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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挽缘想了想,心知他对大夫有些本能的抗拒,也不想让他为难,点点头扶他躺了下来:“明天我陪你去林清华那儿,让她给你好好看看,好么?”
庾睦答应了一句,似乎很是犯困,萧挽缘也就由着他躺下睡了,见他颊上微微的红润,心情也不错。一手在他额上碰了碰,心里还惦记着先让他小睡一会儿,等过会儿得把他叫起来用晚饭。也就挑了本账册在边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
岂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庾睦微凉的脸上竟开始渗出细汗,轻轻咬着唇辗转起来。萧挽缘心思本就不在账册上,他一动自然反应过来,伸手把他抱了起来:“怎么了?难受得厉害?”
庾睦像是有点呆,一手搭在腹上,另一手攥紧了她的手,嗫嚅着喊出一声“妻主”,便捂着肚子直皱眉。
萧挽缘见他竟痛得忍不住弯下腰去,再不敢耽搁,忙把外头的霜清锦心叫了进来,吩咐他们分别去请林清华和萧老爷那边的大夫。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庾睦已经咬着牙不停抽气,萧挽缘看着他自是心疼,狠狠在自己臂上掐了一把,才勉强能镇定下来,见他痛得伸手要按小腹,连忙把他抱紧了,柔声哄道:“别动,没事的……我守着你,一会儿大夫就来……忍一忍啊……”
庾睦痛得有点迷了神智,只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微微清醒了一些,努力张了张口,却只是呜咽了一声,把脸埋在她肩上:“妻主……”
萧挽缘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厌恶过自己学的专业,要是她学个产科内科,哪怕是个拿手术刀的外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束手无策。
不知锦心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先到的竟还是林清华,见萧挽缘急得快要拉着自己叫祖宗了,虽立刻就着手看诊,嘴上却也没忘了嘲笑两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挽缘那儿自然没心情和她说嘴,盯着她几针扎下去,眼珠都不敢错开,见庾睦蜷着的身子打开了一些,才敢凑上去,小声问:“他怎么样?怎么会忽然就疼成这个样子?”
“这话该是我拿来问你的吧,”林清华挑了挑眉,扎下最后一针,又从药箱里翻出一颗药丸让她喂庾睦吃了,这才好整以暇地瞥了她一眼:“上个月你带着他从那儿走的时候可是好好的,怎么几十天光景,就把人照顾成了这个样子?”
萧挽缘有些急了,她知道林清华这是句玩笑话,然而事涉庾睦的身体,他实在是轻松不起来,再三按捺才平和了口气,复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真的不知道,今儿早上我出去的时候还挺好的,方才我回来,他也只说肚子有点胀,没这么严重。”
林清华听了这话不由撇嘴,明显是不信的样子,只是看萧挽缘也急得满头大汗,才半信半疑地看向庾睦,问道:“当真是突然疼起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庾睦下意识地点头,想了片刻又有些迟疑地摇头摇头,伸了手像要摸索什么,讷讷道:“昨天也有一点的,不过还受得住。”
萧挽缘一把握了他的手,见他舒了口气静下来,才有点哭笑不得:“那昨天怎么不跟我说?你要叫我一下子急死么?”
“非得疼得打滚才叫疼?再晚个两三天,你这辈子也别想要孩子了。”林清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开了药方一把拍在桌上:“再这么不上心,往后也别找我,省得坏了我的招牌。”
萧挽缘直觉庾睦被她握着的手颤了颤,莫名地就明白了他习惯性的隐忍所为何来。见林清华还有接着训人的态势,忙瞪了她一眼:“林清华,闭嘴。”
林清华刚一愣,却见她朝自己递了个恳求的眼神,也就按捺下脾气,默不作声地替庾睦扎了几针,助他宁了神睡下。
萧挽缘朝她感激地笑笑,安顿好庾睦,才和她一道到了外间:“抱歉,方才是我失礼了。还望你多多包涵。”
林清华哼了一声便不再表态,萧挽缘自知理亏,只得亲手斟了茶水递过去,一边赔情:“这次的事,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多注意他的情况的。”
“这还像句话,”林清华沉默片晌,慢慢点了点头,算了接受了她的道歉,想了想,还是张口嘱咐:“你也要跟你夫郎说说,分清楚什么事能忍什么事不能忍,身上的病痛又不是别的,怎么能说忍就忍了?这次还好没出大事,往后再这样下去,真是有他要后悔的时候。”
“林大夫,林神医,这事实在是一言难尽,不是这么一时半会儿能说通的,”萧挽缘无奈地叹了口气,要她怎么跟林清华说,庾睦被萧江愿折腾地几乎是“习惯性隐忍”了,一点小病小痛,恐怕根本就没想到要对人说。见林清华还是一脸认真,也不得不点了头先答应下来:“总之,以后我会慢慢跟他说的,只是,你别再用今儿那种口气和他说这件事儿……算是我求你了,成么?”
