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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会好一点吗?”曦展跳到窗台上,把窗户打开,让烟雾散出去。
“嗯,好了,快下来吧。”茉莉点点头,回头继续切菜。曦展跳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茉莉煮晚饭。围着围裙,洗手做羹汤的茉莉,是他之前没有见过的,却更加可爱。
“来吃饭了。”茉莉做好晚饭,在一个碟子和一个碗里分别倒上桐子和酆泉摆在桌上,招呼曦展来吃饭。曦展灵巧地跳上凳子,啄食着桐子。茉莉拿勺子舀粥往嘴里送,边看着曦展吃饭,突然笑出声来。
“笑什么呢?”曦展抬头问她。
“说出来你可别生气……”茉莉笑看他一眼:“我觉得这个样子,好像自己真的养了一只鸡喔。”
“胡说!”曦展凑到她跟前:“鸡会这样对你吗?”说着在茉莉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别闹,”茉莉笑着躲:“说的也对,没看过鸡会站在凳子上吃东西的。”
两人笑闹着吃过了晚饭,天已经黑了下来,茉莉正在洗碗,突然外面有人敲门,依稀是一个少女的声音:“沈姑娘,沈姑娘在吗?我家楚韵姑娘请您快过去一趟,说是芳韵姑娘不好了!”
痛……痛……芳韵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躺在一块被太阳烤得通红的岩石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沙子。她艰难的撑着坐起来,觉得嘴唇干裂,想找些水喝,却无处可寻。
天上太阳是一个大火球,烤得人头晕晕的,似乎连思考都不能了。芳韵觉得身上没有一丝的力气,重新又躺下去,愣愣的看着太阳慢慢的移到了头上正中。
她迷迷糊糊的又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却身处在冰冷的雪中。晒得火烫的沙子变成了晶莹的冰雪,冷得要命,思想被冻住了,她什么都不想,愣愣的看着一股鲜血从自己腿间流出。倦怠的感觉袭来,芳韵正要再闭眼睡去,却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芳韵姐姐,芳韵姐姐……
芳韵猛地一激灵——是茉莉!茉莉!
叫声已经带了哭音,芳韵努力地再撑起身子,在冰天雪地中寻找着声音的来处。远处有一道光,那声音仿佛是从光中而来。
芳韵慢慢的向那道光爬去。
“醒了,醒了,茉莉快别哭了。”冯嬷嬷的声音响起来,茉莉擦擦眼泪,急忙向床上看去。只见芳韵睁着眼睛,朝着她微微笑了一笑。
茉莉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话,将一旁青芜捧的药碗端过来,拿小竹管一点一点的滴给芳韵喝。
芳韵也不说话,一口一口咽着汤药,室内一时间无人说话,一片寂静。
“叭嗒”一声打破了沉寂,却是茉莉的眼泪滴在了药碗里。芳韵眼中两行珠泪也终于忍不住流出来,滑过鬓角,在枕上晕出一抹湿痕
茉莉狠狠咬紧了嘴唇,手稳稳的,将汤药一管一管的送到她嘴边,芳韵也一点一点的咽下去,冯嬷嬷悄悄转过身,带着青芜走出房门,反身将门扣上。
青芜守在门前,想起两天前那一场噩梦,啜泣起来。
“……你好好养着,我叫嬷嬷来。”茉莉喂完了药,忍泪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起身欲走。
“别……”芳韵伸手扯住了她。茉莉回身看那只手,原先青葱指尖,如今枯黄细瘦,不禁握紧了那手,哽咽不能语。
“我都听青芜说了……钱家……就这么绝情狠心么?”茉莉胡乱擦了泪,满怀愤怒。
“……他们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就只有二少夫人那一条路,孰轻孰重,自然分得出来。”芳韵轻轻笑道。
“可是孩子……”茉莉愤怒得颤抖。
“孩子……”芳韵面上出现了怨恨的神色:“二少夫人也怀孕了,嫡出庶出,自然是不一样的,我也恨……”话未说完,面色一白,冷汗滚下来。
“我去叫大夫来!”茉莉急忙站起来往外跑。
“茉莉!”芳韵半撑起身子,气喘吁吁,面白如纸:“我……我的荷包!”
“荷包?什么荷包?”
