整洁,就如同住在这里的人给他的感觉。
  “等小萨子来也不知要多久,要是不介意,我这里倒还有些温水。”话说这么说,但考虑周到的他已经将满了大半杯的水递到对方跟前。
  “今日来此,纯属探望?”
  支开小萨子,该是有些话,不想让琳琅瑜邪知道?裴嗣衣与琳琅瑜邪手足情深,会是自己多虑了吗?
  裴嗣衣端起茶盏抿了口水,回笑道:“今日才算见识到远之的心思慎密,我想我也不必多绕圈子。其实你与那个人很像呢,呵呵。”
  “那个人?”裴嗣衣指的是谁?
  “琳琅。”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他跟琳琅瑜邪相像?“裴大人为何如此想?”
  “我猜,你是不乐意了。你看,否则为何连称呼都变了?”前一刻还勉强能假意认作朋友,一不高兴就拉回来原来的距离。其实,光这点,眼前的聂远之就与琳琅很相似了。只不过如今的琳琅权势如日中天,不必再为了任何人虚伪客套,自然变现这一面机会也寥寥无几了。
  “我与琳琅认识十年了,对他不能说看得透,却也了解其六七份。远之,那日夜宴,是他做得过分,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奇怪,真是奇怪。堂堂琳琅王对一个伏臣质子做到事,还需要一国宰辅前来开导解释吗?
  “我不懂。”
  聂远之是真的不懂。
  “呵呵,因为怕你心底有芥蒂,所以来跑来做和事佬啊。”裴嗣衣说得是实话,他知道琳琅是不会做任何解释的,对于那日的所作所为。然而他也知道,那日之后的琳琅没有一天不在朝堂上走神的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
  作为宰辅,他有义务来帮自己的王解决问题,早日令其恢复正常。
  “那人心高气傲,毕竟是一国之王。想必白辞也同你说过,近期不宜饮酒。我虽不知那日到底为何你会不听劝阻,然那人最初想的,也不过是白辞的那些话而已。”
  这话的意思是,琳琅瑜邪那日一再夺走自己酒杯的行为,并非蓄意挑衅,而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还真是……不可思议。
  聂远之以沉默应对,此刻,或许不是他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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