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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是她该得的。”秦昊尧面无表情,仿佛这才从遥远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漫不经心地握住手边的银箸,夹了一道菜,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活该。
她在转身独自走入后宫的时候,就该预见将来发生的一切的了。那条漫长的路,不是只有荣华富贵,不是只有专宠荣光,不是只有万人景仰,会有嫉妒,刻薄,算计,敌意,陷阱,血腥,甚至……生不日死。
她以为在秦王府才无法做自己的主?去了皇宫,也是一样的,得宠失宠,生生死死,都无法自己做主。
皇宫,有更强大的人,更无法容忍她专宠于前,炙手可热的人。
王镭低头,退了下去,看来这回,王爷也不愿插手帮槿妃一把了。
……。
刚走入宫门,穆槿宁走了很短的一段路,已然看到前方的路口,有人在等候她。
“槿妃娘娘,老奴再次等候多时了。”
琼音跟进了几步,眼神游移,穆槿宁蹙眉细看,站得毕恭毕敬的人,正是海嬷嬷,她的身后没有站着任何人。
闻到此处,穆槿宁神色不变的泰然,浅浅一笑,轻声说道。“海嬷嬷找我?”
“老奴当然是应娘娘的请求,来请槿妃娘娘过去的。”海嬷嬷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唯独口吻多了几分表面上的尊敬。
“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吗?”
穆槿宁眼波不闪,平静地询问。
“这……在这儿人多眼杂,老奴可不好说,娘娘的意思,是跟槿妃在塞外的事有关。”海嬷嬷这回说的可是老实话,皇后心中是什么具体的打算,她当下人的并不明白,也无法揣摩皇后的心思。
“主子,别去。”琼音在穆槿宁的耳畔低语一句,在她看来,穆槿宁此去,孑然一身,自然凶多吉少。
穆槿宁扬唇一笑,却并不言语,她当然清楚,若她不去,便是给脸不要脸,皇后一定是捉到了她的把柄,说不准皇后会直接宣告天下,闹得人人皆知。如今此时此刻,皇后跟她,都绝不会对彼此客气。
是黑是白,她都只能去真切瞧瞧。
“那就劳烦海嬷嬷带路了。”
穆槿宁侧过脸,淡淡睨着琼音,随即转正面孔,眼眸恢复了清明。
“皇后娘娘吩咐过,只能让槿妃一人进去。”海嬷嬷看琼音想要跟上来,又说了一句,眼神严厉,面无表情的肃然。
“你回淑宁宫等我。”穆槿宁对着琼音开口,琼音看懂了穆槿宁的眼神,随即点头,自然低调转方向,走向淑宁宫去。
踏入景福宫,跟往日的热闹相比,今日特别冷清,穆槿宁心中有数,据说这宫中的所有年轻下人,都被带去审问,没有个三五日找出嫌犯,这景福宫内很难恢复以前的景象。
偌大的外殿之内,只有德庄皇后一个人,她身着紫红色的宫装,高高盘着的黑发之上,缀着金凤钗,金凤凰下叼着一颗指甲大小的东海明珠,依旧跟往日异样端庄华贵,她披着银灰色的罩衫,哪怕是被禁足,她依旧略施脂粉,不失皇后的仪态。
皇后见穆槿宁跟随海嬷嬷走入殿堂,一点头,海嬷嬷便将大门掩上,站在一旁。
“槿妃,别站着了,空位多得是,想坐哪儿就坐哪儿,随便挑个吧。”皇后笑言,脸上没有半点喜怒,平和的宛若任何一天一样。
“皇后,你我之间,就不必遮掩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穆槿宁找了一张位子坐下,后背不曾倚靠着椅背,坐的端正,神色平和。
“本宫看你对皇上格外用心,夜宴之上,甚至以身挡剑,勇气可嘉。”
皇后的朱唇扬起,一抹诡谲深远的笑,愈发在眼底加深,她的眸光锁在穆槿宁的身上,话锋一转,低叹一声。
“你真是处在好时候啊,好好打扮一番,比你娘亲可美多了——”
穆槿宁眼底的笑意,突地一敛,皇后的这一句,并不是赞美,而是讽刺。
皇后早已做好了打算,她以前蒙蔽了真相,看着穆槿宁越是对皇上忠心不二,情意绵绵,她便越是觉得可笑之极。
“娘亲死得早,我并未见过她的容貌,但我想任何一个孩子,都会觉得自己的娘亲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穆槿宁微微挑眉,眉眼之间尽是一派从容淡然,但她已然可以预见,这回,相互揭短的便是皇后跟皇上这对夫妻了。
皇上将那淑雅的凄惨结局推给佛口蛇心的皇后,而皇后呢?想必是急于戳破大貌岸然的皇上的假面目了吧。
“对你娘的死,你也别耿耿于怀了。当年对你娘下赐死的懿旨,是皇太后的意思,本宫想来想去,唯独让你能够进宫来的原因,也就这件事了。”皇后开门见山,她揣摩了许久,自然将穆槿宁的企图,联系到那淑雅的冤死上了。她不疾不徐说下去,眼看着穆槿宁的脸上,愈发苍白。“皇太后顾及皇族名声,她听闻几回皇上找那淑雅见面,而当时那淑雅已经生下了你,这原本就不是合适的事,总不能被世人皆知皇上夺了一个傻子的女人吧,传出去多难听。”
穆槿宁收在衣袖中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她的笑,无声变冷,仿佛变了一人一般漠然鄙夷。“人的性命,就是这么轻贱?”
