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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作者:濯炎-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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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跪拜声。接着,那洪亮的参礼之声响彻了整个皇城。
  “参见陛下,凌王。愿吾王万岁,凌王千岁。”
  这是他带领了一年的兄弟手足,他们中的每一个,无论是如今在这里的,还是被留在那边疆深埋黄土的,都是海青上下最该感谢的人。
  “聂将军快平身。”年轻的摄政王代替了幼小的皇上,上前几步扶起了跪拜在地的海青英雄。墨彻搭着聂远之的双肩,此刻的他激动得双手微颤,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又一遍。
  “好,好啊!聂将军不负众望,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毅然的转身面向宫门外围的百姓,墨彻用那清朗依旧的声线朗声道:“我知道这一年多来海青发生了很多事,我也知道你们一直都担惊受怕。担心我海青的未来,担心着自己的家人。”话锋一转,那声线拔高了几分:“然而,今日是聂将军凯旋归来的日子。西边的乱平了,南边的匪清了。若是北边东边再惹点什么事出来,我相信我海青也不会惧他分毫!天佑我海青,本王在此奉陛下之命,赐封聂远之海青国大将军之名!”
  “陛下万岁!凌王千岁!”
  “聂将军!聂将军!聂将军!”
  百姓沸腾了,因为他们英明神武的摄政王肯定了他们心目中英勇的少年将军。
  那一刻,聂远之觉得自己的人生该是了无遗憾,也该是到了顶峰。这加诸在身上的光环,让他义无反顾的为海青而东奔西走,他依言成了他的神兵利器,也成了海青国的无敌将军。而那时的他,根本不会想到之后会迎来的痛,还有那一道道捅在他心口上的伤。
  十年磨一剑。
  奔走了十年,倾注了一切。换来的,却是他亲手对他挥出的剑,最致命的一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
  与他之间发生了改变?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不再像他,而自己也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聂远之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已经毫无意义。
  他不常做梦,在不知名的某一日,他又有了更坚决的理由。
  一旦做梦,就会让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回忆,勾起他无法割舍的情,牵动他花尽心思才勉强抑制的痛。
  然而有时候,越是不想做的事,却偏要发生,这就叫做身不由己。
  他又记不得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老是时不时回忆起过去,每每在夜里做起梦来。不过幸好,那些梦中的事都是值得他骄傲的事,而伤痛往往会在他醒来后的现实中,才被落实。
  所以如今的他反而希望多做些梦,让梦做得长些,最好就这么做下去,永远也不要醒来。
  然,是梦终会醒。黄梁一梦,梦醒,世事皆空。
  “怎么,睡了一天一夜还不够吗?看来大将军的身子确实该好好补补,否则如何满足本王的需索?”
  冷酷生硬的话在身边响起,令他想起了自己的处境,还有不久前才发生的种种。突然之间生出股想要赌上一赌的念头,也是打从心里觉得身旁的那个蛮子男人,其实一点也不令人畏惧。而事实上,他是真的累了。装的累了,扮的乏了,也不想再应对了。
  “王上,伏臣有件事想同王上打个商量。”
  平躺在床上,他连头都懒得动一动,更别说花精力去看床边上都站着些什么人。站了什么人都不关他的事,只要知道他想说话的对象也在其中,那就够了。
  不等对方的回答,他只顾着自己说出想要的,而答不答应就不是他的能左右的事了。
  “伏臣想要个身份或名分,随便什么都好。伏臣还想要个小院子,能让伏臣好好养身。”
