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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口中的,一定是暗指太子和太子妃。
足足十余天都不曾有任何消息,穆槿宁甚至就快要大松一口气,以为将他们藏匿的够好,没想过,秦昊尧还是不曾放弃,他的手下还是掘地三尺都要把人揪出来。
如果他想,他当然可以不必如此冷漠决绝,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兴师动众。
他甚至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就让此事安静地过去,就让此事以毫无结果而收场。
但他没有。
“把人带出来了?”秦昊尧的声音,满是冷淡,仿佛说起的只是罪人,而不是他的亲侄子,是有血缘的亲人。
“按照爷的吩咐,让他们留在行宫内,派人专门看守。”王谢如是说。
穆槿宁的脸色白了白,不再听下去,脚步有些虚浮,宛若走在云端之上,她直到走到半路上,才仓皇停下脚步,眼底满是空白,仿佛阳光刺入她的眼,一阵眩晕侵袭了她。
皇帝被关起来了,太子太子妃,也在行宫,寸步不能出。
当日秦昊尧亲自监工制造的行宫,太子与太子妃新婚时候流连忘返的美丽行宫,据说里面极尽奢侈,亭台水榭,都胜过江南园林,或许曾经是让他们留下最美好记忆的住所,如今,居然成了一座精美牢笼,用来囚禁这一对年轻却又苦难的夫妻。
他们,并没有任何过错,错的只是他们的身份,无法被秦昊尧容下而已。
她心头一痛,无力地扶着长廊边的雕花木栏,紧紧闭上眼眸去,长睫颤动,血色尽失。
跟太子交好的所有人,都被牵涉其中,不只是赵尚一人而已。
这世上任何人,或许都会把她当成了祸水,祸国殃民。
虽然是在宫外,但因为行宫之内一定有更加严密的守卫,绝不会让任何人轻而易举劫走他们,更别提穆槿宁从未知晓行宫在何处。
她当然不可能把秦玄和夏侯柔救出第二回。
秦昊尧见王谢有话要说,他当然也察觉方才门外的人影,却大手一扬,不让王谢继续追问,他容忍穆槿宁知道太子和太子妃的下落,并不是要看她用何等的计谋来背叛他第二次,而是……。至少让她死心,踏实一点。
他们之间,也应该停战了。
“让她去吧。”秦昊尧淡淡丢下一句,只是黑眸还是落在门口的方向,她早已走远了,黑眸一沉再沉。
穆槿宁回到淑宁宫,琼音已经在一旁等候了许久,她在穆槿宁耳畔低声细语:“方才我去看过钱公公了,送了药。”
琼音是得了穆槿宁的授意,暗中用银子疏通了看守钱公公的太监,这才得以偷偷地去瞧了一眼。
穆槿宁沉下眼神,转过身来瞧着琼音,眉头请锁:“伤的严重吗?”
琼音满面愁容,她虽然至今不曾被秦昊尧治罪,一定是因为秦昊尧不忍她伤痕累累让穆槿宁每日见着都伤心,但直到看到钱公公的伤势,她愈发觉得秦昊尧是个无比残忍的男人,只要他一句话,人的生死都捏在他的手中,任由他做主。
“伤的不轻,如今都休养了好些天了,还不见好。钱公公人都瘦了一圈了,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只是整个药膳房的太医没人敢跟我来,生怕殃及池鱼,这药还是专程去问赵太医要的,他偷偷塞给我一瓶起效最快的伤药,我也嘱咐了钱公公身边的小太监,要他好好服侍钱公公。”
琼音做事越来越利落干脆了,的确不必再让自己费心交代。
穆槿宁但笑不语,默默轻点螓首,如今的心中越来越无力,她虽然成为秦昊尧最看重的女人,但依旧无力改变现状。
“何时时机成熟了,我去劝劝他,让钱公公养老归乡吧,届时给他准备一笔银子,得以风风光光回卓庄,颐养天年。”
思量了许久,穆槿宁才开了口,她的眼底幽深,无法看透她此刻的情绪,浅浅淡淡的一句话,却听得琼音也有些难过。
以前钱公公在宫里当差,也帮了穆槿宁许多次,多年来的人情,穆槿宁不会不认账,或许往后因她的缘故还会给钱公公惹祸上身,还不如趁早让他出宫,免得他这把年纪再受刑罚之苦。