皇后冷嗤一笑,仿佛穆槿宁的质问,不痛不痒,她的下一句,已然让穆槿宁全身发凉。“事情很简单,当年,你娘亲有了身孕——”
娘亲死的时候,有着身孕。如若不是这些人,她理应还有一个家人。穆槿宁不清楚自己是否该全部相信,但仿佛心底有个声音告知她,皇后这回说的,并不是假话。
“数月之前,皇上特意召见那淑雅进宫,一同待了好几个时辰,两个人孤男寡女到底同处一室做了些什么,连皇上最亲近的太监都不知晓。那淑雅出皇上寝宫的时候,连头发都是乱的。”皇后鲜红的唇,轻轻开启,每一个字都是冷冰冰的,她望着穆槿宁的眼神,仿佛便是看着一个鬼魅。她看穆槿宁默然不语,仿佛更来了兴致,将许多年积压下的秘密,全部倾倒出来,她倒要看看,这一剂猛药,穆槿宁这么一根坚韧卓绝的野草,到底吞不吞得下去。“谁都不知道,那淑雅肚中的孩子是谁的,是你爹那个傻子的种,还是……。我们皇上的骨肉。皇太后知晓了此事,勃然大怒,只因她容不下抛弃妇德的女人,而你娘亲,在她的眼底,就是这种不知分寸的女人。”
这一个屎盆子,首先要扣在已死之人的身上,皇后对这位圣母皇太后,没有半分尊敬,共同相处了几十年,也可以说翻脸就翻脸。
穆槿宁眼底的锐意,一闪而逝,她压下胸口炽燃的怒火,在皇后面前,越早失去理智,就越容易让皇后赢得先机。
皇后侧过脸去,悠闲自若地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抬高描画的细眉,更显刻薄。“而在你娘亲生下你的时候,就有人怀疑你的身份,都说穆峯那个傻子除了写字哭闹,什么都不会,哪里懂男女之事呢。”
有人怀疑她的身份?!怀疑的人,或许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德庄皇后吧。穆槿宁的心中,只剩下一阵阵冷笑,她微微眯起眸子,敛去眼底的寒光。“我娘嫁给爹三年,才有了我,如今想来,我娘亲当时的处境,真是困窘极了。”话音一落,穆槿宁的唇,微微泛白,手脚全是冷意袭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服自己克制,毕竟一步错,步步皆错。
“本宫想,你娘一定察觉到了皇太后的怀疑,她赴死的原因,也有你,她一定是跟皇太后禀明了你的确是穆峯的血肉,你才得以留在世上。”
皇后的意思,那淑雅为了保住她,才甘心赴死,但当时她腹中的还未成形的骨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
正文 122 秦王来救人
“你一定想问,你娘亲的事连你爹都不清楚,为何本宫知晓这么多事。”皇后说完这一句,抿了一口茶水,仿佛稳操胜券,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穆槿宁再如何心思缜密,在德庄皇后的眼底,都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并非她不言不语,镇定冷静,她便不知道穆槿宁此刻在想什么。
穆槿宁闻到此处,伸出手去,白嫩柔荑轻轻拂过耳边落下的一缕发丝,唯独她自己清楚,平静的心湖之下,早已暗潮汹涌,仿佛下一刻,就要掀起万丈巨浪。
“当初你娘亲到本宫这儿坐的时候,徐太医正在给本宫看病,本宫看你娘亲面色难看,原本想让徐太医给她把脉,但你娘推脱了,可徐太医是个多眼尖的人,在后宫这么多年,谁有身子,一眼便瞧了出来。”
真是冤家路窄,非要逼得人穷途末路,山穷水尽。穆槿宁已然不耐,冷冷说道。
“当下我娘有身子的事,只有皇后知晓,太后又是如何得知的?”