  声音平缓,不急不躁。他一一说清目的:“要身份或名分,是想在王上允许的范围里能走动走动,也是想让王上的臣子识得伏臣,以免引起误会,将伏臣当是随便什么人给宰了。不然,伏臣可就不能供王上消遣找乐子了。至于要小院子养身,其实也是为了王上着想。王上给我个院子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但有了小院子的我便能好好养身体。毕竟日日躺在这床上,对我这身体绝对不是件好事。这些,想必王上招来任何一名大夫都能得到结论。而我身子好了,才能好好满足王上的需索。刚才,伏臣还听王上亲口这么说过的。所以想必,王上定不会拒绝伏臣的要求。”
  这段话有
  些长,说得他微微小喘。而在说话的这段空隙,他终于从刚刚苏醒的状态中彻底清醒,也有了些力气可以转头打量四周的情形。
  不过力气是有,可他却不愿意浪费。看那些不想见的人事物,这是赔本买卖。
  一旁站立的人里头,最靠近床榻的边是琳琅瑜邪了。白大夫刚走,说是人马上会醒。所以他才没跟着后脚离开,就为等着床上的人醒来。但目的为何,琳琅自己也说不上来。
  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站立的,是他情同手足的结拜兄弟,也是北国现任的宰辅,裴嗣衣。太医前一刻离去,他后一脚进门,为的是来催促琳琅与之商讨国事,却不料撞上了正好醒来的聂远之。
  而在两人身后,还站了几人,皆是琳琅手下的心腹大臣。
  自刚才聂远之的那番话后,这些人便表情各异。后排的人看不见主子的表情,只能垂着头各自该怎么便怎么,只要不出声就行。但站在琳琅身后裴嗣衣不闻自家王上的反应,却看尽了从对方开口后,他家王上就一变再变,好不了得的变脸绝技。只是碍于大局,他唯有憋屈的忍着胸腹间的那股冲动,勉强维持脸上的表情。不过那抽搐的唇角,却泄了他的底,好巧不巧更是让某人看了去。
  “裴嗣衣!”厉声大喝,却吓不倒深知他脾性的宰辅大人。
  “臣在。”颤抖的声音绝不是害怕。
  琳琅瑜邪扫了眼身后穿着绣有凤鸟图藏青蓝袍,象征着北国文臣之首的儒雅男子,冷冷的出言警告:“别以为本王不敢办你,惹怒了本王,本王一样能要了你的脑袋。”
  “臣……遵旨。”
  “遵你狗屁的旨!你分明没将本王的话往心里去,看什么看,抖什么抖!”
  “哈哈哈哈……”再也忍俊不住,他的王,他裴嗣衣此生效忠的唯一的王。其实外界的传闻真的错得离谱,眼前的男人哪里可怕,该说是可爱才对。
  “来人,给我把裴相给拖出去!日落之前,本王不想再看见他!”
  这个裴嗣衣,越来越放肆。真是叫他……头疼。幸好,在这里的都是他的心腹,是北国最重要的主心骨。而唯有在这些人的面前,他才能暂时放下王者的威严。
  视线调整,继而对上一双探究的双目。那双清澈的黑眸让琳琅微微一愣,接着又被里头似笑非笑的神色拉回神智。
  他怎么就忘了,这里可不全是他的心腹。还有这么个令他大开眼界的“无敌将军”,聂远之。

    5、无心

  今日的北国天气晴朗,难得在冬日里停了雪化了霜,阳光普照。王宫西侧的偏僻小院里,不时传来粗糙挠心的摩擦声,一会儿响一会儿停。幸而此处乏人问津,平日一整天也难得有人经过,这才没人被扰得心烦,磨得牙痒。
  这样的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最后终于绝迹。
  透着破落的门庭外里去,蔓延着青苔的小道昭示着此处已是良久无人打理。小庭院里有处凉亭,还有一处本就不怎么深的池子。池水本已不多,今日却因霜雪初化,得以恢复些以往的繁荣。凉亭与池子之间,还有棵老树,老树本有白雪遮羞,如今被阳光化了,无奈也只能顶着光秃秃的枝干,裸露的立在外头。
  凉亭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石桌两把石凳。如今,狭隘的凉亭里突兀的又多了一把老旧的木质贵妃椅,挤在了石凳与石桌间本就不大的空隙中。
  而此时,贵妃椅上斜斜躺靠的人可顾不得这些,这样狭小的空间正和他心意。如今他身子能躺在椅子里,头还能靠在身后的亭柱上。而他目光正对着前头的池子,欣赏那烈日下逐渐融化的雪色,还有那滴滴落入池子,滋润池色的难见宁景。
  即便有日空当照,可北国的冬日里的风还是带着刺骨的寒意。所以他的身上始终不离那白色的狐裘,以此来阻挡些微寒意。
  静静的躺靠着,眯起眼享受着这份用命赌来的自在幽静。渐渐的,竟袭上困意,令他忍不住想要闭眼歇息。
  白皙的手露出袖管外,替自己拢紧了身上的狐裘披肩,接着又轻轻的抬手一勾,挑去那被风吹拂而忍不住调皮蹦上他脸颊挠痒的发丝。
  视线已被困倦模糊,但突然又猛地睁开,细细的看着不远处那池子里慢慢划动的身影。那是两只龟,此值冬日,龟不该是冬眠的动物吗?但他确确实实看到了两只在池子里划动四肢的龟。
