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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瑾宁缓缓地眯起眼眸,直到看清楚,那被黑暗彻底笼罩着的高大男人,到底是谁。
夜空中的明月,渐渐从乌云后露出来。
那个男人的面容,宛若俊美的恶魔,棱角分明,黑眸沉敛,闪耀着微微冷光,黑发之后银色发带,随风飘扬。他一手扯紧缰绳,一手执着马鞭,银色的护腕上面绣着华丽的图腾,暗示他尊贵无疑的身份地位。
他趁着月光,冷眸睇着马下的女子,那过分惊愕的神色。
他冷笑,她那是什么表情?仿佛在打着不可告人的主意,被人揭发告密之后的不安!
“心里有鬼?!”
他戏谑,带着微薄的怒意。
但他眼睁睁看着,她的面容愈发难看,似乎被戳破了心事之后,茫然无措。
她小时候做错事之后的表情,就像是此刻。
一语中的。
她,心里有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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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6 一鞭子
“你生了孩子?”秦昊尧皱起剑眉,他问到此事,看来及其不悦。
穆瑾宁平复内心的滔天巨浪,仰望着他冷峻的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王爷,整个皇宫都知晓了,你又何必再问?”
“什么时候?”他没等她说完,再度追问,听来易怒冲动。
“如今算来,也快一年半前了。”她浅淡的笑容,浮现在粉唇边,偏偏此刻的笑靥,在他看来,太过敷衍。
他依旧坐在马背上,俯视她的脸,不冷不淡地开口:“孩子的父亲是什么人?”
“平民百姓。”她笑意不敛,眼底没有任何的起伏,不卑不亢,更显真实。
秦昊尧的心头滑过一丝疑虑,他扬起音调,睨着她:“回答的这么爽快?”
“王爷指望我说出什么令人惊讶的话?”她的脸上再无任何笑容,更显疏离,仿佛自嘲:“孩子的爹是一方首富,还是赫赫显贵?”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美貌依旧,或者说,她愈发迷人。孩童般的稚气褪去了许多,女子的美,无声无息散发出迷人的气息,即便只是淡淡的,也叫人难以割舍。不知为何,她少去金银珠宝的装点,素雅清丽,却更让人无法忽略她的天生丽质。
谁愿意去相信,大好年华的她,已然是一位娘亲?!谁愿意去相信,她竟然生过孩子?
她见他沉默了许久,也最终归于平静。她低头,朝着他欠了个身:“王爷,还有什么要问的?若没有,我就先走了。”
她陡然转身,仿佛那个人,已经对她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的决绝。才踏出一步,身后那个冰冷阴沉的声音,已经传来。
“李煊。”
秦昊尧的口中,溢出这一个名字。
她缓缓的,缓缓的,侧过脸来,用一种无法触及的眼神,望向马背上的男人。
“李家虽不比秦家皇室,却也是正宗的名门大户,你还当真幻想,他可能娶你要你?”满朝文武大臣之中,李煊虽然沉敛,却也是有头脑的男子。既然这么多年都不曾再娶,这回未必也就会成。
毕竟联想到她身后的那些人,只要是理智的男人,都会三思的。
她眼波一闪,却不曾动摇。
白玉般的面容上,愈发从容。她不急于否认,更不紧咬不放,挺直了腰杆说着。“我不会强求,李大人自然会做出选择的。”
幻想,年少的崇宁,对昊尧有过吧。
幻想,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她比任何人都体会的深,不切实际的幻想,会让人摔得粉身碎骨。
“贪图李家的权势,才让你施展浑身解数,把李煊迷得团团转吧。你还真的擅长顺藤而上——”她的从容淡然,是秦昊尧鲜少见到的。但,她越是平静自然,他却越是怒火中烧,刻薄无情。
再俊美的面容,也会让人觉得难以亲近和冷漠恶毒。正如此刻。
“既然太后大发慈悲丢给我这根藤,我若不达成她的夙愿,岂不是成了不懂知恩图报的白眼狼?”
穆瑾宁蓦然转身。
“站住!”
她居然敢先走?!