一句话,戳中了整件事的要害。
“本宫说的。”皇后倒是毫不避嫌,她成竹在胸,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宫无意跟皇太后作对,她想除掉的人,任何人都无法阻碍,再说了,太后格外精明,哪怕不用太医说,也是多少会察觉到的。”
“想要除掉我娘的人,恐怕不只是一个皇太后吧。”穆槿宁轻笑出声,皇后的这一番辩解,落在她的耳畔,格外刺耳。
皇后已然看到穆槿宁满目的漠然,她的笑,突地让皇后全身紧绷,仿佛很多事,穆槿宁早已知晓,这一场戏,她不过是冷眼旁观罢了。
“都说促成我娘跟爹的姻缘,当月下老人的,可是皇后你呢。”穆槿宁的唇畔扬起笑容的弧度,酒窝愈发明艳娇俏,她眼波不闪,清楚今日皇后趁着天子不在而动她的念头,是来兴师问罪。
她短时间内,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
要想绝境逢生,只能先拖延时候。
皇后闻言,面色大变,眼神一凛,扬声喝道:“你何时知晓的?”
穆槿宁垂眸,眼底的黯然,也不过须臾的闪逝而过,她低声呢喃,一抹愁绪,渐渐浮上心头。“我知道的,只是皇后的狠心。”
“因此你才处处跟本宫作对?摊上这样的爹,怀恨在心许多年了吧。谁不想要一个有权有势的爹,你的爹却是一个傻子。”因为暴怒,皇后面容上的纹路,愈发明显,连脂粉都无法挡住。
从未被夺过手中的权杖,更未曾被天子下令禁足过,被侍卫搜查景福宫……这是德庄皇后入宫二十年,最凄惨的下场。但穆槿宁心中的算计,却不止如此而已。
“曾经年少无知,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如今,我很庆幸,自己的爹娘,不跟皇后一样伪善。”穆槿宁端起手边的茶水,放置在口鼻之前,淡淡一嗅,说的云淡风轻。
“你的心里就没有半点惧怕?!”皇后看她端起茶水,眼底自然一沉,穆槿宁越是沉着,皇后便越是焦虑。她必须赶在皇上回宫之前,彻底拔除这个后患。
“害怕是没有用的。”该来的,迟早要来,穆槿宁面色微变,突地将茶碗中的茶水,尽数泼到不远处的地面上,这一个动作,已然挑衅了皇后的耐性。
见皇后眼底的愤怒,早已泄露了她的心迹,穆槿宁眸光一敛,低声细语。“我不知皇后对毒药,还颇有造诣。”
“混账!”皇后低叱一声,不悦染上她的眉目,眼前的穆槿宁,的确不再是当初单纯热情跟在她身后的丫头了,她知道如何防范于未然,更知晓在宫中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上上策。这一回,是一个试探,却也有不良的用心。
穆槿宁不喝,便是她的确熟知医理,穆槿宁若是喝了,那就一了百了。皇后这一招,便是知己知彼。
“你在塞外医馆做了半年的杂役,总算有些戒心,回来一年半了,把本事藏得真好。”皇后如愿以偿了,若穆槿宁方才就迷迷糊糊把茶水喝了,她倒觉得不够痛快。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一个像样的对手了,除掉穆槿宁,她势在必得。
“都是跟皇后你学的本事。”别开视线,穆槿宁话锋一转,将茶碗重新放回茶几上,别有用心反问一句。“皇后在外绝不喝水,或许,也曾有过不堪的往事?”
“知道了适可而止吧。”
皇后轻轻一瞥,冰霜般的眼神刮过穆槿宁的脸庞,一国之母的威仪,顿时全都散发出来了。
“你娘亲之所以会死,不是本宫不保她,而是连皇上都不保她。”
这一招,便是借刀杀人。穆槿宁蹙眉看着皇后,脸上没有半分错愕痛心,她的平静落在皇后的眼底,更显得异样。
穆槿宁闻到此处,语气坚决,“皇上不是这么无情的人。”
“皇太后下了懿旨,当下,皇上会得不到半点风声?你想想,就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