“随你,不过他的眼睛毕竟多有不便,你家里平常也该找些人照顾他吧?”林清华颇有些不放心,摇头道:“瞧着偌大的屋子,富贵堂皇的,还不如人家小门小户地体贴周到。怎么能让他吃那些相冲的东西呢……”
萧挽缘又惊又疑,忍不住出口打断了她的话:“等等,你说什么相冲的东西?这些天他的饮食都是专门有人负责的,还是我爹专门找来的人,怎么会出问题?”
林清华也不是傻子,更何况她自己也是自小长在钟鸣鼎食之家的,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其中的道道,不由冷冷笑了一声:“到哪儿都是这么些龌龊手段。”
萧挽缘虽经历得不多,但经她一提也立刻想通了,心头一股怒气抑不住地往上涌,几乎要把一点子现代社会养成的“人道主义”的精神完全吞噬掉。一想到庾睦疼得煞白的脸,便恨不得把那些有所图谋的下人都拷问个十七八遍。紧紧咬了咬牙,才压抑着情绪朝林清华道谢:“我知道了,今天实在是劳烦,这么晚还让你跑这一趟。”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情况,林清华并没有像往常看诊后那样立刻离去,反是坐下来喝了茶,询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把幕后的人找出来,让他付出代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呵,现在?就算找到了,恐怕也只是只代罪羔羊罢了,”林清华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不知是在笑她还是笑自己,半晌才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我劝你,还没把握一网打尽之前,最好多花点心思在你夫郎身上。舍得点功夫,守着他些……”
萧挽缘一愣,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样推心置腹的话,见她一脸认真,心下自然也十分感激,点了头应承:“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好好处理。今天多谢你了。”
送走林清华,锦心和庄瑶带着家里的大夫才堪堪感到。庄瑶一进门就急着问孩子的情况,显然是十分紧张这个孩子。
萧挽缘心里有了点底,也就不多说,只朝庄瑶略行了个礼,笑道:“还好林大夫赶来瞧过了,说是没有大碍,这会儿庾睦也已经歇下了,爹不用担心。”
“我倒是想不担心啊,可你这儿怎么三天两头的就要给我闹出点事儿来呢?闹得我现在整日介就忙着提心吊胆了。好巧不巧的,家里大夫今儿刚跟老爷告了假,锦心跑到后头清荷巷子里才把人找来。”
庄瑶明显是出来得急,不仅没有披外氅,甚至额上还冒着细汗。萧挽缘笑一笑,上前贴心地扶了他到上位坐下来,心里对二房的手段更多了一点了解。就是不知家里的那位大夫,是得了二房的好处呢,还是也蒙在鼓里利用了。
既然孩子没事,庄瑶略坐了一会儿也就回去了。萧挽缘打发了所有下人,回到内间才见庾睦还张着眼睛等她。不由放轻手脚靠了过去,俯下身来摸了摸他的脸:“怎么还不睡?还有哪儿不舒服么?”
庾睦经了这么一场惊吓,整个人都像是没了精神,又似乎是累过了头,待她到身边躺下,便翻身趴进她怀里,轻轻地靠在她肩上蹭了下。萧挽缘对他这般不经意间透着亲近依赖的举动很喜欢,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下:“没事了,快睡吧。”
“对不起……”庾睦面上有点难堪,不知是愧疚还是伤感,伸手圈在她腰上,呢喃地道歉。
“说什么傻话呢,又不是你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萧挽缘心疼地摸摸他散开的长发,才伸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沉吟片刻,才低声问道:“庾睦……我带你去外面住一段时间,好么?”