琼音站在穆槿宁的身侧陪伴了许久,这两日她眼看着穆槿宁越来越习惯一个人沉默,这十来天穆槿宁闲着无事的时候便在刺绣,已经绣好了好几副绣图,仿佛她无法跟任何人说的话,都绣入了绣图之中。
“主子,宫里用不到这么多刺绣吧。”琼音实在好奇,这才问出了口。
“原本想送给她的……”穆槿宁浅浅一笑,笑容随即被吹散开来,她也不知夏侯柔腹中的是儿是女,甚至……如今都没有把握,夏侯柔可以顺利产下这个孩子,秦昊尧会容忍他们活下来。
琼音听的一头雾水,实在不解,不过见穆槿宁放下手中的刺绣半日不语,宛若陷入沉思,她也不好再追问。
每一日都过的安静,安静祥和,只是一夜,她已经睡得很深很沉,突地听到门外的急促叩门声,身边的秦昊尧早已醒来,他一脸戒备,披着外袍就起身。
“爷,约莫来了二十几个人袭击行宫的兄弟——”
穆槿宁听完这一句话,混沌的思绪顿时变得清晰,她面色凌然坐起身来,就在这时,秦昊尧冷着脸转过身来,无情却又压抑着别样的情绪,那一种眼神,落在穆槿宁的身上,宛若一只有力的手臂,扼住她的纤细脖颈,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铁青着脸,什么话都没说。
但,又胜过了说出所有的话。
她前日才刚知晓他们搜查出太子和太子妃的下落,将他们囚禁在行宫内,但不过第三天,行宫就有人潜入,来势汹汹,目的是带出太子和太子妃。
这些人来自何人的授意和指使?
他是在怀疑她。
却也不只是怀疑她。
她的手脚冰冷,哪怕身上的软和锦被还在,哪怕他的体温仿佛还遗落在一旁,她却像是被剥光了所有衣裳丢在冰天雪地之内。
几乎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她的眼前模糊一片,脑海混混沌沌,往日的思绪,却也变成一团麻绳,纠结而复杂,始终无法解开。
秦昊尧重重关门而去,如今正是午夜,却丢她一人在偌大的寝宫,半个月前她隐瞒期盼秦昊尧让人偷偷放太子出宫,这一回,她难逃嫌疑。
她并不是因为被怀疑而难过,毕竟她身上的嫌疑最大,只是……这样被他以如此冰冷决绝的眸光扫过一眼,他甚至都懒得斥责一句,她也来不及争辩一句,实在是太不好过,从未有过的孤寂,胜过深夜的寒冷,层层叠叠将她包围。
他再宠爱看中一个女人,难道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背叛他?到时候,他一定会弃之如糟粕。因为她的背叛,几乎会毁掉他的心中蓝图。
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他根本不必继续留着她。
她苦苦一笑,缓缓弓起身子,倚靠在锦被之上,整个人没有任何力气。
穆槿宁是独自熬夜到天明,到了清晨,她由着琼音服侍好了,才离开寝宫,这件事虽然整个皇宫无人知晓,宫里头的人只知道秦王将太子和太子妃关在别的地方,对她犯下的罪行,几乎是一无所知的。
而如今,太子跟太子妃在宫外出了事,当然更是不曾流露出半点消息,整个皇宫风平浪静,没有一分起伏。
此事似乎闹得很大,似乎又难以找寻到蛛丝马迹,穆槿宁整整两天不曾见着秦昊尧的面,更没有机会旁敲侧击太子跟太子妃的死活。
若是太子的党羽找到太子和太子妃,至少如今他们是安全的,或许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让太子卷土重来,东山再起。或许对秦昊尧有威胁,但她心中清楚,秦昊尧已经是一个执掌大权的人了,那些散落在宫外的势力,只是杂草一般的存在,只要他在位的时候,有所建树,相信世上那些反对的声音会越来越小,她有这样的信心。
但……若非不是太子的人,要是是平日跟秦昊尧结仇的人,一旦从行宫之中带出了太子与太子妃,借机杀死的话,再诏告天下,便是将秦昊尧推向风口浪尖处,让世人都以为,急着杀掉自己的亲侄子的秦王,没有半点血性,并不仁义,对即将就要登基举行祭天大礼的秦昊尧而言,并不是个好消息。
穆槿宁的担心,越来越重。
他一定是疑心很重,太过愤怒,才连一面都不想来见她。
但除非自己走到秦昊尧的身边,否则她根本无从而知,有关太子跟太子妃的所有事。