  所以说,世事无常里,这句话始终该被牢记。
  倏地,那双薄唇渐渐勾起,露出了一抹淡而美的笑意。
  当小萨子端着今日的午膳匆忙踏入院落时,入目的便是那斜卧在凉亭中,透着慵懒却动人心神的画面。
  他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那么漂亮,还能那么动人。然而他却不敢上前轻扰,只怕打破这如梦似境的绝美画面。
  当初的怨气早就没了踪影,如今的小萨子巴不得一辈子照顾眼前的男人,直到不得不离开的那日。
  “小萨子,既然来了做什么站在外头?”清亮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似笑非笑的眼神投向庭
  院门口的少年。
  虽然失了武功,但多年来养成的直觉还在。所以当少年一踏入院子,聂远之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这名少年是琳琅王派来伺候他的人,不过到底是伺候还是监视,他不置可否。还记得初见少年,自己还狼狈的躺在床榻不得起身,而少年眼底浓重的不屑在看见自己的面容后不由一怔。
  聂远之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长相算得上男人中的异类。如果不是自己战绩彪炳武功卓然,还是海青万人景仰的大将军,恐怕自己这张脸早就成了话题,被议论纷纷。毕竟,身为男人长相阴柔,绝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小萨子回了神,这才尴尬的低着头,匆匆忙忙走近凉亭。走得近了,这才看清了凉亭里的贵妃椅,不由一愣,接着恼怒的看向聂远之。
  “大人,你又来了。白大夫不是说过不能轻易蓄力的吗?你将这屋子里的贵妃椅搬来凉亭,这该蓄上多少次力?花费多大的劲?别忘了你还带着伤,身子还那么虚弱。”
  “行了行了。”再说下去,他快对小萨子的这些话倒背如流了。这几天动不动就说上这么一大段,他说得不累,他听得都快吐了。
  聂远之对自己的身体还算了解,也承认那被琳琅王派来的白姓大夫医术挺高明。但他还不至于像个残废,什么事都做不了。
  “肚子饿了。吃饭吧。”
  他笑看着眼前的少年,对方的爽朗颇令他喜欢,不过这样的性子却不适合宫中生活。若非小萨子已是名公公,他该劝他走另一条路,从戎之路。
  听聂远之下了命,想到自己终究是个下人,而对方怎么也是王上迎来的主子。小萨子虽不满,却还是闭上嘴,乖乖地在石桌上端出饭菜。
  有时候,他还真不懂这些个主子。就比如为什么大人这么美,王上却不再留恋,反而将他赶入了这座偏静小院;还有,为什么大人明明总是挂着笑,可他却总感觉不到对方是在高兴。
  算了,这些他不该管的事管他做啥。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可是心里虽这么想,鼓起的腮帮子却依旧愤愤不平。
  “哈哈哈……” 
  这少年啊,真是可爱得紧。若当年家中不曾生变,自己在如此年纪,怕也该是带着如此一份天真直率吧。
  小萨子的模样勾起了他的感慨,也引出了他的笑意。
  聂远之笑出了声,这是他来北国后第一次如此真心的笑,也是在海青时早就失去的笑。
  不过这样的笑声刹然而止,原因无他
  ,不曾料想的人此时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让他忍不住愕然,也只能生生停住笑,默默看着走进院落的高大男人。
  “参见王上!”
  小萨子还想对聂远之的笑声表达抗议,不料却在转眼间看见了身穿镶金蟒袍的威仪男人。吓得他立刻跪拜在地,俯首行礼。
  似是被小萨子的举动唤回了神。聂远之从那贵妃椅上缓缓直起身,皱了皱眉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自己的靴子又不知被自己踢飞至了何处,无奈下只能赤着双足落了地,刹那间刺骨寒意从脚底钻进,令他微微晃神,却只能暗怪自己: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伏臣远之,参见王上。”
  撩起了衣摆,滑落了狐裘,这风吹得也就更冷了。
  跪落在地时,那膝盖还发着颤。远之不由暗暗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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