外面青芜听见动静,急忙进来:“是这个,在这儿呢!姑娘我没丢,我记着吩咐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向芳韵床边跑去。
茉莉见芳韵有人看顾,赶紧跑去前厅找冯嬷嬷请大夫来。
“大夫,请快些。”茉莉在添香院外等着,见大夫来了,忙扯着往芳韵的房间跑去,却在走廊里和楚韵撞了个满怀。
“快些,茉莉,芳韵不好了!”茉莉放开大夫,跑进房里,扑到她窗前,却看见床褥已经浸红了一片。芳韵躺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胸前一只手里紧紧抓着一支木簪子,抓得那样紧,指尖都变了颜色。
“你……你何苦……真是傻瓜……”茉莉软软坐在床边,伏在她身边,泣不成声。
“他,他不知道这些……他是被人弄昏了带走的……”芳韵挣扎着说了两句,突然不说话了。
茉莉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中仿佛看见当初芳韵满脸幸福的神色:“茉莉,他待我好,别的男人来我这儿,带的都是些金镯子银钏子,可他来我这儿,带的是他亲手做的刻花木簪子给我戴……他怕我嫌弃,迟疑了好几回才拿出来。茉莉,青楼女子从良嫁人,大都是做妾,也没有几个有好下场。可是为了他的心,也为了我的心,我愿意试这一回。”
冯嬷嬷小心翼翼上前,将茉莉扶开,请大夫过来诊脉。青芜轻轻掰开芳韵另一只手,一个银锁片掉了出来,亮晃晃的锁片上镌着四个字——“长命百岁”。
茉莉拾起银锁片,紧紧握在手中,握得手心生疼。
雍德十一年夏末,京城钱府因买凶刺杀一品公卿案而被入罪。钱府上下均落网,无一逃脱。由此事牵出钱二少夫人的娘家,雍德帝毫不手软,一并严惩。
两家赫赫豪门就此落下了繁华的帷幕,钱二少夫人娘家是申氏的姻亲,得力帮手,申贵太妃亲自说情,也只保下了旁系的性命。一时间朝野震慑,权利形势的再一次变换让各方势力因风而动,忙乱纷纷,除了悄无声息的凤氏,没有人注意到,那位嫁进钱家的花魁并没有出现在入罪的钱府家眷中。
云鬓花颜,明眸皓齿也抵不过世间人情变幻,当日万千柔情一颗痴心,如今长眠于帝都城郊茵茵碧草之下。
“茉莉,走吧。”曦展自身后轻轻将跪坐地上的茉莉扶起,两手从她腋下穿出,只觉得臂弯中的娇躯弱不胜衣,仿佛几日内又清减了几分。
“嗯。”茉莉应了一声,提起地上装纸钱供品的篮子,素白的裙摆沾上了几丝泥土,曦展弯下身为她拂去,挽着她腰肢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今日是芳韵去世的第二十一天,茉莉一身素白,曦展亦是白袍白玉冠。小四伤已经全好了,驾车在那里等着。
上了车,曦展不放开她,一只手臂紧紧揽着她,眉目间有着担忧。茉莉在不到一个月里迅速的消瘦下去,芳韵的死让她痛苦忧伤,像一朵被暴雨击打的花儿一样憔悴了下去。
“我没事的。”茉莉把头靠在曦展肩上,抬眼看见他担忧的神色,低柔的抚慰着。“你不要太担心,我真的没事,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没有芳韵姐姐的生活……”
“我知道,我知道……”曦展低头吻着她眉心,左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抚,一下一下亲着她的脸颊。
茉莉乖顺的依在他怀中,手指轻轻抓着他的衣襟,倦倦的半昏睡过去。曦展保持着姿势一动也不动,半晌,突然看见茉莉的篮子内有一枚不小心落下的纸钱,便轻轻拈起来,伸手到车帘的缝隙处,感到一阵风掠过指间,一松开了手,那纸钱便随风飞去了。
曦展抱紧了怀里的茉莉,透过车帘的缝隙看那枚纸钱在风中飞旋,直到马车转过了街角,再也看不见。
一证鸳盟定浮生
雍德十一年初秋,崇文门城门校尉年氏遣人往城东傅府提亲,媒人铩羽而归。据媒人说道,傅夫人对这门亲事甚是愿意,傅公子却百般推却,一口回绝。年氏极怒,他们是傅松上司,却遣人去傅府提亲,本就有些折了身份,傅松还这般不识时务。本欲将年家小姐另寻佳婿,谁知年小姐一心爱慕傅松,不愿另觅良人。年府只此一女,无奈向傅府示意,只要傅松上门提亲并赔礼,一切既往不咎。然十几天过去,却不见傅松有任何动静。
“夫人,就是这里了。”远处道路上辚辚驶来一辆青帷车,在茉莉小屋前停下,车中小鬟先下来,又从里面扶出一位中年妇人。那妇人着青缎掐牙提锦暗花的长衣,外罩了墨绿的披风,气质素雅。
“夫人,屋中无人。”小鬟上去敲了门,见无人应门,便回来向主人禀告。