怀里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庾睦似乎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无神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想回答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萧挽缘却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又揽住了他亲了亲:“咱们去林清华那儿,在她们隔壁买个小院子住几个月,好不好?”
第四十章 锦心
一瞬间的呆滞后,庾睦面上显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欢喜,衬着方才苍白的面容都有了一点血色,甚至抿着的唇角也带了漂亮的弧度。萧挽缘心里一软,笑着屈指在他额上敲了一记:“有这么高兴?……既然不喜欢住在这里,以前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不是不喜欢……”庾睦摇了摇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把脸仰起来,微微叹了口气:“不在这里……要去哪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挽缘一愣,几乎是被他问倒了,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游魂的状态,而且还是一缕被困在山上不能离开,只能看着萧江愿不断虐待庾睦的游魂。而等到她占据了萧江愿的身体后,则很快就取代了她的身份,成了“萧家大小姐”,虽说在山上过了几个月的贫寒生活,但终究还是回到这个富贵显赫的家里,努力取代萧江愿,想真正把自己融进这个大家族,甚至还想过,要继承萧家的产业,把萧家的生意掌握到自己手中。
那么,若是脱离了萧家,她能做些什么呢?
若是有一天,有人发现了她的秘密,一旦萧家不能成为她的护身符,她该怎么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下去呢?又要拿什么来安生立命,来养家糊口?
她如今,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若是连她都无处安身,庾睦该怎么办?他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萧挽缘难得地沉默下去,庾睦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摸不清她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待在萧家大宅而生气,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原先闭着的眼睛也张了开来,低声唤了声“妻主”,便有点不知所措地呆着。
萧挽缘这才回神,把他揽回身边拍了拍,笑着安慰:“嗯?我在想你的话呢……要是咱们有一天不在萧家了,我该怎么养活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妻主……”
庾睦显然没有想到她的沉默是因为这个问题,好是愣了一会儿,待萧挽缘温热的手摸到他颈上,才怕痒地缩了一下,很快却又往她身边靠过去:“我也可以做事的……我们可以不用下人,花销用度也别那么好,用不了多少银子的……”
“你是说你很好养……是么?”萧挽缘反应过来,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耳垂,既心疼又欢喜,一时忍不住,便俯身贴了上去,呢喃着在他唇上辗转亲吻:“傻木头……”
这么好的一个人,萧江愿怎么就能忍心那样待他呢……
眼看原本淡色的唇被她弄得粉润润的,萧挽缘不由有些情动,随即懊恼起自己引火烧身的举动,轻咳了一声,把他按在自己怀里:“好了,别瞎想。等明天回过大相公和老爷,咱们就搬出去。”
庾睦对她的克制似乎有所察觉,先是张着嘴喘了几口气缓过来,之后便抿了唇忍着笑意,连带着眼角也勾得弯弯的。含笑应了一声,果真乖乖缩进她怀里合上眼。
一夜无梦,待到翌日早上,萧挽缘也丝毫没有叫醒他的意思,想着反正昨天晚上出了那么一趟事,就说他还没好全,必须卧床休息,想必庄瑶看在孩子的份上也是不会介意的。
再说,她今天要说的事恐怕得磨好一阵子才能磨下来,自然也舍不得让庾睦一直站在庄瑶那里立规矩。因此索性自己换了衣裳,吩咐霜清和暮雨留下来伺候,只叫锦心一人跟着自己往庄瑶那里去请安。
庄瑶昨天晚上折腾了一通,一大早便觉得没什么精神,见她来了,也只将昨晚的事仔细又问了一遍,萧挽缘一一回答了,瞅着他心情尚好,赶紧扯到自己要说的事儿上。
谁料庄瑶才一听她和庾睦要搬出去住,就立刻皱了眉:“不行,咱们又不是那种小门小户的地方不够住,你们本来就是独立的一间院子,也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事儿,要是嫌地方小,改明儿再叫人过来看看,给你们扩一扩院子,添点景致。”
“爹,不是院子大小的事儿,我是想着,庾睦的身子要依赖林清华用药调养,我们搬到林清华那边去住,纵有个事儿也方便,”萧挽缘说话间竟有些红了眼眶,缓了缓才又道:“免得像昨晚上似的,当真把我吓得不轻。”
庄瑶见她急得这般模样,只道她是担心子嗣,心里也生出一点动摇,却还是坚持道:“那就在你院子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