秦昊尧手一抬,黑色皮鞭狠狠指着她,低喝一声,虽然都说她已经死心,他觉得轻松,偏偏她径自走开的恶劣行径,无疑是忽视他惹怒他。
她却再也没有停下脚步来。
甚至,头也不回。
“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是不是!”黑眸陡然一沉,眼看着穆瑾宁走出十步之外的距离,她若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而故技重施,那就更加无法宽恕!
他双腿一夹,马儿慢跑起来,过度的怒意在心里掀起风浪,她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就该知道他从不是心软之人!
没有人,可以违逆他。更别提,是她!
“啪。”
黑亮的那一道光,直直挥了过去。皮鞭击打到,再度迅速舞动起来,最终回到他的手掌。
撕……
嫩黄的袍子,撕裂开来,一道深深的口子,暴露出来。过分白皙的肌肤,过分鲜红的血液,顿时亮的刺眼。
她是停下来了。
方才还疾步行走的穆瑾宁,猝然身子一晃,眼前蒙上一层黑雾。
她咬牙,忍住不是伤心欲绝却也让她满眼酸涩的泪水,肩膀到后背火辣辣的剧痛,提醒她此刻不是梦境。
而是残忍的现实。
那一鞭子,并未抽空,而是重重击打在她的身上。
“该死的!”
秦昊尧低咒一声,眼底的颜色愈发阴骛森冷。
她违逆自己足够承担这样的惩罚,都是她挑衅他的耐性得到的下场!她生生受了这鞭子,颤抖哭泣,才会有记性!
“王爷,这下……。你满意了?”她笑,却因为身子的转动,几乎整个后背,都被血花染红了。
她居然笑了。
他只用眼睛看,也察觉的到对于她纤弱的身子而言,该有多痛。但她……没有任何一滴眼泪,更不曾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她,让他另眼相看。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容。
无奈的,心酸的,绝望的,悲伤的,凄然的,苦涩的……。仿佛几百种几千种复杂的滋味,让人只是看一眼,都无法磨灭。
身后的马蹄声,终于消失在耳畔。
他没有再紧随她的步伐而来,她费力挪动脚步,即使每走一步,背后的口子,都不断涌出新鲜血色。作为一颗棋子,她软弱无知了那么多年,也该够了。
秦昊尧蹙着眉头,陡然加快了步伐,调转马头策马朝向相反的方向离开,只是疾驰了一段路程而已,他的面容愈发凝重复杂,最后他居然重新追上她——他策马几乎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侧过身子,长臂一伸,将纤细的她,整个人捞在马背上。
他动作敏捷,等她察觉,她已然坐在他的身前,他钢铁一般坚硬有力的右臂,从腰际扣住她,不让她在扭动之间坠下马去。
“放开我!”她忍痛呼叫,面色煞白,因为挣扎,她后背的伤口再度裂开,眼底只剩下火一般的拒绝。
她只觉自己漫步云端一般的轻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即便秦昊尧的脸,也逐渐模糊涣散起来。
“你再动一下试试看。”每一个字从他冰冷的唇边溢出,都是货真价实的警告和威胁。在她短暂地失神片刻,他早已单臂将她扣的更紧窒,她的后背紧紧贴在他的胸前,血液沾湿了他的胸口衣裳。
两个人的身体,毫无空隙贴合着。
她终于恢复了安静,螓首无力地耷拉着,也不在倔强与他对抗。
他放满了速度,她如今的伤口实在严重,经不得奔波颠沛。
他们从未如此平静相处过。
穆瑾宁再无说过一个字。
她被捆缚在他的胸怀之内,不知何时,已然痛的昏厥了过去,失去神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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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7 丑陋旧伤
秦王府门外。
她在发热,明明才三月底,昏迷不醒的时候,额头烫的惊人,刘海全部被汗水浸湿。
秦昊尧横抱着她无力瘫软的身子从马背上跃下,径自将她带回王府,如今已经是夜色深沉的时辰,开门的仆人吓了一跳,以为他抱着一具尸体回来。
这名女子垂着螓首,双目紧闭,看不清何等面目,只觉得她的脸是血色尽失的死白,那衣裳上也弥漫着血色,就连空气里都蔓延着血的气味!
门仆吓得什么话都不敢提,在迎接秦昊尧走入之后,仓促将门关上,提着灯笼,直直望着秦昊尧疾步抱着那个女子离开,再度融入黑夜之内。
“王爷,怎么这么晚?”