整整思量了一整天,穆槿宁才独自前往厨房,琼音在一旁絮絮叨叨询问打着下手,她也只是但笑不语。
黄昏时分,穆槿宁亲自端着一盅桂鱼汤独自前往寝宫,从掌事公公那里听说他至今不曾用晚膳,已经整整大半天不曾出过门了。眼波一闪,她眼看着公公为她叩响了门,通报了一声:“爷,槿妃娘娘来了。”
久久站在门外,不曾听到他的声音,不拒绝,也不首肯,察觉到公公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穆槿宁淡淡一笑,柔声说道。“劳烦公公为我开门。”
太监自然不敢违背她的话,将门推开,穆槿宁迈出一步,莲步盈盈走入整座寝宫。
听到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昊尧才抬起俊脸来看她,只是眼底是淡漠的颜色,没有任何喜怒。
“有什么事?”他开了口,嗓音低沉,语气有些疏离和漫不经心,仿佛并不因为几日不见她而流露出半分欣喜和高兴。
似乎,她的到来,都无法让他欢喜。
她毫不避讳,与其让彼此难堪误会,还不如她坦诚,戳破这一张纸。
“我为你熬煮了桂鱼汤,趁热喝些吧。”
噙着淡淡的笑容,穆槿宁将手中的盅端到白玉圆桌上,神色一柔,她温柔婉约一如平常。
见秦昊尧并不马上动身,她不禁低声自嘲,侧过身子望着他:“难道你怕我在鱼汤中下毒?”
她或许低估了,他对她的怀疑,调笑是轻描淡写的,唯独她自己清楚心中的刺痛,来自何处。
秦昊尧闻到此处,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绕过主子直接走到中央的桌旁坐下,穆槿宁站在一侧,将盅盖打开,鱼汤是炖了有些时候,鲜美汤水已经泛着浓稠白色,香气扑鼻,光是嗅着就让人不难想象其中的美味。
他的黑眸一沉,穆槿宁或许比世上任何一个女人更了解他的喜好,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
这一道,当然是太对他的胃口了。
穆槿宁手持白瓷汤匙,弯着腰,垂着长睫,细心体贴地为秦昊尧舀了一碗鱼汤,送到他的面前,鱼肉几乎都已经融化在汤中,绿葱花漂浮在浓白鱼汤之上,宛若增添一抹盎然绿意。
他冷着眼看着她,穆槿宁的体贴入微,关怀备至,总是让他很难拒绝,不,或许是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拒绝如此恭顺平静的穆槿宁。
至少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娴静得体的良妻,哪怕挑剔冷漠如他,也很难从鸡蛋里挑骨头出来。
他无法继续对她吹毛求疵。
“熬煮了快半个时辰,冬日喝汤,心中也暖和一些。”穆槿宁轻声细语,说的轻描淡写,稀疏平常,但不难让人看出她的用心。
秦昊尧敛眉,俊美的脸上依旧不曾浮现太过动容,只是黑眸之中的冷意褪去些许,他一手端起白瓷碗,喝了一口,果然是滋味鲜美,让人很难再度放下碗,浅尝辄止。
见他放下空碗,她贴心地为他再度舀了一碗,他主动接过来,没有任何迟疑犹豫,她自从北国回来之后,待他向来是亲切的,善解人意更让他感受到有人照料的好处。因为在她身上付出了不少情意,如今被她照顾地无微不至仿佛也理所应当。他喝完第二碗,心中餍足,但沉默了半响,猝然生起疑心,俊眉紧蹙,眸光扫过穆瑾宁的晶莹面容。
“你亲手做的鱼汤?”
穆瑾宁不疑有他,扬唇微笑,笑容亲切温和,更让人的目光无法从那一张精致的笑靥上移开:“是啊,在宫中也没什么事——”
“生鱼的腥味,难道闻着不会觉得不适?”他敛眉,低下头,自顾自舀了汤,不疾不徐地询问。
这一句话,却让穆瑾宁听的一头雾水,她以前也给秦昊尧做过饭菜,并非不能下厨的千金小姐,她并不清楚到底他是关心她还是别的,噙着笑意轻声道,据实以告:“我并不觉得太严重,你怎么会这么问?”
只是在接触到秦昊尧狐疑的目光那一瞬,她蓦地背脊上爬上阵阵寒意,他的意思……是想揣摩她是否怀上身子害喜?
她回到大圣王朝,已经有一个