“无妨,看天色也要中午,我们等等便是。今日一定要将此事办好,年家那边可不能再拖。”傅夫人摆摆手,再度上车,马车便停在了茉莉屋前,静静等待着。
茉莉手中提着篮子,自外面卖花归来,一眼看见屋前停了辆马车,便愣了一愣。又走前几步,见车上下来一位夫人,站在那里看她,似打量又似估计。
“傅夫人好。”茉莉放下手中花篮,右手放于左手之上,双手微微握拳置于腰,轻轻屈膝,行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常礼。“多承傅大哥照顾,不知夫人到此,未曾远迎,失礼了。请进屋奉茶。”
“不必了。姑娘不必费心。”傅夫人微微颔首,站在那里没有动。“我今日来,说几句话就走。”
“夫人请讲。”茉莉点点头,放下双手,袖子自然滑下,茉莉微微拢住,站在那里。
傅夫人看在眼里,只觉得眼前女子清瘦憔悴,但娉婷秀雅,举止娴静,礼数无懈可击,就连此时的站姿也无可挑剔。但是,为了儿子的前途,有些话也还是要说的,即使伤害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苦少女。
“我就不客气了。”傅夫人向她一点头。
“……沈姑娘,我儿的前途在你一念之间,我少年守寡,膝下只此一子,自然希望他光宗耀祖,仕途得意。若你仍是当年镇平侯府千金小姐,我家自然不敢高攀;但此一时非彼一时,看在我儿多年来照拂于你的份上,还请高抬贵手。”傅夫人向她说着,语气淡然又不失诚恳,茉莉静立在那里,袖中双手握成拳,贝齿暗咬。
“我言尽于此,告辞。”傅夫人扶着小鬟向马车走去,却又回过头来:“若沈姑娘当真对我儿有情,待年小姐进门有孕之后,我自当派人来接。
茉莉只觉得“轰隆”一声,一直压抑的怒火冲上心头。“傅夫人,”茉莉一字一句的说道:“当年太祖开国,沈氏以军功起家,封镇平侯,意为镇守皇朝、平安康泰。后虽以党争败落,但镇平侯府祖上,有战死沙场者而无败落苟且求生者!今日我以列祖列宗英灵起誓,今生今世,无论如何,不踏入傅家门槛一步!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茉莉说完,也不待傅夫人回话,提起地上花篮向小屋走去。
傅夫人惊住,看向茉莉背影,秋风中柔弱纤细的身躯挺直了脊背,即使是最挑剔的人看到,也会惊叹于那风中孤苦而坚持的高贵。
茉莉不回头看一眼,直直走进屋中,回手关上了屋门,将花篮放在桌上,又给几株花浇了水,到灶前生火准备做饭。
今日柴有些湿了,想必是前几日下了秋雨的缘故,现在是初秋,绵绵细雨不断,文人墨客自然可以风花雪月,但生活拮据的平民却因秋雨而发愁。他们用不起煤,只能买樵夫打的柴。茉莉将一把柴禾塞进灶膛中,拿火石点了,一股黑烟从灶中冒出来,她被熏个正着,剧烈的咳起来,满眼是泪。茉莉忙起身把窗户打开,以防黑烟把花儿都给熏坏了
被这样的欺辱,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也无须像第一次那样痛苦慌张,在屋中整整哭了一日,误了送花的时候,结果非但拿不到银子,又损失了养的花儿。
茉莉边做饭,边想起当初的情景。那时父母才刚故去,她一人尚穿孝衣,便为生活所迫去卖花刺绣。城东几个小混混,父母在时不敢来侵扰,父母一去便上门来骚扰,不但入室抢夺还想坏她清白,结果被傅大哥赶走,狠教训一顿,从此不敢再来。以傅大哥的人品、才能,确实该有更好的前程,将来如傅夫人所愿,光耀门楣。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傅大哥对她竟有求凰之意。傅夫人临走那句话,钉子一样扎在她心口上——做妾?死也不!茉莉想起如今芳魂杳然的芳韵,心里又是一阵酸痛。
傍晚时分,傅松来了,许是知道了母亲今日来找茉莉的事情,声调急切。茉莉开门,却不让他进来,郑重向他拜了三拜,谢过多年照拂之恩,并言明了今日傅母来此说的话与自己的回应。傅松黯然而去。
茉莉心下也黯然,她视傅松为兄,并不愿意看到他伤心,可自己也清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
第二日她按照约定去凤府教曦宁针线,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叫一声“大公子来了”,反射性的放下手中针线,就往一边躲。
半晌回神过来,原来是窗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