在王府许多年的老管家于正从正厅走出,还未说完,已然看到秦昊尧转过脸来,冷冷丢下一句话。
“把钟大夫带来。”
“老奴马上去。”察觉的到往日冷静严谨的主子,似乎在此刻有些不同,但老管家也不敢想太多,急急忙忙离开王府。
绕过庭院,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一脚踢开紧闭的房门,秦昊尧大步迈向内室床边。将她轻轻放在锦被之上,后背朝上,她也不曾动弹。
若不是她还有微弱呼吸喷薄在他的手背,他几乎要相信,她已经失去生机。
听到他屋内的动静,伺候他的婢女赶来,点亮外屋内室的烛火,烛光将偌大的房间照的明亮。
两名婢女见着这一幕情景,进也不是,退也不能,大气都不敢出。毕竟秦王的冷血无情,在皇族里也是出了名了。那名女子,就倒在他的怀中,烛光隐约落在那依稀姣好的面庞,可惜她一动不动,双手也是无力垂下,宛若已经死去多时!
偏偏秦昊尧的身上,手上,全是干涸血迹,他的黑眸一片死寂,仿佛这里刚出了人命!
他默默打量着怀中的女子,温柔暖和的黄色烛光,却也无法温暖她一身的寒意,她面颊脸色胜过白纸,细长浓密睫毛在眼睑下投影,眼角下那一滴血泪,此刻也更显枯寂凄美。
他平息了心。
但她的轮廓,在他手掌触碰的瞬间,还是让他蹙起眉头。沉重眸光,从她的脸上,缓缓滑下,最终紧紧锁在她的后背。
那道伤口,已经不再涌出鲜血,在烛光之下还是不太明朗。
“扒开。”他面无表情,吐出这一个字眼,已然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王爷。”
左边的婢女抬起头,温顺地从一旁取来一把剪刀,从穆槿宁背后裂开的口子稍稍伸了进去,小心翼翼剪开了那件袍子。
白雪一般的细嫩肌肤,一寸寸,一片片,暴露在他的眼前。
阴暗,变成光明。
他的眼神陡然一沉,却并非流连她的细致柔软肌肤,也并非沉痛悔恨他亲手导致那一道斜长的鞭伤的血肉模糊,而是——她脊椎上的伤疤。
那一块陈年旧伤,巴掌大占据娇嫩肌肤,呈现暗红,边缘已经淡化,但初次看到,还是会觉得丑陋骇人。
若不是今夜之事,他或许永不会见到藏匿这么深的伤口。
这是什么时候受过的伤?依他来看,伤的很重,绝非皮肉而已。又是怎么得来的?
他的指腹,缓缓拂过那伤疤,粗糙不平的触感,让他皱着的眉头,更像是一种不悦不耐。
他八九岁开始,就被挂上心重之名,他难以接近,更也难以被讨好被取悦。成年以来,美丽的女子肤浅美色难以讨好他,即便纠缠一夜也不过各取所需,但他如今却被这一块丑陋的疤痕而吸引?!
一对婢女跪在十步之外,又不敢离开,却也不敢抬头看。在王府,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否则,下场一定难看。
“王爷,人来了。”
门口传来老管家的声音,秦昊尧将她的身子放平,从容起身,扯下床头挂起的帐幔,隔绝床上女子的春色,只让外人隐隐约约看到她卧着的身影罢了。
背过身去,他站在门外,负手而立,眼底一片暗沉之色。
“老奴斗胆提醒王爷一句——”于正在一旁守候了许久,才走向秦昊尧身后,压低声音说道。“不管她是谁,不明不白带入王府,后患无穷。”
秦昊尧当然明白,老管家口中后患无穷的意思。
她在自己的屋内过一夜,哪怕明天就走,也是脱不了干系,洗不来清白了。
这皇族,从来对这些琐事,都不会善罢甘休。
“她是没有清白的女人。”秦昊尧冷哼一声,从小就清楚宗室贵族中的女子贪图的是什么,所以他从不轻易将女人带入自己的房间。贵族女子,从来都是一种麻烦。他要忙的太多,更无暇惹祸上身。
他不是趁人之危的登徒浪子,更何况,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